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李世民設宴鹹池殿。
    家宴，來的主要是五服之內的宗室大臣以及年滿十歲以上的公主。
    繁瑣的人際應酬，李承乾不是很喜歡，不過由不得他不參加。
    依照禮法，諸王年底入京朝謁，但李世民月前吩咐過，諸王今年不必千裏迢迢趕赴長安。
    酒過三巡，宴會氣氛十分歡快，李世民被長樂和豫章圍著，有說有笑，高陽公主跟李承乾靠攏了。
    李恪端酒想要過去，收到母親目光暗示，便壓下了跟太子攀談的心思。
    “阿兄，我想求你一件事。”
    “若是婚事，不用求我，我幫不了你。”
    高陽的煩惱沒多少，不喜歡房遺愛算一個，不瞞李治撿漏成為太子算一個。並且，將二者全部付諸於實踐，雖然都失敗了，但高陽是個行動派。
    高陽看了一眼座上的父親，笑著說：“不用阿兄提醒，我也知道，我們的婚事你做不了主。阿兄能替我跟城陽拖這四年婚期，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公主，不過是皇帝父親手裏的棋子，用來聯姻有功之臣，世家大族，鞏固李唐的江山社稷，所有的寵愛，都要建立在聽話的基礎上。
    “說來聽聽，能力許可範圍之內，我盡全力幫你。”
    高陽輕輕一笑：“阿兄宮裏的庖廚，借我使使。我也不想麻煩阿兄，可我尚未出嫁，不好出門。”
    杜荷的酒樓，在長安名聲大噪，又特別難約，菜式源於東宮是不爭的事實。
    不是什麽過分要求，可以說是舉手之勞，李承乾問：“什麽時候用？”
    高陽抿了口葡萄酒，搖搖頭道：“暫時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找阿兄要。”
    “行，要用的時候，同你嫂嫂說一聲就好。”
    “阿兄的丹青，城陽、晉陽、衡山都有了，獨我沒有，阿兄你厚此薄彼。我可是看過了，比真人還要美上三分。”
    重點在美上三分這四個字，正常，女孩子喜歡拍照，更喜歡美顏。
    李承乾笑道：“城陽、晉陽和衡山是問我要了，高陽也沒說要，不獨高陽沒有，長樂他們也沒有。”
    高陽誠心逗李承乾，遂道：“嫂嫂也是要了才有的？”
    李承乾尷尬輕咳一聲，道：“不一樣，這不一樣。”
    高陽輕哼一聲，緊接著追問：“杜荷也有，難不成他也問阿兄要了？”
    李承乾頓了一頓：“他生辰，我才給他畫了一幅肖像。”
    高陽迅速抓住重點：“也就是說，杜荷沒有提出說要，阿兄你就給了。嫂嫂沒說要，阿兄給，那阿兄要和嫂嫂過日子。杜荷沒說要，阿兄也給，莫不是阿兄也要跟杜荷過日子？”
    李承乾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就送了份生辰禮，都扯到哪裏去了。
    “阿兄和嫂嫂挺好的，至少眼前人是自己想要的人，我不喜歡房遺愛，卻不得不嫁給他。”
    李承乾深深一歎：“妹妹啊！世間之事，最不缺的就是遺憾。”
    “阿兄，你要不是太子，隻是個王爺，你會有側妃嗎？”
    李承乾搖頭，夫妻婚姻已經讓人很痛苦了，若他不是太子，他一定不會選擇組建家庭。
    “阿兄和嫂嫂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阿兄有才華，有地位，嫂嫂容貌說不上冠絕京師，也算個美人。那個房遺愛，他有什麽？”
    李承乾思索片刻，回答高陽：“他父親是房玄齡，未來不知如何，至少貞觀一朝，他有立足的本錢。”
    “他父親是房玄齡，我也不差，我父親還是皇帝。房玄齡這倆兒子，房遺直木訥膽小，房遺愛倒是膽大，可惜遊手好閑，除了一身蠻力，什麽都不是。”
    李承乾不參與話題討論，他和高陽雖是兄妹，但不熟，討論人家未來夫婿，貶損或是讚譽，都不怎麽合適。
    高陽突然跟他靠攏，不會是借個廚子那麽簡單，且看著小姑娘後續怎麽出招吧！
    真不是他李承乾多心，唐朝的公主，還是安史之亂前麵的唐朝公主，就沒一個省心的。
    “承乾，你和高陽在說什麽，聊得挺開心啊！有什麽好玩兒的，分享過來給我聽一聽。”
    高陽端著酒笑嗬嗬的走上前，挨著父親坐下：“在說阿兄偏心，畫像姐妹們都有，偏我沒有。”
    李世民白了一眼承乾，笑著道：“那畫像連我都沒有，你還想要？”
    高陽抿嘴笑個不停：“阿耶，你怎麽能和我們比？我們可不會打罵阿兄，我們隻會心疼阿兄。”
    李世民笑容一僵，李承乾茶喝了一半，嗆了個半死。
    高陽又繼續說：“阿兄給穆穆的畫本子，生動有趣，可惜隻有穆穆有，我們隻能眼巴巴看著，好在穆穆是個大方的，我們都可以借來一起看。”
    “人家穆穆啟蒙看畫本子，你們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虧你說得出口。”
    城陽當即回懟：“阿耶，您的壽禮就是《莊子》畫本子，我們姐妹過了啟蒙年紀看不得，您這把年紀就看得了？”
    李世民扶額，他和觀音婢的棉襖漏風了。
    “阿兄，我們都等了大半個月，《論語》就那麽幾個字，你打算什麽時候畫完？”
    《論語》就那麽幾個字……
    李承乾直接是無語了，妹妹啊！說話要憑良心，《論語》封麵兩個字，內容哪裏是幾個字？他還要構圖，他又不是美術專業的？
    高陽公主又繼續說：“阿兄，你應該慶幸你是太子，不然的話，像你這種吊人胃口的人，我早就找人套麻袋了。”
    李承乾：……
    “我很忙的，哪兒有那麽多的功夫畫的？”
    高陽幽幽道：“就是因為知道阿兄忙，我才勉為其難，壓下想要套麻袋的心啊！”
    李世民出言解圍，笑著對高陽說：“伶牙俐齒，該早些把你嫁出去才好。”
    一提到嫁房遺愛，高陽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麵無表情端著酒跑了。
    李世民隻當是沒看到，他當然知道高陽人如其名，同她的封號一般，心氣高，看不上房遺愛，可皇家的婚姻素來如此，姻親相連，盤根錯節，皇家的根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