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的瞳孔在荊棘刺入掌心的瞬間劇烈收縮。
    劇痛順著血管攀爬，像有千萬根細針在血肉裏翻攪。
    他能清晰感覺到那些黑刺不是簡單的荊棘——每一根尖刺都在抽取他的體溫，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蒼白轉為青灰，連指甲蓋都泛起詭異的紫斑。
    識海裏時淵法典的青銅書頁正在發出哀鳴，原本流轉的鎏金紋路被黑色數據流蠶食，像被潑了墨的古畫，每一頁翻折都帶著撕裂般的痛。
    "陸燼！"沈璃的尖叫刺破耳膜。
    她原本攥著他袖口的手突然鬆開，女孩的指尖泛起刺目的藍光——那是時之力失控的征兆。
    陸燼抬頭時，正看見她眼尾的淚痣在扭曲，整個人像被投入攪拌機的光影，發梢、衣擺乃至睫毛都開始量子化崩解，變成細碎的星芒在空氣中遊移。
    管理局的空間在塌陷。
    天花板的水晶燈先是模糊成光斑，接著"劈啪"炸成藍色的粒子；牆角的綠植葉片化作半透明的虛影，根須卻還在地麵投下清晰的陰影；連沈璃剛才拽他後退時踩碎的玻璃渣，此刻都懸浮在空中，一半是尖銳的實體，一半是流動的光霧。
    "穩住！"陸燼咬著牙去抓沈璃的手腕。
    他的掌心還纏著帶血的荊棘，這一用力，黑刺立刻紮得更深，有溫熱的血珠順著指縫滴在沈璃手背。
    女孩渾身劇震，失控的時之力突然反噬，兩人之間的空氣驟然凝結成冰，又在眨眼間融化成水，澆得陸燼後背透涼。
    "別看密鑰！"
    一道冷冽的女聲劈開混亂。
    淩蘇夜不知道什麽時候衝到了近前。
    她素白的襯衫下擺被能量流掀得翻卷，發梢沾著細碎的星芒，右手的熵寂卡牌正插在兩人腳邊的地麵上。
    那是張泛著金屬光澤的暗紫色卡牌，卡麵的熵能紋路像活過來的蛇，正順著地磚縫隙蔓延，所過之處，崩解的量子粒子被瘋狂吸收，在卡麵凝聚成幽藍的光團。
    "它在讀取你的記憶！"淩蘇夜的指尖泛著紫黑色的熵能，她伸手按住陸燼肩膀，試圖用熵寂之力阻斷黑刺的侵蝕。
    可剛觸到他皮膚，教授的瞳孔就猛地收縮——那些順著血管爬動的黑荊棘，竟在接觸到熵能的瞬間變得更興奮，青灰的皮膚下浮起更清晰的脈絡，像無數條小蛇在血肉裏鑽行。
    陸燼悶哼一聲，額角的汗砸在地麵。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裏混著程硯的輕笑，那個聲音像從四麵八方湧來，帶著幾分誌在必得的溫柔："歡迎來到真正的局，陸燼。"
    "不......"沈璃的聲音突然發顫。
    她失控的時之力終於穩定了些，卻在抬頭時看見更駭人的景象——那枚被黑荊棘纏住的密鑰，此刻正懸浮在兩人中間，表麵的銜尾蛇紋路滲出暗紅的光。
    而在那紅光裏，一道半透明的虛影正在凝結。
    是個穿著月白旗袍的女人。
    她的脖頸纏著世界樹的藤蔓，發間的珍珠簪子碎了半支，眼尾的淚痣和沈璃有七分相似。
    最詭異的是她的瞳孔——左邊是正常的琥珀色，右邊卻翻湧著和密鑰一樣的黑流，像被強行塞進了兩個靈魂。
    "蘇晚晴？"淩蘇夜的聲音突然變輕。
    她顯然認出了這道虛影，熵寂卡牌的吸收速度慢了一瞬。
    "程硯用我的意識當誘餌。"虛影開口時，左邊的瞳孔溢出淚水，右邊的黑流卻在冷笑，"那密鑰不是鑰匙......是裝入初代使徒殘魂的容器。
    他要的不是打開世界樹，是讓那些被輪回碾碎的殘魂，替他......"
    "住口！"
    密鑰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黑光。
    蘇晚晴的虛影被黑流撕扯，她右邊的瞳孔徹底被黑暗吞噬，左手卻突然抓住陸燼纏著荊棘的手腕。
    這一碰，陸燼聽見識海裏時淵法典發出一聲清鳴，被蠶食的青銅書頁突然泛起微光，竟在黑色數據流中撕開一道細縫。
    "抱歉......"虛影的聲音帶著哭腔，左邊的瞳孔終於恢複清明，"他在密鑰裏種下了"亡者記憶"的詛咒，隻有......"
