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水及時鬆手，可還是被巨大的衝力帶動了一點，原本能穩穩落在下一個廊道裏，此刻失去平衡，脊背重重撞上了下一層的金屬欄杆上，發出一聲悶響。
    靠。
    本來腦子灰蒙蒙的，這一下給他磕清醒了。
    他的上半身懸在半空往後倒去，他借力彎腿勾住欄杆，在上半身吊在空中時，比對方向，然後成功在鬆腿的一刻，用手抓住了下方的欄杆。
    隻是他自覺完成了一係列絲滑操作的同時，下方那個人已經對著他比對半天了，在他用手抓著欄杆支撐全身時，一股巨大的衝力直麵襲來。
    眼前被耀眼的白光席卷，在短暫的失明中，聲音也就清晰了。
    哢嚓。
    手裏握著的欄杆邊緣碎裂，然後撞上了他的頭，他被打到了半空。
    說實話，他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吐點血出來，卻不知道是因為程序數據設置原因還是怎樣，這裏的人是沒有血的，他隻想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移了位置，隻能幹嘔一聲，然後腦子因為疼痛卡頓了一下。
    好在落腳是輕柔的。
    “還好嗎？”肖白一隻手握著他的肩，幫他減緩了衝力，另一隻手迅速調整了飛行器的方向和位置，飛行器的門快速關上。
    向水又幹嘔了一下。
    “我...嘔...沒事...嘔...”
    向水：“你他媽...嘔...來得...嘔...挺及時...”
    肖白沒忍住笑了一聲：“之後再跟你解釋。”
    向水看見他後脖頸貼著的金屬片，勉強忍住嘔吐的欲望：“‘井’深處到底是什麽東西？”
    這個飛行器與其他的不大一樣，沒有伊思，而是自己駕駛，駕駛台是一片藍色平行光幕，上麵一堆英文單詞，向水是看不懂的。
    肖白一邊躲避空中朝飛行器射擊的能量波，一邊還能回頭看他，笑得特別輕鬆：“敢賭嗎？”
    肖白看起來特別隨意，就像在討論今天吃不吃飯一樣隨意，單看他看不出這賭注有多麽龐大，上萬人的性命就握在手中。
    向水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麽興奮，心髒跳得很快，明明體溫高得離譜，可還是冷靜地點頭：“賭。”
    肖白：“過來，抓住我，一會有些抖。”
    向水拉住了他的衣服，飛行器的速度驀然變快了，能量波在眼裏飛躍成綻放的煙花， 恐怖的衝擊衝撞著牆壁或者欄杆發出巨大的聲響，耳邊的聲音雜亂，有風聲，有欄杆撞擊在牆壁上的聲音，有微弱的那些人的叫罵聲，其中最為卓絕的是，那道屬於肖白的心跳聲。
    砰，砰，砰。
    正如肖白所說的，有些抖，整個飛行器幾乎是呈旋轉狀飛的，他緊緊抱著肖白，防止自己被甩到飛行器壁上。
    向水：“你心跳聲太大了。”
    向水本還有些頭暈惡心，但此刻的刺激讓他耳目清明，一時，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哪種狀態，隻聽著那道心跳聲越來越快，在看到井底的一刻達到頂峰。
    太刺激了，興奮讓他血脈膨脹，即便他這具身體其實是沒有血液的。
    井底的東西很簡單，隻是一台計算機，不過是超級計算機，它時刻不停地運轉，屏幕上的信息在快速跳轉。
    向水還沒看清屏幕上邊的東西，計算機已經在視野裏快速放大。
    這台計算機是巨大的。
    “伊思歡...”
