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來你可能不信，這確實是陳智華第一次在父子倆麵前主動提出回老家。
    正準備動筷的楊昭和楊爸爸同時頓住，愕然抬頭。
    父子倆飛快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最終，還是楊爸爸試探著開口：“那個…智華，你…沒事吧？”他敏銳地察覺到妻子今晚的異常。
    回老家？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過去即便是年輕時常回家，也是他提議的，妻子從未主動。
    “我沒事，好得很。”陳智華扯出一個笑容，試圖顯得輕鬆自然。
    看著父子倆埋頭吃麵，她悄悄別過臉，飛快抹了下眼角，穩住聲線：“小昭，你和爸爸今晚就在店裏睡，好嗎？”
    正吸溜著麵條的楊昭一愣：“好。我一個人也行，爸不用陪我。”他本就不想回那個家，除了表姐陳雪尚可，其他人的嘴臉，他多看一眼都嫌惡心。
    “讓你爸陪著吧。”陳智華語氣堅持，“你們先吃，鍋裏還有，不夠自己盛。吃完碗筷放著別管，我回去一下。”說完，她沒再看他們，轉身快步離開了店鋪，融入夜色中。
    留下父子二人麵麵相覷。
    “媽好像…不太對勁。”
    “可能跟你外婆他們鬧別扭了。先吃飯，她能處理好的。”
    “哦…”
    …
    陳智華深吸著微涼的夜風，努力平複胸腔裏翻騰的怒意和委屈，讓臉上的表情不至於太過猙獰。
    打開家門，電視的光影還在閃爍。父母竟還端坐在沙發上，精神頭十足。
    她心中冷笑：快十一點了，哪個老人有這等“精力”？
    客廳裏，弟妹陳智美、弟弟和外甥外甥女仍在牌桌上嬉笑喧鬧，一派“其樂融融”。
    隻是此刻，這溫馨的畫麵在她眼中變得無比刺眼，那陣陣笑聲像鋼針紮在心上。
    想到餓著肚子、疲憊不堪還在搬貨的丈夫和兒子，特別是兒子強忍疼痛的模樣，壓抑的火山終於衝破臨界點。
    “嗯？智華怎麽出去這麽久？家裏還有吃的嗎？你妹妹她…”陳母見大女兒回來，立刻開口。
    “出去！”冰冷的兩個字，不帶任何溫度，砸碎了屋內的喧囂。
    “你說什麽？”陳母以為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牌桌上的笑聲戛然而止。
    “我說…你們，給我出去！”陳智華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淬了冰。
    “智華！你瘋了？讓我們出去？這是你…”陳母霍然起身，氣得臉色發青。
    “都給我滾——！”積壓多年的怨憤如同決堤洪水，陳智華用盡力氣嘶吼出來。
    空氣瞬間凝固。
    死寂隻維持了幾秒。
    “哎呦喂！老頭子！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生養出這麽個不孝的孽障啊！”陳母猛地拍著大腿，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媽！媽！您別氣，別氣！身子要緊！”陳智美立刻化身“貼心小棉襖”，撲過去給母親順氣，轉頭就對著陳智華指責，“姐！媽身體不好你還氣她！你怎麽能這樣！你…”
    “砰！”一個空玻璃瓶狠狠砸在她腳邊，碎片四濺。
    “啊——！”陳智美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躲到陳母身後，驚恐地看著一臉寒霜的陳智華。
    “再不滾，下一個就砸你頭上。”陳智華手中不知何時又握著一個空瓶，眼神凶狠地鎖定她。
    “你…你要造反啊？啊？想打你妹妹？先打死我這個老不死的吧！”陳母也嚇得夠嗆，但還是強撐著把女兒護在身後，聲音發顫。
    “智華，智華！冷靜！有話好好說！怎麽回事？”一直沉默的陳父試圖充當和事佬，小心翼翼地想靠近。
    “砰！”又一個瓶子精準地落在他腳尖前，嚇得他猛地後退，再不敢動彈。
    “你…你還敢扔你爸…哎呦我不活了啊老頭子！這日子沒法過了…”陳母哭嚎得更響了。
    陳智華一言不發，轉身走進廚房。幾秒鍾後，她拎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走出來，“哐當”一聲扔在陳母腳邊。
    哭聲、抱怨聲，瞬間卡殼。
