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卡米爾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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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遇上了風澄幾人,而我也在其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叫阿溫。
前往摩爾曼斯克的路上,死的死,傷的傷。
我扮演著自己的弱小,幾乎毫發無損。
我在一天夜裏,和向水說:“我可以回溯時間,讓你有重來的機會。”
向水看了我一會,輕飄飄道:“沒必要。”
第二日雪封路。
我們都進入了烏托邦。
我夢到了很多。肖白是個正常人,不那麽神經了,哥哥也沒有死去的使命,天空也不那麽陰沉,沒有雪花飄飛,溫和的陽光照下。
他們好好地生活,哥哥經常笑,肖白也不說假話了。
他們不再想方設法地互相試探,不再糾結矛盾,不再隱藏自己,傷心了就說出來,高興了就要親一親。
互相喜歡不應該是這樣的嗎。
就應該是這樣的。
會哭會笑,不用說著明知刺痛對方的語言,還要心下空洞害怕。
而我早出晚歸,準備各種舞蹈演出。我有了超高的舞蹈天賦。
我們隻是熙熙攘攘人群裏最普通的三個人。
好開心。
真的,真的,不想醒來。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舞者。
沒有作為詭物的過去,而是一直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是卡米爾,是舞者,是向水的妹妹。
真的不想醒來。
等我醒來時,一切都晚了。
我是最後出來的那個。
阿溫站在門口,黑色的發是鋪天蓋地的網,將我牢牢罩住。
阿溫的聲音又冷又柔:“不用去了,一切結束了。”
她微微仰頭,極夜,風雪,但是肉眼可見,雪小了。
我的心也隨之涼了。
隻是阿溫說出的話出乎意料。
死的是肖白,向水活下來。
風澄凍死了。
活下來的,隻有我、阿溫和向水。
阿溫溫柔低頭,為我拂去了發上的雪,仿佛猜到了我在想什麽,輕輕嗤笑一聲:“活下來的隻有我和你。”
她聲音很輕。
“肖白看到了向水的夢境,自願替死。向水親自按下按鈕,殺了他。”
我沒懂她想表達的意思。
“等你溯洄時間時,請來找我。”
後來我就懂了。
末世結束,向封在某個方麵確實是令人敬佩的,因為異能力者的批量出現,亞洲東部地區是最快清除詭物和變異動植物的。
詭區也在逐漸被消除。
一開始,消滅的詭物隻針對那些無差別殺人,沒有自我意識的。
慢慢的,阿溫和我這樣擁有自我意識的詭物也成了臭水溝的老鼠。
向封給我兩個選擇,要麽死,要麽戴上頸環。
向水替我拒絕了。
但是我答應了,戴上了頸環。
向水日日寡歡,他撐起來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他似乎每日都在思索一些事情,把他自己卷入了思緒的漩渦再也出不來。
我猜測,他在想肖白為什麽願意自願替死。
他反複地想,反複地想,直到把自己殺死。這思緒才徹底停滯。
我終於懂了阿溫的意思。
人總是在失去後發現自己對那件物品的珍惜,在擁有時遲鈍地妄想其他的東西,想要兩者兼得,最後失去一個獲得一個,無論如何,也會對失去的念念不忘。
人怎麽能變得那麽快。
不久前的向水為了活下去可以算計所有人,現在活下去的向水卻輕飄飄死在了無人問津的廢棄工廠,血肉成了看不出麵貌的肉糊,隻為讓自己死得幹淨徹底。
麵目全非。
留我一個人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看這荒誕的戲劇。
生命是不值得珍惜的。
哥哥。
你還認得之前的自己嗎?
