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的指尖還殘留著沈璃掌心的溫度，那溫度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冰下去。
    他能清晰感知到她腕骨上晶化紋路的蔓延軌跡——從指節到小臂，再到肘部，每一寸爬過的皮膚都泛起細碎的金芒，像被碾碎的星子嵌進了琉璃裏。
    "嘩啦啦——"
    不同於之前的轟鳴突然炸響，像是千萬條被截斷的河流同時調頭。
    陸燼猛地抬頭，便看見原本纏在虛空龍身上的青銅洪流正逆流而上，泛著冷鐵光澤的鎖鏈如活物般蜷縮，最終全部紮進龍腹處那團幽藍的光團裏。
    識海裏的戰力界麵驟然迸出刺目紅光，猩紅字體幾乎要灼穿他的視網膜："觀測者契約能量歸零——維度規則解除"。
    "沈璃！"他下意識收緊五指，卻觸到一片冷硬的晶麵。
    沈璃的左手不知何時已完全結晶化，隻有指尖那點未被侵蝕的皮膚還泛著活人血色，正抵在他心口。
    她的眼底，暗金豎瞳與星軌紋重疊成兩簇跳動的火，將輪回的迷霧燒出個透亮的窟窿。
    "你把時之力核心......"陸燼的聲音發顫。
    他終於看清那些順著沙粒蔓延的紋路——哪是什麽契約殘留，分明是時淵法典的暗紋在啃噬沈璃的本源。
    她的時之力核心正在融化，像塊投入沸湯的金箔，每一絲能量都被法典抽離，轉化成某種更鋒利、更危險的東西。
    "因果律。"沈璃笑了，晶化的嘴角裂開細不可察的縫隙，滲出的血珠剛落地便凝成金砂。
    她的右手突然揚起，原本絞碎青銅鎖鏈的沙粒突然重組，在虛空中拉出十二道金色鎖鏈，每道鎖鏈都纏著細碎的星軌，精準刺穿混沌終焉體的青銅巨像核心。
    界麵的紫芒瞬間被染成鎏金，"因果律推演：閉環自毀條件達成率100%"的提示剛跳出，她結晶化的指尖已抵住陸燼眉心。
    刺痛順著眉骨炸開，陸燼的識海掀起驚濤。
    他看見沈璃的意識化作千萬光點湧進來，每粒光都裹著記憶碎片——初代混沌使徒的星軌祭壇、虛空龍在創世大爆炸前的嘶吼、還有無數個輪回裏她站在時間盡頭的剪影。
    "用我的意識做燃料。"沈璃的聲音混著數據洪流的嗡鳴，"現在要分娩的...是"不存在"本身。"
    話音未落，混沌終焉體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陸燼看著那座籠罩天地的青銅巨像像被摔碎的鏡子，裂紋從核心處蛛網般蔓延，下一秒便崩解成億萬青銅碎片，在虛空中折射出無數個扭曲的世界。
    界麵瘋狂跳動的倒計時停在"00:00:00"，紅色數字驟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熵寂紀元終止"的綠色提示。
    "就是現在！"陸燼咬破舌尖，腥甜漫開的瞬間，混沌裂隙在他掌心撕開。
    黑色的空間亂流裹著雷暴湧出，他狠命將裂隙按進虛空龍心髒處的光團——那是所有輪回的錨點，是熵寂軍團維持紀元的核心。
    但裂隙深處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
    本該是混沌亂流的裂隙裏，浮著兩張重疊的麵容：一張是他自己，眉骨處還凝著未幹的血；另一張是程硯，那個總穿著青衫、說要"守護多元宇宙"的導師，此刻嘴角勾著與他如出一轍的冷笑。
    "每個輪回的核心......"陸燼的喉結滾動，裂隙的吸力幾乎要撕碎他的手臂，"都是因果律否定的證據......"
