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印被懟了一個奶嘴，他不認識這東西，但是草兒給他的，他就張嘴了。
    可叼著奶嘴他依舊在哭，哭的悄無聲息，隻有淚珠子吧嗒吧嗒嘩啦啦落地的聲音。
    那雙向來淡漠蒼茫的眼睛，狹長的眼尾紅彤彤，下眼瞼都紅透了，明明沒聲音卻也看得出他很傷心很傷心，悲傷絕望爬滿了眸子。
    不知不覺平日裏金色的瞳仁有一隻變成了紫色，盡管他的眼睛色彩分明，但因為失去了神采而變得灰敗一片。
    瞳孔渙散著，好像失去了什麽生機一般可憐的不行。
    一串串晶瑩從臉頰滑落，閃過細小的光芒，沒過多久又變成一大串，那些淚落地後不過片刻又被高溫烘幹蒸發。
    霧氣朦朧遮住了男人的臉，若隱若現中，平日裏淡漠的神情此刻竟然如此生動，他叼著奶嘴的唇似乎還在額....顫抖，就連眉頭都傷心的皺成一團。
    哭的那叫一個我見猶憐！
    經常哭的人或許讓人心疼的概率會很低，畢竟大家看久了會免疫。
    但從來不哭，且實力強大的人猛一下子哭的這麽傷心，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覺得難受。
    忻：“........”
    幹嘛啊這是，誰怎麽著他了....
    他看的眼皮直跳，心口直抽抽，有那麽一瞬間甚至心髒疼了好幾下，疼的他手指都麻了。
    一定又是想到草尾獸了吧，好可憐哦，這老瘋子。
    莫名心軟，也突然生出了個念頭，如同除夕那一晚一般，此時他想抱一抱蓮印，安慰他一下。
    雖然不愛搭理老瘋子，但這兩年他對自己有求必應，任由他為虎作倀坐在他脖子上拍他的臉。
    雖然待遇不是對比出來的，但那麽強大的一個罪魂對他這麽好，說沒有一點感覺那是假的。
    他擁有了血肉之軀，對很多東西都變得敏感，也很感興趣，喜歡嚐試。
    他懂蓮印對草尾的在意，也懂自己就是個被迫的代替品。
    問題是他說了無數次自己不是草尾，老瘋子就跟聾了一樣選擇性屏蔽掉了。
    他不想跟這人糾葛，可是大家都在罪魂鼎，他甩不掉這個人。
    以前的主人有一個從小養到大的殺手，那人實力很強很聽話，卻在做任務時死了。
    主人表麵上依舊笑嗬嗬的，可晚上半夜坐在燭前。
    他說了一句話——用久了的東西，突然失去，還真是讓人傷心。
    也就是那一刻起，主人的心魔有了具體的形狀，是他自己的模樣。
    心魔想——
    他大概是用久了蓮印，所以對他產生了人類的感情。
    這麽想著，手上撫摸的動作越發輕柔，像是愛人在愛撫。
    但幾秒後指尖帶動全身的酸痛，卻讓他指尖一抖，心魔無奈的笑了一下。
    雖然他熬了三天三夜，雖然三天不吃不喝頭暈眼花。
    雖然他累的手臂跟讓人卸下來似的又酸又痛，雖然在這又陰冷又暗黑的地下被各種蟲子咬了好幾次，雖然被嬰兒們的哭聲吵到大腦快要爆炸，雖然他很想自殺死回去身體卻不受控製很恐慌很難受。
    雖然.......但是...額...
