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舊識
    “你今天又跑鎮上去了？”
    看到飯桌上的鹵牛肉，王老大夫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鎮上太遠，他一個老頭子懶得跑這麽遠，平時想吃口鹵肉確實費勁。
    一把年紀了，平時也沒什麽愛好，就好一點口腹之欲，滿屋飄散的鹵肉香味把他饞蟲都給勾引出來了。
    “等著，給您盛碗飯。”
    他那點小心思怎麽逃得過丁寧的眼睛。
    這老頭想吃就直說，還非得拐彎抹角的。
    丁寧邊蛐蛐這老頭，邊去廚房給他盛飯。
    “九郎，我問你個事。”
    “您先座。”
    老大夫坐下，看了他一眼問道：“老夫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山裏溪流邊住的人，你認識吧？”
    崔瑨心底一愣，那地方僻靜得很，平日幾乎不會有人去，這就讓人瞧見了？
    王老大夫盯著他的表情歎了一口氣。
    他這一歎，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崔九郎沒說話，在一旁坐下。
    王老大夫是個有故事的人。
    村裏的赤腳大夫，會點醫術，來看病的賒賬居多，日子過得並不怎麽樣。
    但他也不在意，照樣給附近的百姓看病。
    老大夫口碑很好，受他恩惠的村民沒錢付賬，總會拿些土特產抵債，在山上看到草藥也會挖過來給他。
    老頭兒平日好酒好肉不好管閑事，遇事淡然行事也有見地。
    “九郎，有些人身上有麻煩事，旁人接觸他，也會有麻煩……”
    崔九郎心中一驚，他認識齊老爺子？
    “王爺爺，您認識齊老爺子？”
    端著飯進屋的丁寧直接開口問，兩老頭兒居然是舊識？
    一個生活在山旮旮的老頭兒，怎會認識齊老爺子？又怎會知道老爺子身上有麻煩事？
    “很久以前見過，但不熟。”
    老頭兒也不瞞他們，認識這麽久了，兩孩子是啥心性，他自然了解，
    “大雍元年，老夫曾在京城大別苑見過他……”
    崔瑨雙眸大睜。
    大別苑，皇家頂級園林，奢華富麗，一般人可進不去。
    說起往事，王老大夫滿心感慨思緒萬千。
    那一年，新帝登基，他作為背後幕僚也一躍成為新貴。
    那時的齊轍，雖是前朝探花，卻憑借一手好醫術沒被革去官職。
    沒想到，時隔二十多年，居然會在這窮鄉僻野見到故人。
    說來也巧，他平日上山采藥也顯少走溪流那邊，偏巧今日，繞路到溪流邊歇腳，遠遠有個身影在溪澗旁停留。
    一開始還以為是哪個村民，結果仔細一瞧，須發皆白的老頭兒，居然如此眼熟。
    時隔多年，麵容雖然老去，但風采依舊。
    他雖然離京多年，卻與京中故人保持聯絡。
    京城近日發生的事，他是知道的。
    王老大夫沒有上前驚擾，對方都躲到深山老林來了，顯然不願被人認出。
    回到家中思索半晌，總覺得事情不簡單。
    齊轍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邊。
    想到最近誰去過府城，事情好像有了頭緒，這不，他就過來一問。
    還真讓他問準了，果然和他們有關。
    “王爺爺，您還當過官呀？”
    與崔瑨一臉震驚不同，丁寧好奇的點是這貪杯好肉的老頭兒居然當過官。
    “咳，那差事也沒混多久。”
    王老大夫輕咳一聲，眼底閃過寂寥之色。
    鳥盡弓藏，古人誠不欺我。
    “齊老身上惹了點麻煩，暫時沒落腳的地方，所以暫居那邊。”
    崔瑨收斂表情，解釋齊老爺子的處境。
    老大夫麵色一凝，
    “九郎，有些事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的，你們得慎重。”
    京城的局勢波譎雲詭，皇權之路向來腥風血雨，一不小心就會引火燒身。
    崔九郎微微頷首，他當然知道要慎重，
    “王爺爺，我娘的病需要長時間調養，藥方需時常調換，齊老所遇之事並非他之錯，我們也沒有插手其中，不過是齊老自行尋覓庇護之所，與我等沒有幹係。”
    “但願如你所說，唉，不該讓你們去府城的。”
    老大夫端起碗，邊歎氣邊夾肉。
    不去府城，就不會碰到齊轍。
    也就不會把麻煩帶回石茅嶺。
    他躲在這裏，逍遙自在了這些年。
    可別讓齊轍那老小子給破壞了。
    “事已至此，想這麽多幹嘛，還嫌您頭發不夠白呀。”
    丁寧也捧著碗夾肉，她還沒吃飽呢，這老頭兒說什麽吃過了，夾起肉來可一點都不含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先把今天的飯吃好。”
    ”小丫頭說的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哎，你這丫頭給老夫多留幾塊肉呀。”
    老大夫也沒空糾結了，動作再不快點，鹵肉都給她吃完了。
    一老一少搶奪盤裏的鹵肉，崔瑨頗感無奈，起身去了廚房，再切一盤鹵肉端了上來。
    老頭兒吃得滿嘴流油，放下碗筷咂咂嘴，
    “可惜少了二兩杯中物，哎呦呦，你們這些娃兒去鎮上也不知道給老夫帶點好東西，老夫要求也不高，東來順的桂花釀就頂好的。”
    “喝酒傷身，一把年紀了，您還是把酒戒了吧。”
    吃得肚子溜圓，這老頭兒還惦記著喝酒，她為啥不給他買酒，他心裏沒數麽。
    “人生苦短幾十載，轉眼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一輩子就好這麽一口，戒了還有何樂趣。”
    老大夫搖搖腦袋，若是把唯一的樂趣都戒了，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呸，什麽半截入土，您離百歲還遠著呢，您這年紀還要奮鬥三十年，別想著躲懶。”
    丁寧的話把邊上兩人都逗樂了。
    “老夫這把年紀還要奮鬥三十年，你這丫頭可真會折騰老頭子呀。”
    老大夫笑得搖頭晃腦。
    “我可沒膽折騰您，折騰您的搗蛋鬼得過幾天來來。”
    丁寧順嘴把趙承煊要來的事跟他說了。
    老大夫一怔，趕緊站起來，
    “那小子怎麽又跑來了，我得把我那些藥材放好，省得他們一來又搞得一塌糊塗的。”
    趙家那小子，上次住他家，嫌這嫌那的，龜毛得很，把他那間客房全都換了新物件，舊家什都不知道給他扔哪去了。
    他那些草藥也給扔得亂七八糟。
    這回他得把草業提前規製好，省得那小子過來又指揮他那些手下一通瞎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