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章已補充完整
    敲門聲不輕也不重。
    力度剛剛好是溫柒柒能聽清又不會太過於震耳的程度。
    溫柒柒支起身子。
    由於微醺醉意的影響，那雙水汪汪清純的眼眸微微泛紅，不滿地盯向門口。
    溫柒柒：我盯(個_個)——
    門口人：我等(?`′?)——
    她不出聲，門外也很安靜。
    正當她昏昏沉沉念叨著“就是現在！一拳打自己開睡”時，敲門聲又響了三下。
    依舊是剛剛的力度。
    溫柒柒：
    她勉強站起身，單薄的睡衣輕柔地貼在她的身上，朦朧的醉意讓她行動起來像是在打醉拳。
    感覺那氣勢好像開了門之後就會給擾她清夢的人來個左勾拳右勾拳。
    隻是手指剛搭在門把手上，還沒能按下，外麵人開了口：
    “你睡著了麽，姐姐？”
    如同清晨的陽光般溫暖而明亮的聲線，溫柒柒怔愣了一下。
    【......沈妄？】
    然而身體動作要快於大腦反應，溫柒柒壓下了門把手，在看到門外笑得自然純粹的金發少年那一刻，右手已經握拳出擊了。
    拳風臨到沈妄身前，溫柒柒才反應過來應該停下來的。
    但......
    那哪收得住。
    本來都做好了跟一會兒被她不小心打哭的沈妄鞠躬道歉的，可......
    出乎她意料的，少年動作靈巧地躲開了她的那一拳。
    更準確來說。
    是少年向前了一步，彎下身子，躲過了她的拳頭，從被打轉變成了......
    與她緊緊相擁。
    溫柒柒打了個空的右手就那樣停頓在了軟乎乎的金發之後，臉頰邊也全然是那團金發親昵地蹭著。
    有些癢癢的。
    睡意全無。
    “抱歉，打擾你休息了，姐姐......”
    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沈妄總是表現得格外的乖。
    就像是......
    怕被遺棄到無人之境，所以不得不去討好對方一般。
    他口中的姐姐也一句重過一句：“我做了個噩夢，姐姐。”
    少年高大修長的身形現在正彎著，隻為了更接近少女一些，他的聲音也破碎到像是經曆了很恐怖的事：“我......”
    “很需要你......”
    沈妄那雙淨澈的眸子含著些淚光，他小心翼翼不敢將溫柒柒抱得太緊，卻也不敢鬆開那救命稻草般的衣料，卑微地祈求著：
    “陪陪我，好麽.....”
    救救我。
    “求求你了......”
    別遺棄我。
    “姐姐......”
    姐姐。
    少年的聲音罕見地染上了哭腔。
    溫柒柒不知道這分開的三四個小時之內沈妄經曆了什麽，但那隻停在半空中的右手還是落在了他的金發上，摸大型犬一樣揉了揉，語氣也盡可能地溫柔：
    “別怕，阿妄，姐姐在呢。”
    沈妄的眸子睜開，複又闔上，輕喃：
    “姐姐，我夢到......”
    “炸彈碎片紮進身體的那一刻......”
    “好疼啊......”
    溫柒柒動作滯住。
    —
    沈妄沒有再說更多的細節。
    也沒交代自己為什麽會做那樣的夢。
    但溫柒柒很清楚。
    他說的......
    是那125次循環困在他身上的唯一結局。
    也許，和沈嫚媽媽的催眠有關？
    睡意也被攪得盡散，幹脆趁著時間還不算完全晚，溫柒柒跑出來散了散心。
    沈嫚的莊園靠海，東南方有一座風景很美的沙灘。
    溫柒柒繞過巡邏的警衛，溜了過來。
    夜幕低垂，星星在夜空中點綴閃爍。
    微弱的月光灑在金色的沙灘上，海浪輕輕拍打過來，靜謐又愜意。
    溫柒柒赤著腳，感受著沙礫的柔軟。
    沈妄也學著她的模樣，隻是在進來前將兩人的鞋子規整地放在了一處，隨後就小跑兩步攆上了一點都沒等他的溫柒柒。
    之後，就那樣安靜地跟在她身後。
    許是因為他剛受過刺激的原因，平日裏話多的金毛小狗此刻一言不發。
    隻是固執地用整隻手去勾著溫柒柒的小拇指。
    溫柒柒一回頭，他就裝作不在意地移開目光。
    等溫柒柒轉過頭去，他又悄悄地輕輕揉捏摩挲著她的手指。
    就像小時候一樣。
    溫柒柒也不介意他現在的狀態，畢竟他剛受了刺激，需要緩緩。
    現在這種相處模式，對他來說，也許是最合適的。
    “好幸運。”
    渡著月光，沈妄突地開了口。
    溫柒柒一邊試著躲開不知道從哪爬上來的小螃蟹，一邊回答他的話：“什麽？”
    “你還在......”
