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開過去。”
    尹鹿低低罵了一句髒話，猛打方向盤：“你們瘋了吧？”
    向水終於穩了一點，又因為尹鹿聽肖白的話，猛打方向盤產生的力量把他甩到了另一邊。
    “唔。”
    聽到一聲壓抑的痛呼，向水覺得自己要把這個可憐祝昇撞死了，他默默移開了一些：“抱歉。”
    向水抓著扶手，終於看清了那兩個女生。
    世界真小。
    他想。
    是柔柔和阿溫，在漆黑的夜裏皮膚白得像雪一樣，直愣愣站在路邊，等到近了，才發現兩個人其實站得不直，臉上流著淚，張張嘴似乎想哭訴什麽。
    隻是車沒有絲毫減緩的意思，飛速疾馳而過。
    向水：“停。”
    尹鹿：...變臉真快。
    車停下來，那兩個女生就跑過來敲打駕駛位車窗，柔柔淚水撲簌簌落下來，那雙眼睛通紅，好不可憐。
    “求你了，你載我們一程吧，我們之前在這裏爬山，發生了意外...”
    真是毫不意外的同樣話術。
    尹鹿內心祈禱向水拒絕，怎麽樣都好，可他隨之聽到窗戶打開的聲音，向水清冽的聲音響起。
    “好久不見。”
    隻聽這一點點聲音，尹鹿就能想象到向水的表情，大概眼睛很亮，給人真誠和熾熱感，好像真的因為久別重逢而開心。
    趴在前車窗的阿溫也沒想到是後車窗先開了，聲音熟悉而陌生，但是在臉出現的一刻，她立刻對應上了名字。
    向水。
    柔柔拉住了阿溫，立刻答道：“我們不去那邊，攔錯了，你們快些走吧，別耽誤了你們的事情。”
    阿溫臉上還掛著淚痕，身體卻誠實地後退了，站在了幾步開外的地方，目光飄移：
    “好久不見，沒事，我們攔錯車了，你們走吧。”
    向水的手臂搭在車玻璃上，一雙眼睛在黑夜裏顯得特別耀眼：“怎麽會？一點不耽擱，你們上車吧，等我們辦完事，把你們送回來。”
    柔柔：...
    阿溫撐著笑：“不了，你們走吧，我們沒事的...”
    向水往裏邊移了移：“你們進來，我們說到底還是朋友呢，來吧。”
    肖白那隻頭從副駕駛探過來，瞪著一雙比向水還要灼熱的眼睛，重複了向水的話：“朋友？朋友！”
    柔柔：神經。
    向水的衣角被後麵的人輕輕拉住，他一回頭，就對上了祝昇的眼睛。
    在他眼裏，祝昇此人，就像是秋天沒有被打掃的落葉，積存到冬日，被風吹到水邊，毫無掙紮地被水流帶走，然後又在悄無聲息中腐爛死亡。
    祝昇的頭發長了，甚至蓋過眼睛，在黑夜裏，隻能看到他的瞳孔在發縫裏泛出的白光。
    他輕輕搖頭。
    向水扭頭，把門打開了，笑眯眯地把人揪到車裏：“不用客氣不用客氣！”
    直到車門砰得一聲關上，尹鹿才回神，他透過車玻璃看著向水繞了一圈，站到了副駕駛旁邊，把門打開，微微彎腰，把在副駕駛瞪大眼的肖白扯了出來。
    “你去坐另一個車。”
    肖白哭著走了，說他喜新厭舊。
    向水坐到副駕駛：“開車吧。”
    阿溫臉上還有淚水，聲音低柔：“我們到巴市就下，我們去那裏就可以。”
    向水眨眼：“聽說矮木市是旅遊勝地，你們不想去玩玩嗎？你們整天爬山出意外，應該很喜歡爬山吧，矮木市有個大山，你們肯定喜歡。”
    柔柔：“我們去完巴市就去，先把我們放到巴市吧。”
    向水哦了一聲，很好說話的樣子，語氣也緩慢，不像是拒絕，更像是在迎合，偏偏內容讓兩個女生的想法落了空，他道：“不行哦。”
    車內寂靜下來。
    良久，尹鹿的涼汗一陣陣冒上來，甚至覺得後麵那倆女生是不是變成鬼魂飄走了。
    柔柔：“矮木市確實是個好地方。”
    向水嗯了一聲，不再回應。
    阿溫的臉已經徹底陰沉下來了，靠著車窗，看車窗上倒映的臉龐，麵無表情，眼珠子轉動幾下，無機質的，像是還沒有被馴服的野獸，每一下都機械極了，完全不是剛剛撲簌淚水的可憐樣子了。
    祝昇又安安靜靜待在了角落，他的骨架瘦小到離譜，坐在後座，隻占了半個人的位置，就像一隻畏光的吸血鬼，恨不得把自己塞到縫裏，腦袋抵著窗戶，隨著車子的移動，一會磕一下，一會磕一下。
    向水收回通過倒車鏡裏偷看的視線，正大光明地扭頭看了一眼阿溫和柔柔。
    阿溫盯著車窗，柔柔則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一張臉刷白，像是鬼魂般幽幽地盯著他，幹練的馬尾高束，在一瞬間，向水起了雞皮疙瘩。
    柔柔的瞳孔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良久，才露出一個僵硬的毫無情緒的笑容，嘴角拉扯到最極致的角度，似乎想讓自己顯得正常一些，偏偏因為幅度太大極其嚇人，她就著這個笑容開口：
    “向水，你在看什麽？”
    向水眨眼：“在看旺仔牛奶。”
    神似。都是一雙黑洞洞的眼睛。
    柔柔不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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