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紅柳娃7 就像淅淅瀝瀝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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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柳娃直到死也不肯鬆開他的胳膊,還要咀嚼,妄圖吞咽,不過失敗了。
他拔出了自己的右手,鮮血淋漓,皮肉割裂,已經不成樣子。
向水重重地喘息一聲,把刀擦了擦放進口袋裏。
夜色沉重,星空閃爍,向水安安靜靜坐在了被沙子撲滅的火堆邊,從口袋裏拿一顆糖出來,混著不知道誰的鮮血含在嘴裏。
肖白從大刀的帳篷裏走出來時,也是滿身鮮血,腮幫子微鼓,含了一顆糖,嬉笑著坐到了向水的旁邊。
“點火。”
溫度很低,向水裸露在外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肖白很聽話,微微彎腰,從空間裏拿出來之前收集的枯枝來,點燃。
肖白看起來行動自如,手臂也沒傷口,穿著一個外套,外套上的血大片大片的。
向水:“脫外套。”
肖白微微歪頭,似是不解般看他。
向水被他那故作無知的表情激起一股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可語氣確確實實有點重了。
“在詭區裏,身體不是自己的,你沒辦法恢複。”向水莫名有點渴,嘴裏的糖也沒有味道起來,問:“是不是?”
肖白依舊嬉皮笑臉的,看起來沒什麽大礙。
向水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點煩,見他還輕飄飄的,更加煩躁,也不想再說一遍,直接上手,把肖白的外套強製脫下來。
“你他媽。”向水聽見自己罵了一聲,“有病啊!”
肖白的肚子有一個大口子,大概是在現實世界習慣了,他順手就用不知道什麽布堵住了傷口,免得血大量流出。
向水的胳膊其實也好不到哪去,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程度的傷痛。
向水冷著臉:“藥。”
肖白:“不...”
不用,反正從詭區出去,所有傷口都沒了。
向水:“藥。”
肖白突然安靜了,把藥拿出來。
向水把他的衣服拉上去,把肖白塞著用來堵血的東西抽出來,肖白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一些。
向水沉默地給他傷口周圍的血擦幹淨,消毒,然後上藥,包紮。
火光跳躍在黑色的瞳孔裏,將彼此染成溫黃,就連鮮血也顯得溫柔,仿若山間小溪緩慢流淌。
“你怎麽不殺了我?”
肖白這樣說著,他背對著火,唯一被火光照射到的就是發絲、肩頸、身體的外輪廓。
向水給他綁著繃帶,沒理他。
肖白握住他的手腕,加了一劑猛料:“我的空間裏沒有水了,剛剛處理傷口的礦泉水是最後的水。”
向水:“等我渴了,就喝你的血,等我餓了,就吃你的肉。”
他看不清肖白的神色,大概仍然帶著那股漫不經心的笑,好像什麽也不重要。
肖白的手被拍開,才回答了向水:“好。”
向水纏好了繃帶,終於要打結,肖白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伸過來,帶著幹涸的血摸上他的臉。
向水:...?
映著火光,肖白能看清向水的臉,對上向水看智障的眼神,肖白笑了一下。
肖白:“你臉上有一道傷口。”
向水狠狠地扯了扯繃帶,打了個結:“你最好能帶我離開詭區。”
肖白拉過衣服穿上,跟著向水重新坐在了火堆邊上。
“我們可能會死在這裏。”
“我們隻知道方向,卻不知道到底要走多久,在我們沒有來到這具身體時,他們就已經啟程。”
肖白拉過向水的胳膊,給他清理傷口,一邊說一邊要撒藥粉。
向水:“不用,這個傷不重,沒必要浪...”
向水:...
向水說出這句話時,突然愣住了,然後就說不下去了。
肖白也說過這樣的話。
火在瘋狂燃燒,張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在到達頂峰時收回,即刻又瘋狂起來,仿佛要衝破什麽束縛...