    "轟——"
    數據風暴突然從裂隙中噴湧而出。
    陸燼被掀得撞向虛空龍的鱗片，後背傳來骨裂般的劇痛，卻仍死死盯著沈璃的方向。
    她的晶化已蔓延至胸口，整個人像座將傾的金色雕塑，可那十二道鎖鏈仍死死紮在終焉體核心，每根鎖鏈都在滲出她的本源。
    "沈璃！"他嘶吼著爬起來，卻見虛空龍的龍首突然震顫。
    暗金鱗甲下滲出細密的金砂，順著龍吻的弧度緩緩滑落，在半空凝成細小的風暴。
    識海裏的界麵突然黑屏，最後一行殘留的數據閃爍著紅光："混沌終焉體戰力......"
    話音戛然而止。
    陸燼的瞳孔裏，虛空龍的龍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碎裂——不是崩解，是化作金色的沙暴，每粒沙都裹著時之力的銀芒，朝著沈璃的方向湧去。
    虛空龍的龍首碎成金砂的刹那，陸燼的耳膜被某種介於龍吟與數據洪流的尖嘯刺穿。
    他踉蹌著撲向沈璃，指節擦過她晶化的肩甲——那觸感像碰碎了一整塊凝固的星軌，金砂簌簌落進他掌心，燙得皮膚發紅。
    "沈璃！"他吼得喉嚨發腥，卻見她的瞳孔裏正翻湧著時之力的銀芒。
    那些本該隨著晶化熄滅的光，此刻反而愈發熾烈，仿佛將最後一點生命燃成了燈芯。
    十二道金色鎖鏈穿透混沌終焉體心髒的位置突然泛起漣漪，鎖鏈表麵的星軌紋開始逆向旋轉，每轉一圈，終焉體崩解的青銅碎片便少去一成，像是被某種更古老的法則吞噬。
    識海裏的界麵在黑屏前最後一次閃爍，血紅色的"輪回記錄重寫中"七個字刺得陸燼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這才想起沈璃意識碎片湧入時帶來的畫麵——每個輪回末尾，總有人試圖用"存在"證明"存在"，卻不知因果律最鋒利的刃，從來都是"否定"本身。
    "你早就知道..."陸燼的聲音突然啞了。
    沈璃晶化的右手正抵著他心口，那裏的皮膚下有滾燙的數據流在竄動，是時淵法典最後的能量在與她的本源共振。
    他終於明白那些順著她血管蔓延的金紋是什麽——不是法典在吞噬，是她主動將時之力核心拆解成了因果律的燃料，用自己的存在作為"否定命題"的主語。
    "分娩"未發生"的未來..."沈璃的聲音混著金砂碎裂的輕響，"需要兩個命題同時成立："熵寂紀元存在過"和"熵寂紀元從未存在過"。
    而唯一能讓矛盾命題共存的..."她晶化的睫毛顫動著，有細碎的光從眼底滲出來，"是兩個將死之人的因果鏈。"
    陸燼的指尖在她晶化的手腕上收緊。
    他能清晰感知到她的生命力正通過相觸的皮膚流逝，像攥著一把正在融化的星子。
    遠處的虛空龍殘骸已完全化作金砂風暴，那些裹著時之力銀芒的沙粒沒有四散，反而凝成螺旋，朝著沈璃背後的十二道鎖鏈湧去——那裏是終焉體最後殘留的核心，青銅巨像的裂痕裏滲出幽藍的光，正是熵寂軍團維持輪回的錨點。
    "所以你才..."陸燼的喉結滾動，"所以你寧可讓時之力核心融化，也要把因果鏈和我綁定？"
    沈璃笑了，晶化的唇角裂開更細的縫，金砂混著血珠落進他掌心。
    她的左手突然覆上他按在自己心口的手，晶化的指尖卻奇跡般保留著一點溫度："你總說戰力界麵的數據最誠實，可有些答案..."她的目光穿過他，落在虛空龍殘骸凝成的金砂風暴上，"需要用命去填。"
    話音未落，陸燼的識海突然炸開刺目的白光。
    那是界麵重寫輪回記錄時的能量衝擊，他看見無數個被抹除的時間碎片在眼前飛過——某個輪回裏他沒能抓住沈璃的手，某個輪回裏程硯的陰謀徹底得逞，某個輪回裏熵寂軍團的黑旗插滿了所有宇宙的天空。