原來一個人真的能變得像是另外一個人。
哥哥。
也是那一刻,讓我發覺,向水其實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不是從光下離開的那個人,不是拉我出泥沼的救贖者,而是一個普普通通會被情感左右的極端者。
人群之中,互相之間都有一道牆,看不清彼此。
我看不清你,你看不清肖白。
於是大家都在屍體前傻眼,不知如何是好。
我好像也認不清自己,明知一切無法改變,仍在絕望裏妄圖讓向水開心,讓肖白開心,讓自己開心。
我是個愚蠢的高高在上的聰明人。
我避開向封的人,找到了阿溫,她再次用自己幫我打開了那個頸環。
向水的屍體被人牢牢守著,我隻能帶著向水藏在家裏的屬於肖白的屍骨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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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至少能改變點什麽。
比如少死一點人。再比如讓向水回心轉意,就此逃亡。
沒有。
反倒是因為我、肖白和阿溫的存在,這條路相當順利,詭區極少,到達摩爾曼斯克的時間大大提前。
我曾思索過,肖白為什麽會突然轉變心意,自願替死。
我率先排除了是因為突然後悔,一定有個契機。
我以為是烏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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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是肖白在烏托邦看到了向水的夢。
既然肖白帶著記憶,肯定還要替死。
我在私下與他大吵一頓。
肖白始終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他看著我,視線帶著憐憫,說出的話卻那樣冷冰冰:“你無法改變的。”
他說。
“我和他必須死一個。”
我尖叫一聲:“不行!!”
可是我清楚。
他說的是對的。
明知結局無法改變還要再次溯洄時間嗎?
肖白淡笑的麵孔下是一個過於醜陋陰沉的靈魂,他看著我,目光複雜。
我還是會再次逆轉時間。
一樣的結局,我看著向水的屍體,沒有急著去找阿溫,反而是站在那裏,思考了很久。
我覺得自己愚蠢,明知無法改變,還是希望向水活著。
這是無解的命題。
我終於懂了向水對於肖白的情感。
複雜的、晦澀難言的情感,不是純粹的喜歡和愛,其中夾雜了執念。這種執念,向水和肖白同時擁有,渴望被拯救的執念。
這種執念將兩個人困住了。
若不是自願的還好,一旦是自願的,一切都完了。
我在想,我為什麽要把自己推入這樣的深淵,明明世界上少了一個向水和多了一個向水區別不大。
為什麽要讓自己為此死亡。
我還要跳舞。
我還在準備夢寐以求的巡演。
我還想做很多很多事,為什麽要因為一個必然失敗的結局,讓自己推入絕境。
可是我的眼淚停不下來,盯著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隻覺得滿心絕望。
我無法將自己從這一條路上拽回來,就像向水無法將自己拽回來一樣。
我哭了好久。
時間再次回溯。
我並沒有進烏托邦,而是和風澄一路,朝著摩爾曼斯克的研究所而去。
風澄再次死在了風雪裏,她的兜裏裝著祝謠最愛叼的狗尾巴草,幹枯的,像是人的生命一樣扭曲,隨風飄走時,她徹底沒了呼吸。
空洞的絕望籠罩。
我想哭。
風澄死了,就這樣死了。
除了我一個詭物,沒人知道。
她努力為了人類的前景而勞累,死前叫著祝謠的名字。也隻有我知道,知道她時時刻刻記著那個死去之人的名字,隻等著到了地下團聚。
風雪會把她掩埋。
我也會像她一樣消失。
我死得比她更徹底,連屍體也沒有,我突然感受到害怕,感受到空寂,我擁有這樣的能力到底是命運的懲罰還是獎勵?
我憋住眼眶裏的眼淚,悶頭繼續向上走。
這是我第三次走這段路。
我想到了兩全的辦法。
隻要我死就好了,隻犧牲我一個,肖白和向水消除隔膜,沒有死亡的壓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隻死我一個就好了。
我死了,沒有人會傷心的。
向封見到了我,他看起來還是那麽令人討厭。
我告訴他我的想法,他答應了。
我是詭物,正好我具備在受傷中緩慢恢複正常身體功能的能力,我不覺得我跟向水有任何區別。
向封:“好。”
等我戴上頸環,他才慢悠悠補了一句:“不行哦。”
“憑什麽不行?!”我尖叫了一聲,瞪著一雙眼睛,“為什麽?既然需要的隻是一個能恢複身體正常功能的人,我是詭物,我是鬼,我能夠取代向水!哪裏不行?!”
