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是被鐵鏽味嗆醒的。

    意識像浸在冰水裏的絲線，他先感覺到後頸火辣辣的疼——是剛才被黑龍卷擦過的灼傷。

    接著有溫熱的液體滴在手腕上，黏膩的觸感讓他猛地睜眼，入目便是沈璃垂落的發梢，她半跪在地，染血的指尖還掐著他的虎口。

    “醒了？”淩蘇夜的聲音帶著沙啞，幽藍熵能在她掌心明滅，像隨時會熄滅的鬼火。

    陸燼這才發現自己半倚在她懷裏，三人所在的空間正詭異地扭曲著，頭頂的“天空”是流動的紫黑色，像被攪渾的墨汁，而腳下的地麵……他低頭，看見金屬紋路在石縫裏生長，泛著冷光的鱗片正從裂紋中鑽出來，是黑洞鏽蝕層的延伸。

    界麵在視網膜上突然亮起，紅色警告條刷過：“空間錨點失效，當前定位：世界樹核心層外圍。”

    陸燼的瞳孔驟縮。

    他掙紮著要起身，卻被沈璃按住肩膀。

    這姑娘的眼尾還沾著血，時之卡牌在她另一隻手燃燒，灰燼落在地上竟凝結成細小的沙漏：“先看這個。”

    順著她的視線，陸燼這才注意到前方。

    原本被龍槍刺穿的黑洞核心處，銀白微光正在凝聚。

    那光團比之前更清晰了，半透明的人形輪廓逐漸顯形——是個穿著暗紋長袍的男人，眉眼與程硯有七分相似，左眼角卻爬著蛛網般的鏽跡，連瞳孔都泛著鐵灰色。

    “記憶體·初代使徒。”界麵突然彈出標注，“檢測到與‘時淵法典’同源能量波動。”

    陸燼的喉結動了動。

    他記得昏迷前看到的模糊人影，此刻終於看清：那男人的指尖纏著金芒，和他體內時淵法典的紋路一模一樣。

    更關鍵的是，男人的目光正落在漂浮在半空的艾瑞克殘軀上——那團紫黑能量體還在掙紮，卻被無形鎖鏈捆成了繭。

    “艾瑞克是程硯為吞噬世界樹而創造的‘因果律容器’。”男人開口了，聲音像金屬摩擦，“他的虛無能力、他的成長軌跡、甚至他被熵寂能量侵蝕的每一步……”他伸出鏽跡斑斑的手指，點向艾瑞克的眉心，“都是程硯在二十七個元紀前埋下的種子。”

    界麵紅光暴漲，“新關聯：艾瑞克→程硯→世界樹核心”幾個大字幾乎要灼傷視網膜。

    陸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怪不得之前推演因果時總在艾瑞克的記憶裏看到星艦碎片，原來那些所謂“少年往事”，全是程硯為容器量身打造的“成長劇本”。

    “所以他的崩潰才會觸發世界樹坐標。”沈璃突然低笑，染血的唇扯出鋒利的弧度。

    她的時之卡牌突然化作流光，精準刺入艾瑞克的能量體心髒——那裏正滲出粘稠的黑液，是熵寂能量的本源。

    “我要你把程硯藏世界樹核心的據點坐標，吐出來。”

    能量體發出尖嘯，黑液噴濺在沈璃臉上，她卻連眼都沒眨。

    陸燼看見她腕間的時間沙漏開始倒轉，卡牌刺入的位置泛起金色漣漪——那是時之法則在強製抽取因果。

    界麵適時彈出：“世界樹能量正在流向X&bp;-&bp;723”，坐標數字在視網膜上跳動，像燒紅的鐵。

    “好樣的。”陸燼低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時淵法典。

    他能感覺到法典在發燙，像在回應什麽。

    而這時，淩蘇夜突然悶哼一聲，懷裏的熵能屏障劇烈震顫起來。

    “那團黑液在被吸收？”陸燼轉頭，看見淩蘇夜的掌心浮起幽藍漩渦，艾瑞克能量體的黑液正順著漩渦被抽離——她的熵能屏障不知何時變了形態，成了個倒置的漏鬥，將熵寂本源轉化為純粹的能量流。

    界麵跳出“轉化率：98%”的提示，這是淩蘇夜用本源熵能強行逆轉的結果。

    但下一秒，漏鬥突然炸開。

    初代使徒的鏽色眼睛突然睜開，那是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睛，整個眼眶都爬滿了鐵鏽。

    他抬手一握，淩蘇夜的熵能屏障瞬間出現蛛網裂紋，接著像被無形巨手捏碎的玻璃，幽藍碎片濺了三人滿臉。

    “本源熵能雖強，終究是後天法則。”初代使徒的聲音裏帶著憐憫，“程硯早就在這具容器裏埋了針對熵寂的‘反吞陷阱’——你以為在吸收，其實是在給程硯輸送養分。”

    淩蘇夜的臉瞬間慘白，她踉蹌著後退兩步，後背撞上鏽蝕的石壁。

    陸燼想去扶她，卻被沈璃拽住手腕：“看能量體！”

    艾瑞克的紫黑能量體正在膨脹，剛才被抽取的黑液竟以更快的速度回流，表麵甚至浮現出程硯的臉——那是張扭曲的、帶著瘋狂笑意的臉，和陸燼在程硯辦公室見過的那張溫文爾雅的臉判若兩人。

    “該結束了。”初代使徒輕聲說。

    他的指尖金芒大盛，陸燼突然發現那金芒的紋路和時淵法典完全一致，“陸燼，你的法典該覺醒真正的力量了。”