    但這些畫麵剛出現便開始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過後隻剩下一片空白。
    "原來終結輪回的鑰匙..."陸燼盯著沈璃身後的鎖鏈，那些穿透終焉體心髒的金鏈此刻正泛著琉璃般的光澤，"是承認它從未存在過。"
    沈璃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晶化的胸口處，一道極細的裂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從鎖骨到心髒位置，裂開的金砂裏滲出淡金色的光——那是時之力核心最後的能量。
    陸燼順著光望過去，突然發現兩人交疊的手背上，各自浮現出一枚金色的印記：是時淵法典的暗紋，也是沈璃時之力核心的形狀。
    "看。"沈璃輕聲說。
    她晶化的手指抬起，指向兩人胸口。
    陸燼低頭，看見自己心髒位置的皮膚下，有團金色的光在跳動——不是血肉，是某種更本源的存在。
    那光裏映著無數個平行宇宙的碎片，有的清晰如鏡，有的模糊如霧，但所有畫麵裏都沒有熵寂軍團的影子，沒有輪回的青銅鎖鏈，甚至沒有"時淵法典"這個名字。
    "這是"未發生"的未來。"沈璃的聲音越來越輕，晶化的裂紋已經蔓延到咽喉，"我們的死亡...會成為它們的出生證明。"
    陸燼突然想起第一次激活戰力界麵時，界麵最下方總懸浮著一行灰色小字："因果律終極命題：是否存在一個從未被輪回覆蓋的宇宙？"此刻那行字突然在識海亮起，化作刺目的金色。
    他終於明白沈璃所說的"分娩"是什麽——不是毀滅，是創造，用兩個將死之人的因果鏈，為那些"未發生"的未來鑿開一道裂縫。
    虛空龍殘骸凝成的金砂風暴突然發出轟鳴。
    陸燼感覺有滾燙的力量從掌心的混沌裂隙湧出，那是時淵法典最後的能量在回應沈璃的時之力。
    他望著沈璃晶化的臉，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在古籍修複室相遇時，她蹲在滿地碎片裏抬頭衝他笑的模樣。
    那時她的眼睛裏沒有暗金豎瞳，沒有星軌紋，隻有單純的、對未知的好奇。
    "沈璃。"他啞著嗓子，"如果有下一個宇宙..."
    "沒有"下一個"。"沈璃的聲音幾乎消散在數據風暴裏，"隻有"這一個"。"
    她晶化的手指突然用力，將兩人交握的手按在胸口的金色光團上。
    陸燼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意識深處裂開，像是蛋殼破碎的輕響。
    識海裏的界麵徹底黑屏前，最後一行數據閃爍著綠光："時淵法典戰力：0"。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金砂裹著數據風暴傾瀉而來。
    陸燼在意識消散前死死攥住沈璃的手腕，能清晰感覺到她晶化的皮膚下，那團金色的光正與自己胸口的光產生共鳴。
    無數個"未發生"的平行宇宙在眼前閃過，像被風吹散的星塵，每一粒都映著他們從未經曆過的、鮮活的未來。
    但就在這時——
    "哢嚓！"
    一聲脆響混著金砂碎裂的聲音刺入耳膜。
    陸燼勉強睜開眼，看見沈璃身後的十二道鎖鏈突然泛起蛛網般的裂紋。
    原本穩定的金砂風暴開始扭曲，有黑色的裂隙從風暴中心撕開，像是被某種更強大的力量強行扯破。
    而沈璃晶化的手腕在他掌心輕顫，那些本應維持鎖鏈的時之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