    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那把折射著冰冷燈光的刀，又看看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陳智華——那個一向有些懦弱、逆來順受的大女兒大姐），此刻眼神決絕得像換了個人。
    “媽，你不是想死嗎？來，刀在這兒。”陳智華的聲音異常平靜，指著地上的刀，“放心，等你走了，我隨後就到，下去繼續‘孝順’你。”
    陳母呆呆地看著腳邊的凶器，那寒光刺得她心髒驟縮。
    大女兒…是來真的？
    “智華！智華！你媽那是氣話！當不得真！快把刀…”陳父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不敢？”陳智華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慘淡的冷笑，“那我給你做個示範！”話音未落，她猛地彎腰抄起菜刀，毫不猶豫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大姑！不要——！”一旁的陳雪反應最快，尖叫著撲上去死死抓住陳智華握刀的手腕。
    但陳智華此刻力氣大得驚人，陳雪根本拉不住！
    “姐！”陳祥也反應過來，趕緊衝上去幫忙，姐弟倆用盡全力才勉強拉住失控的陳智華。
    “大姑！你想想小昭弟弟啊！想想他啊！”陳雪帶著哭腔嘶喊，聲音裏充滿了恐懼和心疼。
    “小昭…”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劈入陳智華混亂的腦海。
    她掙紮的動作猛地一滯。
    對，她還有兒子！還有丈夫在等著她！她不能死！
    可是一想到兒子因為自己過去的糊塗和軟弱受了那麽多委屈，巨大的痛苦和自責再次淹沒她。
    “都給我滾——！”她掙脫開陳雪陳祥的手，舉著刀，赤紅著雙眼，像一頭護崽的母狼，惡狠狠地掃視著眼前這些所謂的“親人”，“你說我不孝？好！從今往後，我就做個‘不孝女’！
    我們斷絕母女關係！讓你兒子！讓你小女兒好好‘孝順’你去吧！有什麽事，別再來找我！我一分錢也不會再給你們！”
    她指著陳智美和弟弟，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你兒子的房、車，我們出夠了血汗錢！還有她！”刀尖指向陳智美，“我讓她去工作，她嫌累！你心疼她？行！你自己養！再敢讓她跑到我這兒來要錢，再讓我看見她一次…”她晃了晃手中的刀，意思不言而喻。
    “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壓抑了半輩子的委屈和憤怒，終於在此刻徹底爆發出來，聲嘶力竭。
    “走…快走！快走！”陳雪含著淚，心疼地看了一眼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氣、搖搖欲墜的大姑，連拉帶拽地將嚇傻了的奶奶、爸爸和小姑往外推。
    她同樣厭惡透了家人的貪婪和理所當然，尤其是她那個好吃懶做的小姑…
    幾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失魂落魄地被陳雪和陳祥半推半搡地帶離了這個家。
    “嗚……”當門被關上的刹那，緊繃的弦徹底斷裂。
    陳智華手中的刀“哐當”落地，她像一灘爛泥般癱坐在地上，雙手捂臉，壓抑已久的哭聲終於衝破喉嚨，撕心裂肺。
    她覺得自己太失敗了。
    不是好媽媽，不是好妻子，不是好兒媳……一無是處。
    “媽？你怎麽了？”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耳邊傳來兒子焦急關切的聲音。
    她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中看到楊昭寫滿擔憂的臉龐。
    積壓的所有委屈、愧疚和遲來的母愛瞬間決堤，她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兒子緊緊摟入懷中，嚎啕大哭：“我的兒啊…媽媽…媽媽錯了…媽媽對不起你啊…對不起…”
    楊昭被母親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和滾燙的淚水弄得有些無措。