他清楚這樣的傷口其實不致命,就算腐爛流膿,就算引起發燒,他也能撐過十天,太過平常,經驗太過充足,讓他脫口而出這樣的話。
後來,肖白在他的身後,給他腰後上藥,過於冰涼的手指點在傷口周圍,涼意帶來微微的刺痛,因為這痛太小,他突然覺得癢。
他盯著火,肖白在背後大概也是坐著的,但是肯定彎著腰,有頭發觸碰他的脊背,指尖劃過皮肉,好像在觸摸骨頭,有電流竄過了脊椎。
火在炙烤他的皮膚。
他突然想。
肖白是他,也不是他。
當有新的幹柴扔進火堆,火仍在燃燒,可當所有的柴火已經更換,後來的火,還是剛開始的火嗎。
忒修斯悖論。
如果不是,那又是從哪一刻不是了呢。
直到向水側躺在火邊,透過火光看到肖白低垂的陌生的眉眼。
他才給自己一個合適的答案。
大概是從添第一根木柴時,已經不是了,曾經的火沒有擁有的木柴,後來的火擁有了,於是就不一樣了。
他閉上眼,卻沒睡著。
這一夜,直到天亮,沒有人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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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啟程,隻有肖白和向水兩個人,其他人,留在了沙漠裏。
好在,兩個人都沒有發燒,而且能正常行走。
他們搜刮了其他人的背包,總和起來,有一瓶水。
他們不知道自己要走多少天,所以相當珍稀。
食物很多,水少得可憐。
向水眯起眼看天上的太陽,有一瞬間以為有十個太陽,看到肖白時,把人當成了後裔。
向水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第三日,水徹底耗光。
站在高大的沙丘上,綿延起伏的沙映入眼底,目之所及,沒有任何移動的東西,一陣風過來,有沙子刮擦在幹燥的皮膚上,陣陣發疼。
肖白站在前方,見他呆愣,走回來,把遮陽帽扣在他的腦袋上,自己在腦袋上套了一層布,隻留下一雙眼睛。
向水聽見他說話,帶著一些笑意。
“要不要爸爸背你?”
向水翻了個白眼:“神經病。”
第五日,向水終於理解了在沙漠裏迷路的人,殺死人的不是缺水,而是無望。
他看著北方那遼遠的黃沙。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那夭折的異能力,隨後又是肖白給他添的堵,再之後,就吃了一嘴的沙子。
他才發現自己倒下了。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最後也隻是翻了個麵。
肖白伸手,把他一把撈了起來,微微彎腰:“我背你。”
向水爬上他的背。
向水每過一會都要詢問一次:“你還行嗎?”
“你還行嗎?”“我可以自己走。”
肖白的回應總是:“還行。”
向水沒過一會就暈了。
他再醒,已經是下一天了,他感受到一陣刺痛,是有什麽東西在啃咬他的嘴唇。
睜眼,是一隻蠍子。
向水伸手,把蠍子捏死了,他也沒管有毒沒毒,直接吃了,惡心的味道把他激醒了些,爬起來,才發現肖白倒在不遠處。
口袋裏的糖果從沙丘上一路灑下來。
大概是肖白背著他趕路暈倒了,從沙丘上滾下來。
他蹲在肖白旁邊,把人翻過來。
沒死。
他遺憾地想,如果死了,他還可以靠著肖白的這具身體活下去。
可是肖白還活著。
但是肖白可以死,他伸手,摸上了肖白的脖子。
就像在之前那個詭區裏,肖白從惡龍轉化為白雪公主,熟睡著,呼吸那樣安靜,一伸手就能掐死,離開詭區,現在也可以掐死肖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優柔寡斷。
之前救肖白,是覺得肖白有利用價值。
現在為什麽要冒險。
他的腦子太亂了,他不理解肖白為什麽不趁著他昏迷殺了他,他之前撐著不敢睡覺,一遍一遍問他還行嗎,就是怕肖白宰了他。
肖白睡覺總是習慣性壓製自己的呼吸,氣息聽起來幾不可聞,一直是這樣,一直是,手心是屬於肖白血脈的跳動。
一下一下。
如此微弱安靜,就像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
向水問自己怎麽還不下手,他明明已經說服自己,可是他的手指握著幹燥的皮膚,無論如何,也無法用力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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