    如果沒聽錯的話，是這台機器發出的聲音，肖白甚至沒給他任何說話的時間，直直地懟了上去。
    是的。
    他們沒給自己一點後悔的機會，萬一錯了，困在數字永生世界的現代世界意識體估計都要沒了，肖白居然一點不打算交流，就這樣撞上去了。
    向水在自己跟著飛行器焚毀前，腦子裏想的卻是，肖白是純種神經病。
    巨大的聲音耳邊炸響，他閉著眼，高溫席卷身體的一刻，聽到了伊思帶著電流卡頓的聲音。
    “伊思歡...迎造訪...為人類服務...”
    肖白的聲音與伊思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帶著一些笑意 ：“你忘了，我沒有心髒。”
    艾斯市的特大人口失蹤事件終於有了結果，幾乎所有人都無傷出現在消失的原地，而且在散市和肆市失蹤的人口也再次出現。
    6月9日，這起人口失蹤事件終於落下帷幕，世界各國爭相報道。
    大部分失蹤人群仍然處於昏迷狀態，但生命體征正常，百分之一的人群已經醒來，且沒有任何身體上的損害。
    向水又做夢了。
    還是向封問他魚缸。
    這次沒有了夢中混雜的其他元素的點綴，純粹地像是一場回憶。
    在他第一次回答錯的時候，向封就把他扔進了一口巨大的透明魚缸裏，他那時候不會遊泳，隻能在裏麵拚命撲騰，生理性眼淚剛冒出來就消融在水裏，隻剩下他通紅的眼睛。
    他每一次好不容易碰到了缸的邊緣，可以借力讓自己冒出頭多呼吸一會，就會被向封摁回去。
    “想好答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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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水根本沒有想好，但他點了頭。
    他狼狽地趴在了缸的邊緣回答道：“三種情況，第一種它會死，第二種它會想自己怎麽回到海裏，第三種它會沉溺於不用自己覓食的人為創造的安全環境。”
    這些都是他沒經過腦子說的，他臉色泛白，眼睛發紅，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抓住了向封搭在魚缸邊上的手指，猛地扯他，想把他也扯進水裏。
    向封先是意外地睜大了眼睛，然後玩遊戲一般伸手，摁住了他的頭，然後狠狠將他摁進水中。
    “打地鼠嗎？”向封臉上綻開一個感興趣的笑容，手上的動作狠厲而冰冷，“等你回答完問題再玩好嗎？”
    直到向水溺水，喉嚨火辣辣的，似乎要暈過去了才被提著後頸拉出來，向封歪頭問：“想好了嗎？”
    這次他終於說出了他滿意的答案。
    “第二種情況再分類，因為魚類記憶能力的區別，短期記憶可達數小時，長期記憶可持續數月甚至數年，在這段時間他們會想回到海裏，因為新環境會帶來不適，隨後再分為死亡和適應兩種情況。”
    向水緊急補充：“兩種情況，適應和死。”
    向封開心了，摸了摸他濕漉漉的頭，又問：“如果你是魚呢？從海裏捉回來，放到缸裏，做觀賞魚。”
    向水：“比喻不成立。”
    向封和善地將他摁在水裏，笑著道：“你說的對，但我要一個答案。”
    向水：“咕嚕咕嚕嚕。”
    “人類具有反抗能力，所以人類和魚不能類比，但在正常環境下，魚也是有反抗能力的，隻是麵對太過強大的人類，沒有反抗能力。當人類麵對無法反抗的力量...”
    向水不再說了，眼睛直勾勾看向了靠著水缸的向封，男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敲擊著玻璃，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聲。
    他這次沒妄想把比他高大幾倍的男人拉進來，他的手指成拳，猛地砸向了玻璃，本來他的力氣其實是不足夠的，但因為他剛剛在撲騰掙紮的時候，順手撿了一塊缸底的石頭，有一角格外尖銳，夾在指縫裏。
    玻璃有了裂紋，向封皺眉，敲擊的指頭甚至還沒放下，向水就快速來了第二圈。
    嘩。
    徹底碎裂。
    水缸裏的水一瀉千裏，向水被衝到了地上，玻璃碎片紮進了皮肉裏，鮮血直流，他爬起來，冷著臉：
    “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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