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你懂了麽
    老大夫起身往外走，崔九郎送他出門。
    “九郎，齊轍的事最好誰都別提，讓他們盡量別外出，避過緊要關頭，以後的路就順了。”
    他提醒一句，本朝有名的大夫又不止齊轍一個，那些人不會總盯著不放的。
    崔瑨點頭，他也是這麽想的。
    “還有啊，九郎，你聰慧多才，雖暫居鄉野，也不要忘了讀書學習，曆經寒冬蟄伏的艱苦，才會收獲破土而出的喜悅，你現在需要的是提升自身的能力。”
    老大夫語重心長勸說道。
    他雖沒讓人調查崔家的來曆，但據他猜測，他們母子倆與京城那個崔家脫不了幹係。
    這孩子天資聰慧，困守在這偏隅小村落，實在太浪費人才了。
    “王爺爺，我知道的，我有在讀書。”
    崔九郎怎會是個混沌度日的人呢？
    旁人都以為他每日就在抄書掙錢。
    其實，除卻那些要抄的書，他還借了不少別的書籍，那些書他讀完後還回去，再借別的書研讀。
    旁人都以為他浪費光陰，實際上，他現在隻是不能太過打眼。
    他若不好好學習，一直被自家婆娘碾壓，什麽都比不過她，他的麵子該放哪去。
    就算隻為了贏她一局，崔瑨也不會放任自己舉步不前。
    “知道就好，你是個有分寸的孩子。”
    老大夫欣慰地點點頭，這般天資聰慧，若是不走仕途實在太過可惜。
    又來一個勸學的。
    丁寧站在不遠處聽他們說話，幾乎每個見過崔瑨的人，都會覺著他不去學堂上學很是可惜。
    王大夫還在繼續規勸，
    “若身為草芥，別人踩上一腳就踩了，毫無反抗的能力。
    但若是一頭翱翔九天的巨鷹，那些人不要說踩上一腳，就是想看一眼，都得仰頭才能看到。”
    這一番話，老頭兒說得語重心長。
    崔九郎點頭，“多謝王爺爺，我知道的。”
    他表麵依舊從容，但那些深埋在心中的憤恨已悄然湧現。
    那些欺辱他們母子的人遲早要付出代價的。
    把人送走後，丁寧轉身打了一個哈欠，不經意間，她看到站在暗影之中的崔瑨。
    夜色漸濃，晚風拂動，卷起少年的長發。
    少年俊秀的麵容，一半顯現在燈光下，一半隱在暗處，明暗交匯間，整個人仿似一尊冰冷的石雕。
    這小子心情有點差呀。
    丁寧一搖三擺地朝他走去，伸手在他肩頭輕輕一拍，嬉皮笑臉道：
    “人老了就愛說教，道理誰都懂，但大多數人都沒能過好這一生，老頭兒書應該讀得也不少，你看他活了大半輩子，現在的日子過成啥樣了。”
    她並不覺著崔瑨非要出人頭地不可，人生道路千萬條，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
    隻不過，這母子倆從前顯然是受到不公待遇或是威脅傷害，才會跑到這麽偏僻的小山村來落腳。
    秉承有仇不報非君子的信條，崔瑨肯定不甘心一輩子窩在這裏避開那些欺負他們的人。
    這小子表麵看似文雅恬淡，時不時還會跟著他那嬌弱的娘親傷春悲秋，可實際上，崔九郎絕對不是蠢萌的小白兔。
    而是披著羊皮的狼，腹黑且記仇。
    她犯一點小錯，他都能嘮叨三天。
    想象一下，若是有人欺負他和他的寶貝娘親，這家夥怎麽會不想著報仇呢。
    所以，若是想達到報仇的目的，蝸居在這山林間，顯然是辦不到的。
    “別這麽說王爺爺，他也是好意。”
    崔九郎緩緩轉過頭。
    一抹月光透過雲層，溫柔地落在小院裏。
    他麵色如常，嘴角勾起淡淡地笑。
    “好意你就領著吧，反正路是你自己選的，想往哪走你自己考量，你心之所向，就是你人生最好的路。”
    丁寧往堂屋走去，晚飯是崔瑨做的，洗碗的任務就落在她手裏。
    崔九郎站在原處良久，待她經過身邊時，低聲問了句，
    “那也是你的人生之路。”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她是崔家婦，他的選擇自然也關乎她。
    “嘿，那可不一定哦。”
    丁寧斜睨了他一眼，嘿嘿笑道：
    “你小子以後若是忘了初心，可別想著我會陪你一條道走下去。”
    現在都互相嫌棄，他日功成名就時，他和她也許就更互相看不順眼了。
    若真有那一天，傻子才會陪他繼續走下去。
    她有手有腳有本事，去哪都能瀟灑快活，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
    她笑得古怪，兼之話中有話，崔瑨略一思索，麵色微變。
    “你什麽意思？”他攔住了她。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唄。”
    丁寧繞開他往廚房走去，“別耽擱我洗碗，不然一會兒你自己洗。”
    “你、你是崔家媳婦兒，你不陪我走，想陪誰走一條道？”
    崔九郎咬牙切齒地跟上去，這婆娘心思歪得很，才嫁進崔家多久，就起二心了。
    “你耳朵有問題吧，聽話隻聽一半麽？”
    崔瑨一噎，回想她上一句話，隨即蹙起眉頭，
    “初心？啥初心？”
    他有些迷惑，她嫁給他有啥初心麽？
    “你說啥初心呢。”
    丁寧不理他，轉身幹活去了，留他自己在原地琢磨。
    初春的夜晚溫度還是挺低的，丁寧躺在被窩裏打了個哈欠，就想閉眼睡去。
    一旁的崔九郎卻沒放過她，一雙瞳孔在黑夜中格外明亮，
    “你說清楚，忘了什麽初心，你要舍下我跟別人走一條道？”
    他左思右想好半晌，著實沒想明白，她說的初心指的是什麽。
    “大半夜的，你咋還糾纏這事。”
    丁寧又打了個哈欠，不想理他。
    “你不說清楚不許睡。”
    崔九郎湊過去，一臉認真地盯著她。
    丁寧嫌棄地嘖了一聲，果然還是個未經世事的臭小子，
    “行，我給你說一下，所謂初心是什麽，
    我嫁到你們崔家的時候，一窮二白啥也沒有，隻有愛哭的婆婆和愛嘮叨的你，
    我沒嫌棄你們是吧，這不日子也這麽過了挺久了，所以呢，以後不管你身處何處，身居何位，咱家就三口人，不能隨便多出另外一人，
    意思，你懂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