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離超絕不經意回頭，見自己伴侶正眼巴巴的看著他吃魚，嘴裏的速度慢下來，他把魚舉到沈淮跟前，“吃……”
    沈淮的視線落到眼前的魚上，魚很新鮮，還在滄離手裏掙紮。
    滄離幾乎把魚懟到他嘴邊，他能清晰的聞見海水的味道。
    “我不吃……”
    人不吃活魚。
    沈淮瞧著滄離的單純模樣，一時思緒繁雜。
    他做出這等事，實非君子所為，若滄離真是一個姑娘，他一定會對他負責，三書六聘，八抬大轎把人娶回家，可他偏偏是個男子。
    這條鮫人眼中熾熱純粹的情意，他就是閉著眼都能察覺出來。
    可他偏偏是個男子……
    這世間從沒有男子婚配的道理，他給不了他名分的，滄離怎麽可能不明不白的跟著他，他也做不出這等讓滄離蒙羞的事來。
    可是，不管是被廉伯壓著待在潯鎮的時候，還是入京做了官，他心中的伴侶，皆是女子，從未想過自己會和男子有牽扯。
    更何況……
    滄離與他，不是同族……
    坊間早有食鮫人肉可得長生的傳言，皇帝對長生之事入了魔，要是滄離的身份暴露，鮫人族將會迎來滅頂之災。
    那時，仙人交給他的任務，他便沒有把握完成了。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若是留滄離在身邊，他並沒有把握護住滄離不被發現，總不能一直將人藏在府中。
    再者，滄離乃鮫人一族，不能長時間離開水。
    “滄離……抱歉……”
    說來說去，他還是做不得君子了。
    話說了半頭，滄離不知道他為什麽道歉，吐出嘴裏的魚，一雙眼疑惑的看著他。
    “滄離……你我之間，沒有可能的。”
    他說這話時，又變回了端方正直的沈大人，隻是……這話，在太陽了一個人之後說出來，可不像一個真正正直的人。
    滄離不是完全不懂人類的語言，他說不明白，但是能聽懂。
    所以，這個人類的意思，是要拒絕他，不做他的伴侶嗎？
    指甲控製不住的冒出來，陷入身下的木頭裏，這是本性。
    他們鮫人一族，一生隻能有一個伴侶，認定了，身體便會記得自己伴侶的氣息，產生依賴割舍不了。
    所以一旦發生伴侶拋棄自己的事，他們能做的，便是殺死伴侶，帶回海裏。
    他們鮫人族也出現過和人類相戀的先例，他記得，那個人類看不上他們鮫人族的身份，說什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後來，那個人類被他們鮫人族的先祖殺死了，留著一副軀殼帶回海裏。
    滄離眼裏是屬於獸類的嗜血，他拚命的壓製著身體裏自然的反應，他神色冷冷，平添幾分淩厲，“……你敢……不要我……”
    他已經是他的伴侶了，他敢不要他，那他就殺了他帶回去。
    不知為何，沈淮沒有勇氣麵對他的眼神，”滄離……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隻是覺得，他沒有能力給滄離名分，滄離看不上他的，他們之間沒可能。
    滄離滔天的怒火“嗞”一下都被澆滅。
    “？？？”
    “什……麽？”
    那是什麽意思？
    是他不懂人類的語言嗎？
    不是看不上他？
    “滄離，我並不能給你身份……”
    滄離眨眨眼睛，身份？什麽身份？能吃嗎？還是能喝？
    他皺著眉思考不明白他的伴侶在糾結什麽。
    沈淮喉骨上下滾動，“滄離，那件事乃是意外，非……非你我自願……”
    滄離聽見這話，還以為沈淮要反悔了，隻是他還來不及生氣，就聽見沈淮繼續說。
    “我說過會對你負責，就一定會做到，隻是我將這件事的選擇權放在你身上，若你願意留在我身邊，我一定盡全力護著你，不會讓你受半點傷害。”
    “我沒有父母高堂，隻能委屈你和我拜過天地，自此以後，你我便是夫妻，我活著，你便是我唯一的妻……“
    “可我隻是一介凡人，終有身死魂滅之日，待我離去後，你便可自行回到海裏，尋得一段全新的，屬於自己的生活，往後餘生，平安喜樂。”
    “你若是現在要離開，我會盡我所能補償你，要殺要刮或是要些其他的東西，都可由著你來。”
    沈淮的想法很簡單，帝王，梟雄皆難逃一死，他就算僥幸，也不過百年的活頭。
    他死後，滄離便可回到海中重找一個伴侶。
    他正想著，忽而感到膝上一沉，滄離像蛇一般，悄無聲息的伏到沈淮腿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圈，帶起一陣癢意和顫動。
    滄離殷紅的舌尖舔了舔唇瓣，低笑出聲，比海妖還要勾魂。
    “要你……”
    他們已經結契了，生死都要綁在一起的，容不得沈淮反悔。
    沈淮下意識僵住身形，手腕一抖，按住滄離作亂的手，“那……那就要委屈你……”
    說話的語氣都是抖的，盡管他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但是麵對滄離的親近，他還是覺得慌亂與無措。
    滄離卻不懂，明明他們已經是伴侶了，為什麽沈淮還是一副避他如蛇蠍的樣子，可惡……
    他撐著腰，擺弄著自己無用的腿，順著沈淮僵直的身子往上爬。
    沈淮不知為何有些尷尬，他不動聲色的往後仰了仰身子，但卻沒有掙紮。
    滄離抱著沈淮的脖頸，乖乖的靠著，及腰的長發傾瀉下來，和沈淮的發絲纏在一起。
    滄離背著門，斑駁的陽光從窗戶裏傾灑進來，讓他豔麗深邃的眉眼晦暗不明，紅的像是滴血的淚痣點在眼下，美的妖氣。
    他伸出舌尖輕舔了一下沈淮的下頜。
    濕濕軟軟的，溫度有些偏低，不似人類。
    沈淮大腦一片空白，心髒跳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撲通撲通”，聲音快要震碎耳膜。
    “滄……滄離……”
    沈淮欲言又止，無力且蒼白。
    他自小在安朝禮教的熏陶下長大，無時無刻不在約束著自己，從未越雷池半步。
    這等親密之事，第一次是稀裏糊塗做下的，他完全沒有意識，無甚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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