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
    梓凡拍了拍手，對剛給小樹苗搭好的簡易遮陽棚頗為滿意。
    “這下應該不會被曬蔫了。”他自語道。
    忙完了這樁事，他打算去菜地那邊瞧瞧，看那幾壟青菜長勢如何。
    轉身，邁步，準備繞出院子。
    剛走到院門口，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村口。
    “嗯？”
    他腳步一頓，視線落在不遠處那插在泥地裏的東西上。
    一柄斷了尖的劍，劍身沾滿了泥汙，看著灰撲撲的。
    “誰家這麽沒公德心，破銅爛鐵亂丟？”梓凡皺了皺眉。
    這村口本就泥濘，再丟這麽個玩意兒，絆倒了人怎麽辦？
    他走了過去，彎腰，伸手握住劍柄。
    入手微沉。
    稍一用力，便將那斷劍從泥地裏拔了出來。
    “嗤——”一聲輕響。
    梓凡掂量了一下，“謔，還挺沉。”
    他伸出手指，在劍身上屈指一彈。
    “鐺！”
    聲音沉悶，帶著金屬特有的質感。
    “嗯，雖然斷了，看著也舊，但這鐵料子倒還挺硬實。”
    他摩挲著下巴，打量著手中的斷劍。
    “比我之前撿的那幾塊廢鐵強多了。”
    扔了怪可惜的。
    梓凡尋思著，他那把鋤頭，是托村裏老木匠用鐵心木打的鋤柄，結實耐用。
    可鋤頭本身，還是用尋常鐵料打造的，用了這麽些年，敲敲打打，也有些卷刃，不夠鋒利了。
    “正好，這塊‘廢鐵’看著還行，夠硬。”
    “回頭找個時間，把它融了，給我那鋤頭重新打個頭。”
    “廢物利用，挺好。”
    他滿意地點點頭，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提著這柄在他眼中即將變成鋤頭材料的“廢鐵”，梓凡轉身走回院子。
    院門口，沈靈清、胡天、白沐瑤三人，已經徹底石化。
    他們聽到了什麽？
    前輩……要把那柄裂空劍……一柄貨真價實的上品靈器……融了……打鋤頭？
    三人的下巴幾乎要脫臼，眼珠子瞪得溜圓，仿佛聽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胡天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上品靈器啊！
    那是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神兵利器！
    隨便一柄，都能引起腥風血雨，讓無數人為之瘋狂！
    就算是殘破的，其價值也難以估量，用來修複或是提取其中的珍稀材料，都是無價之寶！
    可到了前輩這裏……
    就隻配當做打造鋤頭的“廢鐵”？
    這……這已經不是暴殄天物能夠形容的了！
    這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沈靈清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喉嚨幹澀，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忽然想起前輩之前用千年溫玉當磨刀石，用靈泉水澆灌凡間菜蔬……
    如今，再添一筆，用上品靈器打鋤頭！
    前輩的行事風格，果然……深不可測，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白沐瑤也是嬌軀微顫，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開始懷疑，自己等人所認知的“常識”，在前輩這裏，是否根本就不適用？
    什麽靈器、法寶、天材地寶……
    在前輩眼中，或許真的就跟尋常的石頭、木頭、鐵塊，沒什麽區別？
    高人的世界，凡人果然不懂。
    不遠處，梧桐樹的枝葉間，一隻毫不起眼的飛蟲，翅膀微微顫抖。
    影石將梓凡撿起斷劍，評價其為“廢鐵”，並打算融了打鋤頭的全過程，盡收“眼”底。
    它已經麻木了。
    從最初的驚駭，到後來的震撼，再到現在的……徹底麻木。
    這位存在，已經完全超出了它對“強大”的理解範疇。
    上品靈器當鋤頭？
    魔尊大人若是知道了，怕是會當場氣得魂飛魄散吧？
    影石無比慶幸自己之前的“明智”抉擇。
    留在這裏！
    必須留在這裏！
    哪怕永遠當一隻不起眼的蟲子，每日沐浴在這恐怖存在的“道韻”之下，也比跟著魔尊去衝擊那虛無縹緲的魔道霸業，要安全一萬倍！
    那裏，才是真正的生路！
    影石不再滿足於僅僅觀察。
    它要融入這裏，成為這裏真正的一部分，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它小心翼翼地控製著擬態的身軀，悄無聲息地從梧桐樹葉上飛落。
    落向院牆的角落。
    那裏有一簇不起眼的雜草，幾塊壘砌的青石。
    靈氣波動相對穩定，位置也足夠偏僻，不易引起注意。