    他總說母親不愛他，也以為自己不在乎了，可此刻看著母親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感受到她懷抱的顫抖和那份沉甸甸的悔恨，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鈍痛蔓延開來。
    他笨拙地回抱住母親，聲音有些哽咽：“媽…我…我不怪你了…我…我懂。”
    “嗚嗚嗚……”聽到兒子說“懂”，陳智華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仿佛要把這些年虧欠兒子的眼淚一次流幹，手臂收得更緊，仿佛要將兒子揉進骨血裏。
    楊爸爸默默蹲下身，看著抱頭痛哭的母子倆，鼻尖酸澀不已。
    他伸出寬厚的手臂，將他們一起攬入懷中。隻是兒子真的長大了，肩膀寬闊，他竟有些摟不過來了…
    …
    “媽媽沒事了…”不知哭了多久，陳智華的情緒才漸漸平複。
    她鬆開兒子，胡亂抹著臉上的淚痕，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催促道：“你快去休息，明天還要趕車呢。”
    “明天…我不回去了。”楊昭看著母親紅腫的雙眼和憔悴的麵容，實在放心不下。
    雖然想念柳文穎和兄弟們，但此刻，母親更需要他。
    “傻孩子！”陳智華心頭一暖，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發自內心的、帶著淚花的笑，“你都答應人家聚會了，怎麽能放鴿子？媽媽真沒事了。”她抬手理了理兒子額前的碎發，“快開學了，你不得回去多陪陪你對象？帶人家好好玩玩？”
    楊昭被母親點破心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聽你媽的，去睡吧。明天我送你，你媽…交給我。”楊爸爸已將地上的碎玻璃清掃幹淨，走過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語氣沉穩。
    楊昭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眼中不容置疑的堅持，思忖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這才對嘛！快去睡覺！明天別忘了回去跟爺爺說，讓他老人家高興高興！”陳智華又恢複了母親嘮叨的本色，輕輕推了兒子一把。
    “嗯。”楊昭應了一聲，轉身走向裏間。
    …
    確認兒子進了房間，陳智華才長長舒了口氣，脫力般靠在丈夫身上。
    楊爸爸攬住她的肩。
    沉默片刻，楊爸爸低聲問：“跟誰學的扔東西？還…動刀？”語氣裏沒有責備，隻有後怕和心疼。
    “不是跟你年輕時候學的嗎？”陳智華疲憊地閉上眼，聲音悶悶的。
    “我…我有嗎？”楊爸爸一愣。
    “你忘了？以前一發脾氣，手邊有什麽扔什麽，碗都摔了好幾個。”陳智華睜開眼，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楊爸爸老臉一紅，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又安靜了一會兒。
    “明天…店停業一天吧。”楊爸爸提議。
    “嗯？”陳智華抬眼看他。
    “我們…出去逛逛。”楊爸爸握緊了妻子的手。
    陳智華怔了怔，隨即明白了丈夫的意思。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將頭靠在他肩上，輕輕應了一聲：
    “嗯。”
    …
    另一邊，
    林梓墨等人挑好禮物後就各自回家去了…
    <，也不是各自回家，林梓墨和蘇晴自然住一塊，而周靜敏和柳文穎則熱情地邀請韓珊珊今晚跟她們一塊睡，增添一下友情。
    在征得爺爺奶奶的同意後，韓珊珊有些緊張，開心以及羞澀的同意了…
    在外被撩撥地直冒火的林梓墨回到家後，自然忍不住和蘇晴親熱一番，隻是就在他準備將那礙事的吊帶脫掉時，卻突然眉頭一緊。
    “寶，幫我看看這咋了？”
    “嗯？你這怎麽腫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