    艸！！
    算了，他還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沒準是熬夜要猝死了才會心髒痛，肯定不是因為心疼老瘋子。
    哈！
    一想想自己這幾天累死累活的處境，心魔也不摸老瘋子了，整個人瞬間清醒。
    碼的，老瘋子想那個蝸牛想的瘋魔了，跟他一個替代品有什麽關係？？？
    真是瘋了。
    他心疼個得兒啊！？啊？
    艸。
    心魔越想越來氣，什麽心疼不心疼的，他現在很想讓蓮印真疼，狠狠疼。
    實力牛逼有什麽用？
    腦子跟豬一樣蠢死了！
    但凡早點下來找他，都不至於讓他遭這些罪！
    下來了有什麽用？
    往那一躺，啥也不幹，啥也不是！！
    雖然哭的很好看，但心魔確認了，老瘋子根本不是來救人的，是來搗亂的！
    怒氣攻心再加上身體的疲憊不堪，忻氣的隻覺眼前黑了一瞬，腦袋一歪差點仰頭栽倒。
    關鍵時刻，蓮印察覺到他的異常，下意識直起身抱住了他。
    “草兒，別不要我。”
    說著，奶瓶掉了，心魔察覺脖子濕了一片，老瘋子又哭了。
    “。”
    好累啊。
    帶了三天孩子的心魔，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操心操力的心魔，經此一番折騰，終於扛不住了。
    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都疲憊到不行，昏睡過去之前，他還在想。
    所以蓮印燒光了地麵，沒有任務目標的對吧？
    所以為什麽他的前主人是個普通人？
    為什麽不能像姬無影或者蓮印那樣有個強悍的體質？
    “.....草兒？”
    老瘋子眼淚停下了，迷茫盯著心魔的臉，幾乎是下意識的去探鼻息。
    沒死。
    草兒沒死。
    草兒沒丟下他！
    蓮印狠狠鬆了口氣，可他就這麽愣愣的抱著心魔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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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小鬼從未感受過母愛，此時母親暈了，她們才反應過來家裏多了一個男人，鬼嬰咿咿呀呀的在他身上爬，最後被他一把火燒成灰。
    有些鬼嬰有一點智商，他們察覺到這男人身上有很多母親的氣息，很濃，濃的像是兩個人天天在一起。
    那麽這是父親？
    她們對父親沒有一點好印象，本能的想法就是弄死，男人不是好東西，會傷害母親，傷害她們。
    可她們看了看暈倒的母親，到底沒有把人拉進土裏給埋上。
    ‘媽媽’暈倒了，需要人照顧，她們做不到。
    慢慢的周圍鬼嬰們都圍在兩人身邊，依偎在一起睡著了。
    天氣變化對鬼沒影響，但對身體有影響，尤其是鬼嬰的身體弱小出門就會被凍成冰棍。
    所以很久很久以前，她們如同小動物一般本能的從折嬰塔向下挖，最後把地下洞穴當做另一個家，來抵抗夏日炎熱屍體被蚊蟲侵襲，冬季寒冷凍住江她們的肢體。
    冬天太冷了。
    她們害怕‘媽媽’會凍成冰棍，會死掉，所以才把他帶到了地下。
    死亡很可怕，是蠅蟲鑽進身體裏，帶走一塊塊血肉，是老鼠動物啃食屍體，隻留下一副白骨。
    地下洞穴昏暗一片，不知什麽時候起角落裏亮起了一簇簇小火苗照亮了周圍，那些火苗漂浮在空中，很神奇。
    什麽都沒接觸過的鬼嬰們，有幾個舍得離開‘母親’，慢慢靠近了火源，在溫暖中屍體變軟，她們再次陷入了沉睡。
    一天一夜過去。
    忻還沒睡醒，還在補覺，但洞穴內的人和鬼全慌了。
    鬼嬰們滿地亂爬，一身都是泥巴，臉上還掛著淚，哭聲一片好不淒慘。
    顯然她們認為是自己導致‘媽媽’累暈了，一個個自責的不行，又沒辦法隻能哭。
    蓮印腦袋上趴著兩個死嬰嗷嗷哭，腿上也有好幾個，背上身上到處都是死小孩。
    可他毫無所覺的盯著心魔，一天一夜沒眨過眼。
    “草兒，你別不要我。”
    “草兒，醒醒.....”