    話音未落，陸燼腰間的時淵法典突然自主飛出，懸浮在他麵前。

    與此同時，他注意到艾瑞克右眼的黑洞裏，有團幽綠光芒正在蠕動——那是之前被他擊碎的虛無之眼殘片。

    界麵突然高亮，紅色警告條被金色覆蓋：“檢測到‘鏽蝕法典’與‘虛無之眼’存在融合可能——”

    陸燼的呼吸驟然急促。

    他看著時淵法典（此刻他終於明白，這法典真正的名字該是“鏽蝕法典”）與虛無之眼殘片同時震顫，像兩塊磁鐵終於找到了彼此。

    沈璃和淩蘇夜也察覺到了異常，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抬手——沈璃的時之卡牌化作時間錨點穩住空間，淩蘇夜的熵能重新凝聚成保護罩。

    “融合……”陸燼喃喃自語，指尖不受控製地抬起，按在法典上。

    他能感覺到兩股力量在體內翻湧，一股是來自初代使徒的鏽蝕法則，另一股是虛無之眼的空間之力，它們在他的識海碰撞，卻又奇異的相容。

    界麵的金色文字開始滾動：“時空錨點構建中……請保持能量穩定……”

    而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程硯的臉在艾瑞克能量體上越發明晰，他的嘴型分明在說：“陸燼，你以為你贏了？”

    但陸燼沒工夫理他。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的法典與虛無之眼上，那裏正浮現出全新的紋路，像星圖，像時間的河流，更像……一道能錨定整個多元宇宙的鎖鏈。

    “這才是時淵法則的真正力量。”初代使徒的聲音逐漸消散，他的投影開始變淡，“記住，程硯的陰謀遠不止世界樹……而你，是打破輪回的關鍵。”

    陸燼握緊法典，虛無之眼的殘片融入其中，一道刺目的白光從他掌心迸發。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聽見界麵的提示：“時空錨點構建完成——”

    而程硯的臉，在白光中扭曲成了恐懼的形狀。

    陸燼的指尖傳來灼燒般的刺痛，融合的能量如熔岩在血管裏奔湧。

    他能清晰感知到鏽蝕法典與虛無之眼的力量正在重塑識海——原本的金色界麵被更深邃的青銅紋路覆蓋，“因果律洪流覆蓋半徑：137光年“的提示在視網膜上炸開，像一記重錘砸在神經上。

    “陸燼！“沈璃的驚呼混著金屬摩擦聲刺入耳膜。

    他猛地抬頭，正看見艾瑞克的紫黑能量體在劇烈震顫，那些原本被鎖鏈捆成繭的殘軀突然崩解，化作無數黑針般的能量流，在半空聚成螺旋上升的黑色龍卷。

    龍卷中心，艾瑞克的臉扭曲成青灰色，瞳孔裏翻湧著比黑洞更深邃的虛無：“世界樹的輪回...倒計時——“

    界麵瘋狂閃爍，猩紅數字從“999“開始銳減：“卡牌文明輪回倒計時：900天“。

    陸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後槽牙咬得發疼——他終於明白初代使徒所說的“輪回枷鎖“並非虛言，而此刻的融合竟意外觸發了倒計時的顯化。

    “穩住空間！“沈璃的時之卡牌在掌心燃燒成金紅火焰，她反手將卡牌拍在地麵，時間沙漏的虛影在四人腳下展開，勉強穩住扭曲的空間。

    淩蘇夜的熵能屏障重新凝聚，卻泛著不正常的暗紫色——方才被反吞的餘波還在啃噬她的本源，額角的冷汗順著下巴滴在鎖骨，將染血的衣領洇出更深的紅。

    陸燼低頭看向掌心，原本的法典已完全變樣：鏽跡褪去後露出青銅底色，表麵爬滿星軌般的紋路，頂端的鑰匙齒在世界樹核心的銀光中泛著冷冽的光。

    界麵跳出“青銅密鑰激活條件達成“的提示，他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抬起，鑰匙尖精準對準懸浮在前方的世界樹核心——那團銀白微光此刻正劇烈收縮，像被無形的手攥緊的心髒。

    “這是...法則重置的契機。“陸燼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喉間像塞了團燒紅的炭。

    當青銅密鑰刺入核心的瞬間，整個空間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轟鳴。

    他的識海被強光淹沒，界麵最後一條提示在黑暗中炸響：“混沌紀元法則重置——議會元老的靈魂正在重組新秩序“。

    但下一秒，強光驟斂。

    陸燼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看見世界樹核心表麵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程硯的虛影從中鑽了出來——不是之前扭曲的瘋癲模樣，而是陸燼最熟悉的、帶著溫和笑意的那張臉。

    虛影抬手按在核心裂縫上，原本被熵寂軍團吞噬的黑液突然倒流，像無數條毒蛇反咬向世界樹本體，銀白微光中滲出詭異的墨色。

    “小陸，你比我預期的更出色。“程硯的聲音像春夜的細雨，卻讓陸燼後頸寒毛倒豎。

    他看見虛影的指尖纏繞著和自己法典同源的金芒，那是隻有初代使徒才擁有的鏽蝕法則——原來程硯早就參透了法典的秘密。

    沈璃的時之卡牌突然碎裂成光點，她踉蹌著抓住陸燼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血肉：“那是...他的本體意識？“

    “不。“淩蘇夜的熵能屏障在顫抖，幽藍光芒中映出程硯虛影的輪廓，“是...他留在世界樹裏的後手。“

    陸燼握緊青銅密鑰，能感覺到法典在發燙，像在警告什麽。

    程硯的虛影在裂縫中越陷越深，最後隻餘下半張臉，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清晰：“恭喜你，激活了我的''熵寂容器''...“

    話音未落，世界樹核心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

    陸燼的意識再次被黑暗籠罩前，界麵最後閃爍的一行字讓他血液凝固——“熵寂法則與世界樹本源融合度：37%“。（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