    話沒說完，蘇晚晴的虛影就被黑流徹底吞沒。
    陸燼感覺有什麽滾燙的東西順著她觸碰的位置鑽進識海——像是一段被封存的記憶碎片，又像是某種古老的力量。
    幾乎同時，他的戰力界麵突然閃過一道血紅色的光，原本徹底崩潰的數據流裏，浮現出一行歪斜的字：
    【檢測到汙染源：初代使徒殘魂（侵蝕度：37%）】
    "陸燼！"淩蘇夜的手按得更緊了，熵寂卡牌的吸收速度突然暴增，地麵的紫紋瞬間爬滿整麵牆。
    她額角滲著冷汗，卻還在咬牙喊："抓住那東西！
    時淵法典能吞......"
    "閉嘴！"陸燼突然低喝。
    他盯著界麵上那行血字，被黑荊棘纏住的手腕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盡管皮膚已經裂開細小的血口，盡管每一根血管都在灼燒，他卻迎著黑流抬起手，指尖精準扣住了懸浮的密鑰。
    識海裏，時淵法典的青銅書頁突然全部展開。
    那些被蠶食的紋路開始反撲，鎏金與黑流在虛空中糾纏，像兩團扭打在一起的火焰。
    陸燼能聽見法典在他意識裏低語，那聲音像是無數個他自己在重疊："吞噬......吞噬就能看見真相......"
    密鑰在他掌心劇烈震顫。
    黑荊棘瘋狂地想要掙脫，卻被時淵法典的力量越纏越緊。
    陸燼的界麵突然跳出新的提示，這次的字體是時淵法典特有的鎏金色，在黑流中格外醒目：
    【是否啟動"混沌裂隙"卡牌吞噬目標？】
    沈璃的手不知何時覆上他手背。
    女孩的時之力終於完全穩定，指尖的藍光溫柔地包裹住他的傷口，替他擋住了最後一絲刺痛。
    淩蘇夜的熵寂卡牌還在吸收能量，紫紋爬上他的腳踝，像在為這場吞噬注入最後的助力。
    陸燼望著懸浮在虛空中的密鑰，望著那上麵翻湧的黑流，突然笑了。
    他的瞳孔裏倒映著時淵法典的光，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破局者的決絕：
    "程硯，你以為這是你的局......"
    他屈指一彈。
    混沌裂隙的卡牌從袖口滑落，精準地貼在密鑰表麵。
    識海裏，鎏金與黑流的糾纏突然達到頂點。
    陸燼的界麵在崩潰前的最後一刻，清晰地顯示出一行數據：
    【汙染源鎖定完成......】
    混沌裂隙的卡牌剛貼上密鑰表麵，陸燼的識海便炸開刺目的金光。
    時淵法典的青銅書頁像被颶風掀起的經幡，每一頁都在劇烈震顫，鎏金紋路化作活物般竄入密鑰的黑流中。
    他掌心的黑荊棘突然發出尖嘯，原本啃噬血肉的倒刺竟開始融化，混著血珠滲入卡牌的裂隙裏——那是時淵法典在反哺吞噬，用他的血肉做熔爐，將汙染轉化為可吸收的能量。
    "共鳴率97%......"陸燼咬著後槽牙念出界麵上突然跳動的血字。
    原本顯示"初代使徒殘魂"的位置，此刻被"世界樹核心碎片"的燙金字體覆蓋，數據流裏甚至能瞥見半截纏繞著藤蔓的樹根虛影，"原來程硯藏在這裏的，根本不是鑰匙......是他偷來的世界樹本源。"
    他話音未落，懸浮在虛空中的蘇晚晴虛影突然劇烈扭曲。
    那些原本纏著她脖頸的世界樹藤蔓暴漲出十數根分支，像鋼索般勒進她半透明的身體。
    女人左邊的琥珀色瞳孔裏溢出血淚，右邊的黑流卻發出程硯的冷笑："誰允許你泄露秘密的？"
    "陸......燼......"蘇晚晴的聲音被藤蔓絞得支離破碎。
    她左邊的手突然穿透黑流，指尖觸到陸燼眉心——那是時淵法典的位置。
    陸燼的界麵瞬間跳出成串亂碼，卻在亂碼中瞥見一行被血浸透的小字："用我的淚痣......破輪回鎖......"