    沈妄將她的手指勾起，從整隻手變為單用小拇指，就像拉鉤一樣，抬到自己的胸前。
    溫柒柒因為他這個動作不得不停下步子，回過身。
    對上晚風中少年揚起的金發，和那雙依舊還是濕漉漉，分不清其中情緒是喜還是憂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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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她的眼睛，少年嘴角綻開一抹笑意，繼續剛才沒說完的那句：“牽著我。”
    少年虔誠地將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你知道的，姐姐。”
    “我一直......被遺棄。”
    “從小是父母離異的很早，父親淨身出戶，母親忙著事業，忙著人際關係，忙著各種各樣的事，每次家族聚會，我都是被遺棄在角落裏，隻有你肯撿起我。”
    “再後來我被丟給了爺爺。”
    他輕笑了一下，試圖掩飾語氣中的苦澀：“從一個忙人的手裏，轉移到了另一個更忙的大忙人手裏。”
    少年還是沒有抬起頭，他始終低垂著頭抵在溫柒柒的手指上：“我已經記不起被自己丟在外麵多少次了。”
    溫柒柒看向沈妄的目光滿是心疼。
    他的幽閉恐懼症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由於沈老爺子的疏忽，自己孫子被商業政敵裝進了小箱子丟進海裏都不知道。
    要不是溫柒柒向來關注沈妄的動向，跟老爺子問了句沈妄呢，恐怕這小家夥就要命喪黃泉了。
    “母親總說我命大好養活，不用太在意，可是......”
    少年的頭輕輕蹭了蹭溫柒柒的手指：“我也很想......被重視.....”
    因為從小被忽略。
    從小被遺棄。
    從小被當做家族裏最不重要的棄子。
    從小被視為連家族排名的最後一名都沒資格拿到的弱者。
    所以當得知你會搶奪走我本就不多的親情時，我是多麽惶恐，不惜違背母親的指令，毅然趕回沈家隻為了扞衛我那本就岌岌可危的位置。
    所以當看到所有長輩用那種充滿關愛的眼神看著你時我有多嫉妒。
    所以在我故意挑釁你，但還是在你眼中看到那份隻屬於對我的擔心時......
    你要我怎麽能......控製住心尖猛然綻放的那朵嬌豔薔薇。
    少年忽地抬起頭，眼中的溫柔像是要溢出來，深深地望向溫柒柒：“隻有姐姐在身邊的那幾年，我才知道......”
    “被人在乎是那麽美好的事。”
    這樣的眼神，讓溫柒柒不自覺想到了過往的記憶。
    沈妄不是一直在國內的。
    他因為沈家生意的關係，被沈老爺子以交換生的名義丟到國外了幾年。
    那時候他的年紀還很小。
    獨自一人，異國他鄉。
    溫柒柒有每天都給他發消息讓他報平安。
    隻是由於高強度的學習安排，沈妄每日的回複都很晚很晚。
    但他每一次，都能等到她的秒回——
    “阿妄今天也很棒！努力學習！早點回來！好好休息啦晚安！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在國外的那幾年，沈妄每一天都活在刀尖上。
    也是那樣的契機，讓他加入了頂尖的殺手組織。
    隻是後來他才知道，這件事，不是偶然。
    沈家，需要暗中的力量。
    不是沈墨書那種表麵上的勢力。
    不是沈知寒那樣的黑道勢力。
    也不是另外幾個兄弟表現出來的領域天賦。
    而是，一把藏在暗地裏的刀刃。
    沈妄，是沈老爺子覺得最合適的人選。
    用他的話說，就是——
    “一無長處，就要學會自己創造價值。”
    沈家不養沒用的人，對待至親血脈也是同等的道理。
    所以年少的沈妄被丟在國外，麵對的考卷，除了學業之外，還有一張答卷......
