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到了正頭頂，可顧長衛並沒有回來。
    孫秀晴實在是餓了，喊著唐年年幫手煮了麵條，她們仨先吃。
    沁寶肚子裏裝著奶粉芝麻糊糊，以及芋頭排骨，實在是吃不動麵。
    唐年年也差不多，所以她給自己和沁寶都隻準備了小份麵條。
    孫秀晴瞧見了她們母女碗裏那點寒酸的麵條，又生出怨氣。
    “你這是幹啥啊？我可沒克扣你們兩個的飯量！你該不會是打算故意隻分一丁點麵自給自己，好等著長衛回來，跟他說，在家裏吃飯都吃不飽吧？”
    唐年年無語到發笑。
    “媽，您怎麽會這麽想呢？”
    她默默收下孫秀晴貢獻出來的3金幣，笑著給這位便宜婆婆畫大餅。
    “回頭我去東風中學任教，每個月就能掙工資了，到時候，供銷社上了什麽新東西，我就給您第一個買，保證您是村裏最靚的老嬸子！”
    孫秀晴埋頭吃麵，不表態。
    唐年年看她頭頂上沒長出新的紅歎號，就知道，婆婆應該是高興的。
    她鬆了口氣，悄悄朝望著麵碗發愁的沁寶使眼色，示意她多少吃點。
    奈何，沁寶是真的吃不下啊。
    她扁著嘴，不想吃飯，又怕孫秀晴罵她媽，小腦筋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說法。
    “爸爸不回來，我沒有胃口，我不吃了！”
    說著就跳下椅子，跑回了房間裏。
    沁寶這麽任性，孫秀晴自然是不喜的。
    可沁寶不吃飯又是因為她兒子，孫秀晴聽了心裏高興。
    她索性就不管了，對唐年年說：“她可能是吃了芝麻糊糊，所以還不餓。隨她吧，等她餓了你再拿點麻花給她吃。”
    顧長衛昨天去供銷社采購回來的小零嘴，都被孫秀晴放在廚房五鬥櫃最上邊一層了。
    顯然是防著孩子隨便去拿。
    但她現在難得的鬆了口，唐年年趕緊順竿而下，“好嘞媽，我知道了。”
    這天下午，家裏人都在盼顧長衛回來。
    孫秀晴是著急要和她兒子說唐年年有工作的事，唐年年則是好奇，劉家那兩閨女究竟還找不找得回來。
    其實，就算找不回人，她應該也能通過發揮“正義凜然”的天賦，抹去劉小強頭頂上的歎號，治好他的心病。
    可她還是覺得，劉家這些大人，應該吃一塹，所以，隻能靜待顧長衛帶最新的消息進展回來。
    臨近天黑，顧長衛終於風塵仆仆的回到了家。
    孫秀晴本來就沒脫衣裳睡，她隻是摟著被子，靠在炕上等兒子回來。
    聽見推門聲，孫秀晴立馬跑出房間。
    一見真是顧長衛回來了，她連忙上廚房撥弄火灶，要生火給兒子做飯。
    “媽，不用忙活了，公社領導安排我們吃過了回來的。”顧長衛說道。
    孫秀晴蔫蔫的“哦”了聲，但還是端了一碗小灶口上溫著的菜幹湯來，送到顧長衛手裏。
    “你這一天都去幹啥了？咋人影都看不見呢？劉家的事情處理得咋樣了？”
    孫秀晴隻顧問她想問的，壓根就沒給顧長衛答話的機會。
    顧長衛習慣了他媽這急脾氣，也不著急馬上接話接話，低頭一口一口喝湯，時不時拿眼看向他自己那屋。
    孫秀晴瞥見了兒子的小動作，肚子裏的火氣又冒了上來。
    “下午外邊又刮起了北風，怪冷的！你早上就穿了這麽點出門，凍著了吧？你這個媳婦真是不中用的！別人家女人都能想到讓自家男人多穿一件，就她好像瞎了傻了呆了似的，啥也不管！”
    “媽，我多大個人了，穿衣服的事情哪用得著其他人操心。”
    說著，顧長衛一口氣把剩下的湯都喝完了，拿著碗進廚房，準備自己去洗。
    孫秀晴連忙把碗搶了回來，“你一個男人家，別沾這些油啊湯啊的……媽來收拾就行。對了，媽還有件大事沒來得及說！”
    她鬼鬼祟祟的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唐年年沒在門外後，皺起眉頭，一臉惆悵的說：“下午家裏來了好幾個男人找唐年年。”
    顧長衛蹙眉。
    他又想起了同鄉對唐年年的調侃。
    據說，唐年年當初嫁進顧家，是因為和她的知青男同學謝景讓鬧脾氣。
    後來，謝景讓義無反顧的和回了城，唐年年嘴上不說，卻一直在暗暗期盼他的消息。
    那今天家裏來的陌生男人，會是和謝景讓有關係的人嗎？
    顧長衛冷了臉，狀似不經意的問孫秀晴：“來的是什麽人？”
    “說是東風中學的。”孫秀晴的嘴歪撇著，“你從前去鎮上念書的時候，我也是給你送過饅頭的，我咋沒見過那幾個老師？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顧長衛堵在嗓子眼的那團氣，漸漸消散了。
    “一般人沒事不會瞎冒充東風中學的老師。”他細細追問道：“他們來幹什麽？”
    “哦，說是考驗唐年年，拿了台這麽大的收音機過來，播了些我聽不懂的……”
    孫秀晴絮絮叨叨的陳述了白天的細節，最後落回到重點上。
    “他們說，聘請唐年年去東風中學當老師，教英文……我咋不知道唐年年會英文？”
    顧長衛沉默了一會兒。
    唐年年本就是知識分子。
    隻是因為她下鄉早，來的時候又年紀小，所以，大家都默認為他們這批知青沒讀多少書。
    卻是沒想到，唐年年竟然會英文。
    早兩年的形式和現在不一樣，就算肚子裏有真才實學，也得看準牢靠的機會，才會表現出來。
    唐年年會英文，卻半點不顯……屬實是沉得住氣，韜光養晦了。
    想到這一層，顧長衛還有點佩服她。
    他抬眼向孫秀晴確認：“您剛剛說，他們邀請唐年年去當老師，意思是，她已經通過了測試？”
    孫秀晴用手背蹭了蹭鼻子，極其不情願的承認道：“嗯，說是這兩天就會寄正式聘書給她。”
    “媽，那是好事啊！”
    孫秀晴翻了個白眼，“好什麽好？東風中學離咱家那麽遠，你就不想想她之後為了工作，肯定是要住到學校宿舍去的！到時候，她正好就可以借著這個理由，避開家裏的農務。孩子肯定也是丟給我來帶！這小蹄子……”
    孫秀晴說著說著就忍不住要罵人。
    但她知道兒子不喜歡。
    趕緊又收住了口。
    可過了好半天，也沒聽見顧長衛吭聲。
    孫秀晴轉過身，這才發現，顧長衛老早就跑沒影了！
    這孩子！
    當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