    下一秒，藤蔓徹底絞碎了虛影。
    陸燼的掌心傳來灼痛——蘇晚晴消失前，將半枚碎成星芒的珍珠簪子塞進了他手裏。
    那是她發間那支斷簪的另一半，此刻正泛著和沈璃淚痣相同的幽藍。
    "小心身後！"淩蘇夜的熵寂卡牌突然爆發出刺耳鳴響。
    陸燼本能地旋身，正看見牆角那堆顧北的傀儡殘骸在蠕動。
    青銅關節摩擦的"哢嗒"聲裏，碎成二十塊的軀體正以違背物理的方式重組：六條由數據流構成的觸手從脊椎處生長出來，每根觸手上都纏著"因果律清道夫"的燙金銘文；原本空洞的眼眶裏，亮起兩盞血紅色的分析燈，正對著他的戰力界麵掃描。
    "是程硯的後手。"淩蘇夜的指尖在顫抖，她能看見清道夫觸手上流動的代碼——那是專門針對時淵法典的殺毒程序。
    熵寂卡牌的紫紋原本爬滿整麵牆，此刻卻被清道夫的觸手撕開六道缺口，"他知道你會吞噬密鑰，所以用顧北的殘魂做餌，養了這隻專克因果律的怪物。"
    陸燼的界麵瘋狂閃爍。
    清道夫出現的瞬間，原本37%的侵蝕度暴跌至12%，卻在觸手掃過的刹那又飆升回45%，旁邊的備注欄跳出猩紅警告："戰力壓製：混沌抗性+50%。"他能聽見時淵法典在識海哀鳴，那些剛吞噬的世界樹碎片正在被清道夫的數據流剝離，像被人從他手裏強行拽走糖果。
    "接著！"淩蘇夜突然咬破指尖。
    她的熵寂卡牌從地麵騰起，懸浮在掌心時已化作液態紫流，順著她的傷口滲入血管。
    陸燼的手腕被她抓住，能清晰感覺到冰涼的熵能順著靜脈湧進識海——那不是簡單的能量傳輸，是將她的卡牌與他的法典強行綁定。
    兩人的戰力界麵同時炸開刺目的紫光。
    陸燼的界麵上，"混沌裂隙"的圖標與"熵寂卡牌"的圖標開始重疊，數據流裏浮現"混沌共鳴·熵寂共鳴（1/2）"的提示；淩蘇夜的界麵則跳出"因果律解析進度：30%→57%→79%"的滾動數字，她的瞳孔裏倒映著清道夫核心的代碼，"原來它的防禦機製是......"
    "嗤——"
    清道夫的觸手穿透熵寂屏障的瞬間，陸燼的界麵突然靜止。
    他看見淩蘇夜的額角滲出黑血——那是熵能反噬的征兆；沈璃的時之力重新開始量子化崩解，卻強撐著用藍光包裹住他的後頸，試圖用時間流速延緩清道夫的攻擊；而他自己的掌心，蘇晚晴留下的珍珠碎簪正在發燙，幽藍光芒與時淵法典的金光纏繞，在識海深處撕開一道僅容指尖的裂隙。
    "還差......"陸燼盯著界麵上停滯的"共鳴進度91%"，突然想起蘇晚晴消失前的血字。
    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混著時淵法典的金光噴在清道夫觸手上——那是古使徒的血契，用命做抵押的交易。
    識海裏的裂隙瞬間擴大，他看見被程硯藏在世界樹核心裏的法典殘片，正懸浮在黑暗中，表麵的紋路與時淵法典完美契合。
    "陸燼！"淩蘇夜的聲音帶著哭腔。
    她的熵寂卡牌徹底碎裂，液態紫流卻化作鎖鏈纏住清道夫的觸手，"再撐三秒......解析要完成了......"
    陸燼沒有回答。
    他望著界麵上突然開始倒數的紅色數字（00:03:00），望著沈璃崩解成星芒的指尖，望著清道夫觸手上即將穿透他心髒的倒刺，突然笑了。
    他想起程硯說"這是真正的局"時的溫柔，想起蘇晚晴用半條命換來的提示，想起時淵法典在他識海說"吞噬就能看見真相"的低語。
    他抬起手。
    掌心的珍珠碎簪與識海的法典殘片同時發出強光。
    "程硯，"陸燼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混著時淵法典的轟鳴，"你以為鎖死了所有退路......"
    界麵在他說完最後一個字時突然黑屏。
    黑暗中，他聽見時淵法典的最後一聲低語："融合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