    影石收斂起自身所有的魔氣和靈性波動，開始模擬周圍草木最普通的氣息。
    與此同時。
    距離小村不知多少萬裏之外。
    一片狼藉的山林間。
    “噗！”
    齊橫再次噴出一口逆血，臉色灰敗，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他靠坐在一棵斷裂的古樹下，渾身衣袍破碎，沾滿血汙和泥土，哪裏還有半分裂天劍宗長老的威儀。
    旁邊，幾個幸存的裂天劍宗弟子也是個個帶傷，麵無人色，驚魂未定。
    “長老，您……您沒事吧？”一名弟子顫聲問道。
    齊橫擺了擺手，連說話的力氣都欠奉。
    本命飛劍被毀，心神重創，又強行施展血遁秘法，他此刻已是油盡燈枯，本源大損。
    沒有數百年的苦修，根本無法恢複。
    甚至，道途可能就此斷絕！
    回想起小村院落前發生的一切，齊橫眼中依舊殘留著無法磨滅的恐懼。
    那片葉子……
    那聲雞鳴……
    不！那是鳳鳴！
    還有那位看似平凡的青年……
    他究竟是誰？
    齊橫不敢深想，那份恐懼足以將他的神魂徹底撕裂。
    “傳……傳訊回宗門……”齊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斷斷續續地說道，“將……將此地……列為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違令者……殺無赦！”
    “長老……”
    “快……快去！”
    “是！”
    一名弟子連忙取出傳訊玉簡，手指顫抖著將消息傳遞回去。
    很快，裂天劍宗內部掀起了軒然大波。
    齊橫長老帶隊前往查探異寶，卻重傷而歸，本命飛劍裂空劍遺失！
    隨行弟子死傷慘重！
    而齊橫長老對遭遇之事諱莫如深，隻留下嚴令，將那片區域劃為絕對禁地！
    一時間，各種猜測甚囂塵上。
    但無論如何，那座看似平凡的小山村，在裂天劍宗高層的眼中。
    無人敢再輕易踏足。
    小院裏。
    梓凡並不知道自己隨手的舉動，以及胖墩隨意的一嗓子，給一個強大的修仙宗門帶來了何等的震懾。
    他此刻正興致勃勃地準備開始他的“鋤頭升級計劃”。
    他從角落裏拖出了一個半人高的小鐵爐，樣式古樸，布滿煙火氣。
    又找來了一把大鐵錘，幾把大小不一的鉗子。
    這些都是他以前沒事搗鼓著玩，找村裏鐵匠打的。
    “呼~”
    他熟練地在爐膛裏生起火。
    用的是後山砍來的普通木柴。
    火苗跳躍，很快將爐膛燒得微微發紅。
    沈靈清、胡天、白沐瑤三人站在不遠處，屏息凝神地看著。
    他們想看看，前輩究竟要如何“融化”這柄上品靈器。
    難道前輩還精通煉器之道？
    可這爐子，這柴火，怎麽看都……太過普通了。
    就在他們疑惑之際。
    梓凡拿起那柄斷裂的裂空劍，隨手將帶著斷茬的劍刃部分，“哐當”一聲，丟進了熊熊燃燒的爐火之中。
    凡火！
    燒的隻是普通的木柴！
    用凡火去熔煉一柄由無數天材地寶、經過千錘百煉才成型的上品靈器？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別說上品靈器，就算是普通的下品法器，其熔點也遠非凡火所能企及！
    三人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然而。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截被丟進凡火中的裂空劍劍刃，在橘紅色的火焰舔舐下，竟然……真的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變紅！
    從邊緣開始，那原本堅不可摧，足以斬金斷玉的劍身，色澤逐漸加深，從銀白轉向赤紅。
    雖然速度很慢，但它確實在被熔化！
    普通至極的凡火，此刻仿佛擁有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偉力，正在一點點地瓦解著靈器內部的結構！
    “這……這怎麽可能？”胡天失聲低語，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沈靈清和白沐瑤也是嬌軀劇震，俏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凡火煉神兵？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前輩這看似普通的生火打鐵，其中又蘊藏著何等驚世駭俗的“道”？
    這已經完全顛覆了他們的修仙認知！
    爐火劈啪作響，映照著梓凡專注而認真的側臉。
    他似乎完全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在他看來，這塊“廢鐵”是硬了點，但隻要火夠旺，時間夠長，總能把它燒軟了，重新塑形。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