“有人托我留你命,所以隻能假裝答應把你鎖起來,萬一你這次再回溯時間就把自己搞死了。”
向封伸了個懶腰:“別生氣。確實不行,我沒有騙你。”
他後麵講的什麽,我都聽不清了。
我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他:“如果我把時間逆轉到從前,你能換一個人嗎?不要向水,誰都可以,不準是他。”
向封終於蹲下來,與我平視,不再高高在上,而是一個普通的長輩,那樣平靜地看著我:“卡米爾,我比向水還要熟悉你。”
“在你不記得的無數次時間溯洄裏,也許有無數個向水,你有沒有想過,你已經說過無數次這樣的話,愛麗絲也曾成為‘向水’,而你也曾經說過,不希望她死,換一個人。”
“你不顧一切,回溯到你不存在的時間,所以你不記得。”
“我隻記得一次。那次人類幾乎全部死亡,最後的最後,你來求我,我想到了減少死亡的更好的辦法,那就是留下我的鏡像,放在摩爾曼斯克,於是時間回溯。”
“也許愛麗絲也記得,或許沒有。”
“這次不能任由你胡鬧了。”
這次,我是徹徹底底沒了掙紮的力氣,有什麽比這還要令人絕望嗎?
我心心念念要讓向水獲得快樂和自由。
卻發現他的使命是我帶來的。
命運就是一個巨大的玩笑,把所有人玩得團團轉。
我想讓自己別哭,直起腰,讓自己堅強起來,就像很久之前,看到的那個小鎮裏巡演的女主角一樣高高昂起頭,把所有人不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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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行。
我想起來那夜,森林裏傳來烏鴉的鳴叫和陣陣狼嚎,我仍然孤獨一個人走下去。
想起從潮濕陰暗的井底出來時,觸碰到發燙的陽光。
想起攜帶著陽光的手觸碰到我的頭。
對不起。
向水仍然親手殺死了肖白。
這次,向水活的時間更久,把自己放在房子裏,安安靜靜待了好幾年。
七年,我差點以為,他這次真的會活下去。
他時常呆愣,想著一些事情,靈魂好像已經飛走了,留下一具空洞的軀殼。
他見我時,習慣性撐起笑容。因為他知道我已經回溯了時間,所以不希望我擔心,不希望我再使用能力。
也許是這個原因,讓他撐下去七年。
過去兩次,他不到兩年就自殺了。
可是看著他,我好難過。
好難過好難過。
這樣活,還不如死。
他總是忘記自己的生日,所以在第七年的生日,他靜悄悄地死在了工廠裏。
我平時不來打擾他。
也不知是為何,總是碰巧在生日自殺。是想下去找肖白過生日嗎?
我第三次看著這一團模糊血肉。
我又去找阿溫,卻發現向水提前和阿溫打了招呼。
她拒絕了。
柔柔這次活了下來,站在一邊,像是阿溫的影子。
“抱歉,這次不行。”
我求她。
她問我:“值得嗎?”
為了既定的結局獻出生命,難道不是徹頭徹尾的愚蠢嗎?
柔柔替我求了情:“阿溫,我的命也是回溯得來的,不如再幫一次吧。”
柔柔不知道我會死。
阿溫卻知道。
她突然道:“如果肖白知道一切呢?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的死被肖白算計在內,作為扭轉向水心意的一環,你還願意嗎?”
這其中的意思太過深奧,我全部心神都被‘扭轉向水心意’幾個字牽住了。
如果哥哥知道,他使命的起始其實是我,會不會恨我呢?
我得不到答案了。
眼淚掉下來,我拉住阿溫的手放到我的頸環上,輕聲道:“謝謝你。”
就像很久以前,她抱著我,道別:“再見。”
我終於哭出來:“再見。”
隻要向水活著。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不在意我是不是為人棋子,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被人算計,不在意肖白是不是知曉一切。
對不起。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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