    就是暗殺。
    熟練到麻木的訓練，習以為常的警惕，他在無數次被遺棄後學會了自己解決掉麻煩。
    冷兵器上的鮮血染了一次又一次，心頭的空蕩感一刻勝過一刻。
    他有時候站在月光下，看著手染鮮血的自己，甚至想不明白。
    自己活得這麽累，究竟是為了什麽。
    可每晚看到溫柒柒那句確定他平安的消息之後。
    他好像又知道了堅持下去的意義。
    如沈老爺子的話。
    沈家需要能保護它的人。
    沈家的人，也需要能保護他們的人。
    而溫柒柒，更需要。
    後來，他如願達成沈老爺子給他定成的目標，回了國。
    有了那些成績，他也終於如願，成了所有人在意的沈家老七，沈妄。
    也終於如願，再次站到了溫柒柒的麵前。
    溫柒柒記得。
    少年回國的那一天，望向她的眼神就是這般。
    那時他的笑容也是那般溫暖，向著她一如既往地伸出手勾起她的小拇指：“你是來接我回家的麽，姐姐？”
    回憶結束，溫柒柒手指撐開，上伸，落在沈妄的金發上，聲音低低柔柔地安撫：“阿妄......”
    “嗯。”
    沈妄同樣低低地回應她。
    他以為溫柒柒會說些平日裏常用的安撫套路。
    比如“不要難過，我會一直在乎你”。
    比如“你不會再被遺棄了，有我在呢”。
    再比如“你再不睡覺丫的我弄死你”。
    但他唯獨沒想到，少女貼近他開口說的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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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噩夢不會成真的。”
    “我向你保證！”
    沈妄怔住。
    他隻能看到近在眼前的少女認真的眸子像是在發誓一般：“既然炸彈碎片那麽疼，那我們這次堅決不碰炸彈了好不好？”
    她像是哄弄小朋友一樣：“無論你有多想去玩炸彈，我都會攔住你的。”
    “絕對。”
    【那麽疼的你，是不是以前的每一次......也不是自願的啊，阿妄？】
    沈妄的視線忽然就模糊了。
    還有一件事，他很清楚，隻是從來沒開口說過。
    哥哥們，包括母親，爺爺，都以為他名字中的那個“妄”字是狂妄至極，無所畏懼的意思。
    但隻有遇到溫柒柒的沈妄自己清楚。
    那個字的意思是：
    妄想。
    我妄想著得到你的關注，得到你的喜歡，得到你的所有在意在乎在每時每刻每分每秒。
    可我也知道。
    那不過是......
    名為沈妄這個人的一個......
    癡心妄想。
    鬼使神差地，沈妄垂著頭，他的雙手伸出來拉住了溫柒柒的手指，輕輕地，又不肯鬆開。
    聲音悶悶地，帶著不確定，但還是迫切地想要問出口：
    “姐姐......”
    “我想聽你說愛我，可以麽？”
    他沒有言明這愛的界限。
    他渴求著，就算是以家人的名義。
    就算是以親人的關係。
    說你愛我。
    就這一次。
    我要你陪我在這愛的牢籠裏......
    被浪潮淹沒，與我沉淪。
    可以麽？
    對於這樣的要求，溫柒柒原本是不會答應的。
    她很少直接說這個字。
    “愛”太神聖了，她一般更偏向於說“喜歡”。
    可是。
    麵對循環了125次都要去解救的人，“喜歡”這兩個字真的承載得住這份感情麽？
    糾結著，溫柒柒低頭把眉頭翹成個倒八。
    她頂多跟三哥開玩笑的時候說過這個字，現在這麽正經的場合要她說出來。
    好吧，場景也沒有那麽正經。
    但！
    好羞恥！
    可金毛小狗又在易感期，哭哭唧唧好可憐，還剛受過驚嚇，按理來說作為姐姐她應該安撫一下的。
    持續的糾結讓溫柒柒的眉頭都快變成||了。
    由於溫柒柒也低著頭，沈妄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她的指尖在輕顫。
    或許......
    還是太激進了。
    正想著退步，沈妄臉上又偽裝起了無害的笑容。
    長久性的自我欺騙，讓他總能隨時隨刻表現出來這副渾然不覺的模樣。
    這時起了浪。
    浪花拍在沙灘上的聲響太過於震耳。
    嘩啦啦的。
    隻是依舊沒能蓋住那一聲急速貼近他耳邊留下的：
    “我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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