    “草兒....草兒。”
    蓮印就像個複讀機，念叨了一天一夜，魔印沒瘋都快被他念瘋了。
    “神魂啊，我求你了，別念了行嗎？！”
    不隻嘴上念，心裏也在念！
    魔印從沒想過有一天，神魂那個沉默的性子能這麽囉嗦，這一天說的話都趕上他十年的語言量了！
    你說你講個故事嘮嘮嗑也行，問題重複來重複去都是這幾句話，連標點符號都不變，聽的他火氣一陣陣竄！
    他覺得自己睜眼就看到一片草，全是草草草！
    啊啊，煩死了！
    “放我出去，我有辦法！”
    魔印的聲音崩潰又暴躁。
    天知道安靜了幾千年的識海一天到晚都是神魂的聲音，這件事情到底有多可怕。
    蓮印越來越瘋，瘋的越來越可怕了！
    “好。”
    蓮印終於停下了念經，沒有一點猶豫把魔魂放出來了，痛快到魔印都覺得匪夷所思。
    他落地後，還穿著那套黑色西裝，光頭鋥光瓦亮，隻是看向蓮印的目光十分震驚。
    片刻後，在蓮印死亡凝視下，魔印蹲下身摸了摸心魔的臉，沒發燒。
    隨後又用上最簡單的辦法，也是瘋子沒想起來的辦法。
    他淺淺用靈力探查了一番，最後咬牙切齒道：“他隻是睡著了，睡著了而已，你想把我念死嗎！”
    蓮印沒理他，僵硬了一天一夜的肩膀微微放鬆下來。
    向來喜形不於色的神魂居然是這種反應，魔印又是一驚，他摸了摸腦袋，圍著兩人轉了好幾圈。
    大概聽懂他的話，那群鬼嬰也不哭嚎了，她們以為跟第二個爸爸在給‘媽媽’治病，也跟在他屁股後麵轉圈圈。
    一個蓮印抱著心魔，一個魔印帶著鬼嬰溜圈，三圈後魔印停下來了，小腿撞上一大片死小孩。
    他也沒理，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對蓮印說道：“小草兒醒來後肯定會餓，你不給他找點吃的？當然我也可以，但我好久沒出來，什麽時候回來可就說不準了啊。”
    聽到這話，蓮印沉默一會，突然起身把忻放到一個相對幹燥舒適的地方，然後轉身就走。
    換做以往，蓮印不可能讓魔印獨自留下，可他現在瘋的更厲害了，其他的想不起來，至少他知道魔印不敢傷害草尾。
    所以他走的很幹脆，很放心。
    頭頂洞口還在落雪，這暴雪也下了一天一夜，洞內還有火源，正下方的地麵因此而變得泥濘潮濕。
    洞很深很長，盡頭看不到，似乎還要向下延伸不知道具體有多大。
    洞裏有很多東西，全都是小孩子用的東西，但亂七八糟髒兮兮，明顯是撿回來的。
    魔印觀察了一圈收回視線，薅了一根草放在心魔的鼻子下騷動起來。
    他一邊捉弄人，一邊笑的十分惡劣。
    該死的神魂，老子不敢惹你，還不敢惹他了？
    嗬。
    忻一開始睡得很香，有一種回到藍星別墅裏的感覺，可睡著睡著耳邊就很吵，吵的他眉頭都皺起來了。
    沒過多久，熱源消失，周身開始變冷，而且鼻子好癢！
    “啊....阿七！”
    忻睜開眼睛，沒等回過神就被魔印那地痞流氓一樣的壞笑給驚了一下。
    “艸，你怎麽出來了！？”
    戰術性後退，貼在牆上，眼神四處尋找蓮印。
    這玩意他見一次鬧心一次，最最炸裂的做人經曆就是他給的，當然也是蓮印授予。
    總之心魔覺得自己或許大概，挺怕魔印這個人。
    他跟蓮印不同，狡猾，心思多，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子，最少的東西就是自由。
    最重要的是。
    魔印沒有心魔。
    他看不透這個人，就會下意識產生抵觸和懼意。
    平時蓮印在，他倒還好，可現在蓮印人呢？
    密碼的，你把這麽一個玩意留下跟我獨處啊？？
    你是瘋了吧？？
    哦對，他就是瘋的，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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