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板上的菜刀“哐當”剁碎最後一塊五花肉，聞景煥摘下油膩的圍裙。
    自打上次去了太子府被發現，他離開後便直接在一家食肆找了個廚子的活計……
    畢竟當時可是自己不過腦子就說自己是個廚子。
    若是得到了卿夢萱消息就立馬消失無蹤，恐怕事後太子府那邊又得出事兒。
    與其讓自己擔驚受怕，聞景煥也隻能選擇做戲做全套。
    正準備去後院劈柴，忽聽打雜小廝氣喘籲籲撞開廚房門。
    “大哥！昨天晚上城裏可出了大事。”
    “太子府昨夜失火，半邊天都燒紅了！”
    小廝抹著額頭汗珠，“聽說連書房都給燒沒了，也不知多少寶貝化成灰！”
    聞景煥彎腰撿木柴的動作僵了一瞬，喉結狠狠滾動。
    “不就是走水了嗎，這熱鬧你也那麽上心？”
    等聞景煥起身時，卻扯出個滿不在乎的笑：“燒就燒唄，又不是燒你家屋子，瞧把你急得。”
    他故意用刀背敲了敲案板，木屑飛濺間，餘光死死盯著小廝的表情。
    “怎麽，你還想著趁亂摸幾件寶貝回來？”
    “哪能啊，那可是太子府，我可沒那麽大膽子。”
    小廝撓撓頭，壓低聲音湊過來：“不過我聽府裏逃出來的雜役說，火是從西廂院附近燒起來的……”
    “西廂院？”
    聞景煥手中木柴“啪”地折斷，又立刻咧嘴露出嫌棄的表情。
    “那地方我記得住的都是太子府女眷，八成是哪個不長眼的打翻燭台，這種破事也值得大驚小怪？”
    聞景煥彎腰收拾木柴的同時迅速調整呼吸，強迫自己語氣漫不經心：“話說燒這麽大火，沒傷著人吧？”
    “這倒沒聽說。”
    小廝撇撇嘴，“就知道庫房裏的綢緞燒得可惜，嘖嘖……”
    “人不大，想的事情倒是不少。”
    聞景煥抓起斧頭重重劈下，“少操閑心了，有這功夫不如多劈兩擔柴。”
    小廝嘟囔著踢開腳邊木柴，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廚房門“吱呀”關閉的瞬間，聞景煥手中的斧頭“當啷”砸在地上。
    西廂院，那可是卿夢萱住的地方！
    “該死！”
    他一拳砸在案板上，震得菜刀嗡嗡作響。
    “是你故意縱火轉移視線，還是……”
    “不行！必須去看看！”
    聞景煥踢開灶膛鐵門，隨手扯下圍裙甩在案板上，大步流星衝到前廳，正撞見掌櫃的在櫃台撥算盤。
    “掌櫃的！”
    他臉上堆起討好的笑，眼角卻因焦急皺成一團，“家裏老娘突然犯病，想請半日假……”
    “您就行行好，算我欠您個人情！”
    “前兒不是才請過？”
    掌櫃的算盤珠子撥得飛快，頭也不抬。
    聞景煥喉結滾動，額角青筋突突直跳，賠笑卻愈發燦爛：“這次真的急！郎中說再耽擱怕是要……”
    他聲音陡然發顫，伸手抹了把額頭的汗，“您看在我平日幹活賣力的份上，通融通融？”
    掌櫃的被纏得沒法，不耐煩地擺擺手。
    “快去快回！”
    聞景煥如獲大赦，點頭哈腰退出門去。
    剛拐進巷口，臉上的笑意瞬間凝結成冰。
    他直奔菜行，掏出懷中所有碎銀，咬牙租下一整輛裝滿新鮮菜蔬的木車。
    太子府朱漆大門前，鐵甲衛的長槍如林。聞景煥深吸一口氣，堆起諂媚的笑湊上前：“軍爺，我是‘悅來居’的夥計，給府裏送今日的菜蔬……”
    “滾！”
    為首的衛隊長一腳踹在菜筐上，冬瓜骨碌碌滾出老遠，“瞎了眼？沒看見府裏亂糟糟的？”
    “昨夜府中走水，太子殿下明令禁止閑雜人等靠近！”
    聞景煥賠笑著撿起菜筐，從懷裏摸出半塊幹癟的餅子塞過去：“軍爺消消氣！”
    “您看這菜是太子妃娘娘昨兒個特意點的南方白芹，說要給小世子開胃。”
    “要是誤了時辰，小的這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衛隊長挑眉將餅子扔還給他：“少拿主子壓人！”
    “哎喲軍爺！”
    聞景煥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舊疤，“您瞧這疤，三年前給府上送菜被馬車撞的，到現在陰雨天還疼呢！”
    他眼眶泛紅，“今兒要不是掌櫃拿工錢押著，打死我也不敢來啊！”
    “您就行行好，讓我把菜放下就走，求您行個方便。”
    說著，聞景煥作勢要跪。
    “得得得！”
    衛隊長煩躁地推開他，“把菜擱門口，趕緊滾！”
    “使不得使不得！”
    聞景煥死死拽住對方袖口，“後廚說必須當麵交割！”
    “軍爺您看，這白芹要冰鎮保鮮，庫房鑰匙您總不能讓小的拿吧？”
    他壓低聲音，“再說了，萬一菜裏混進髒東西，到時候追查起來……”
    這話戳中衛隊長軟肋，對方臉色陰晴不定。
    聞景煥見狀，立刻掏出懷裏油紙包著的兩塊臘肉：“小意思，孝敬軍爺們下酒！”
    終於，衛隊長不耐煩地揮揮手：“跟緊了！敢亂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聞景煥佝僂著背，推著吱呀作響的菜車跟在衛隊長身後。
    穿過三道垂花門時，他餘光瞥見回廊處燒焦的梁柱，焦糊味混著木脂味撲麵而來。
    昨夜的火勢，竟比想象中還要慘烈。
    “磨蹭什麽！”
    衛隊長猛地踹了下菜車，“庫房在西跨院，快點！”
    聞景煥賠笑著加快腳步，掌心在粗布衣袖上蹭了蹭冷汗。
    轉過月洞門時，他突然踉蹌半步，菜筐裏的蘿卜滾落在地。“對不住對不住！”
    他慌忙去撿，一麵裝模作樣的撿著菜蔬，嘴上卻壓根不停，“軍爺，昨晚這火這麽大，府上應該沒出人命吧？”
    “找死！”
    衛隊長的皮鞭擦著他耳畔甩過，“再敢亂打聽，剁了你的舌頭！”
    聞景煥咬著牙爬起來，終於到了庫房，他手腳麻利地卸菜，餘光卻死死盯著窗外通往西廂院的小徑。
    “軍爺！還有兩筐鮮藕忘在角門了，您看要不要我現在去……”
    待最後一筐白菜搬進庫房，聞景煥突然一拍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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