“這種情況出現有多久了？”
    一邊切脈，方別又開始問診。
    老太太雖然年紀到了八十五歲，但思維十分敏捷，直接回道：“有兩個多月了，平時隻有躺在床上才會舒坦一點兒，大夫，我這病還能不能治好，要是治不好我也不想活了。”
    “娘，您可千萬別說糊塗話，現在好不容易解放了，以後好日子還長呢。”
    患者兒子雖說也年有七十，但說說話也是中氣十足，看來是家境不錯。
    老太太卻是搖頭道：“我這輩子也算是活夠了，要是這毛病治不好，你們也別為難，我活著也是找罪受。”
    患者兒子見到勸說不動自己老娘，旋即看向了方別，雖然沒說話，但從眼神中方別能理解到是什麽意思。
    無非就是不管能不能治好，先把老太太給哄著罷了。
    患者這兩個月的病程，聽起來很長，但跟之前餘教授的妻子，身患奔豚氣幾十年，可還差的太遠。
    幾十年的頑疾，都能被方別治好，就這一兩個月，在方別眼裏還真不算是拖的太久，到了無藥可治的地步。
    “別著急，等我先做完診斷就給您開藥。”
    患者兒子也跟著勸道：“對對對，娘您還是等大夫診斷完了再說，您現在一直說個不停，會影響到大夫診斷的。”
    俗話說老還小，有些老人在上了一定年紀之後，性格上就會變得跟小孩子一樣任性，但和小孩子能打能罵不同，作為晚輩，隻能順著哄著。
    方別隻是個大夫，不是患者的家屬，患者能配合他就治，不能配合那就沒辦法了，就像是很早之前，他接診過的那個疳積的暴躁小孩一樣，本來使用針刺四縫穴的療法很快就能起到作用，奈何小孩不配合，隻能開藥，就方別估計，那孩子怕是喝藥也不會老老實實，隻不過這麽久以來也沒見那孩子複診，方別也不知道最後怎麽樣了。
    現在患者沒再抱怨，方別也就接著問道：
    “病程兩個月，還記得具體是什麽原因引起的嗎？”
    “沒有什麽原因引起的，自己就這樣了。”老太太搖頭說道。
    患者脈象脈沉弦小滑感，很明顯就是肝鬱帶著痰氣交阻。
    肝鬱多由外因比如情誌不舒所造成，可不會莫名其妙就出現這種症狀。方別微微皺眉，確認道道：“您再好好想想，有沒有遇見什麽不開心的事，影響到了情緒。”
    “沒......”老太太話還沒說完，便被自己兒子打斷。
    “怎麽沒有，您這怎麽還和大夫撒起謊來了，兩個多月前......”
    患者兒子的話也沒說完，便被打斷，隻聽老太太說道：
    “這麽丟人的事，你怎麽還往外說？”
    “嗨——您都到了大夫這了，看病還給大夫撒謊，您這叫我怎麽說您。”
    患者兒子也很是無奈，歉意的看向了方別。
    方別沒那麽八卦，他所問的問題，全都是為了斷病，患者說體內有氣竄感，首先需要排除器質性的病變，現在患者兒子確認了確實有情誌不舒，那就可以排除這一點了。
    “我隻需要知道是不是情緒波動之後才出現這種症狀就行了，並不需要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老太太這才猛地點頭，“對對對，是有那麽回事，我之前就是遇見了不開心的事，鬱悶了好久。”
    方別隻是一擺手道：“好了，我們繼續下一項，來張嘴，我看看舌頭。”
    老太太這回倒是十分配合張開嘴，方別一看，舌質紅，苔薄白，這代表著患者體內鬱熱還未傷陰。
    ......
    方別接著又問了好幾個問題，得知患者大小便正常，胃口正常，睡眠也正常，隻是有著許多年的慢性氣管炎。
    從最開始患者的描述，很像是奔豚氣。
    但根據方別四診合一，患者明顯不是患有奔豚氣。
    在《金匱要略》中記載，奔豚氣，自覺從少腹上衝胸咽，如小豬奔突，發作欲死，複還止。
    而患者是兩脅腰背橫向遊走，無固定方向。
    奔豚氣病分寒熱，寒型苔白滑，以苓桂劑，熱型舌紅以奔豚湯主之。
    患者則是舌紅苔薄白，脈沉弦小滑。
    到了現在，方別也診斷出了患者所患鬱症，證屬肝鬱氣滯，胃失和降。
    一開始患者情誌不舒導致肝鬱氣滯，進而橫逆犯胃，胃失和降，上逆犯肺，肺氣壅滯。
    治法上應以疏肝解鬱，和胃降逆，並加之肅肺法。
    接著方別便提筆寫起了藥方。
    桃仁9克，杏仁9克。
    竹半夏10克，旋覆花包）10克，佛手10克。
    素馨花12克，鬱金12克，厚樸12克，當歸12克，炒白芍藥12克，炒紫蘇子12克，焦山楂12克，焦神曲12克，八月劄12克。
    枇杷葉15克，積殼15克，橘葉15克，
    生麥芽20克，生穀芽20克
    栝樓18克，甘草8克，黃連6克。
    方中橘葉、素馨花、鬱金、八月劄、佛手、炒白芍、當歸，疏肝解鬱。
    旋覆花、竹半夏、厚樸、枳殼、生麥芽、穀芽、焦三仙，和胃降逆。
    瓜蔞、杏仁、枇杷葉、紫蘇子、黃連清，肅肺化痰。
    桃仁活血防久鬱入絡，當歸、白芍養血柔肝。
    這是方別少有使用大方，一般而言，麵對簡單證型6到8味便能見效，如風寒感冒初起使用桂枝湯就隻有桂枝、白芍、生薑、大棗、甘草幾味藥。
    而慢性病條理則是10到15味藥左右。
    至於老太太這種複雜證型，需肝、胃、肺三髒同調就會用到十幾二十幾味藥材。
    把藥方遞給患者兒子，方別接著讓鄭敏給患者做了紮了次銀針。
    取穴足臨泣、太衝、陽陵泉疏泄肝膽經氣。足三裏和胃降逆。外關調三焦氣機。肝俞、膈俞解鬱活血。
    施針完畢，取下銀針，老太太緩了緩之後一下床便驚喜道：
    “嘿，還真是神了，紮了幾針我就感覺舒服了許多，一直竄的那股氣沒了，走路腰也能挺直了。”
    氣竄停止、腰直立行走行，這代表肝氣得疏，胃氣初降。
    “這隻是剛開始，後續每天都要按照這幾個穴位針刺，並且藥也得按時吃，不然病情反複，說不準比之前還要凶猛，那時候疼起來我也沒轍了！”
    剛才見識到了老太太的嘴硬，也知道她性格多半有些古怪，治病的同時，也得治人。
    方別幹脆把問題說的更加嚴重一些。
    免得這老太太回去之後就得意忘形，藥也不吃了，銀針也不紮了，反倒給自己兒女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