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後頸的刺癢隨著灰影的逼近愈發劇烈，像有螞蟻順著脊椎往上爬。
    他能清晰聽見自己右手骨骼與遺跡核心融合時發出的細碎爆裂聲，暗金色數據流在皮膚下竄動，每一絲都扯著神經疼。
    沈璃的發頂蹭過他染血的鎖骨，她的呼吸輕得像片雪，可時之環崩解後的餘溫還殘留在他掌心，提醒著方才那十秒凍結時空的代價。
    "觀測者大人。"灰影的聲音裹著甜膩的笑，在熵霧裏蕩出層層波紋。
    陸燼終於看清對方模樣——蒼白的臉像浸在福爾馬林裏，左眼戴著青銅單片鏡，鏡麵上流轉的紋路與沙漏表麵的"因果律淨化"圖騰完全重合。
    最讓他瞳孔收縮的是對方袖口翻卷處，那道暗紋與守墓人族徽的弧度分毫不差。
    沈璃在他懷裏顫了顫，被他用沾血的指腹輕輕按住唇。
    小姑娘的睫毛掃過他手背，帶著未幹的淚濕："陳淵說過...熵淵議會的淨化師會用沙漏裝活人的因果線。"她的聲音被捂成悶響，卻讓陸燼後槽牙咬得發疼——三天前黑市拍賣會上，陳淵確實遞過情報，說議會最近在兜售"能淨化輪回汙染"的卡牌，可那批貨裏摻了七成假貨。
    "議會準備了真正的淨化卡牌。"灰影晃了晃沙漏，裏麵的銀沙突然凝成具象的卡牌虛影，泛著神諭級才有的鎏金邊框。
    他往前走了兩步，鞋跟碾過地上的金屬碎屑，"用你的鏽鑰匙交換如何？"
    "鏽鑰匙"三個字像根細針紮進陸燼太陽穴。
    他盯著對方掌心的沙漏，界麵紅光突然暴漲，原本跳動的倒計時數字扭曲成亂碼——檢測程序剛觸碰到沙漏表麵，整個界麵"滋啦"一聲黑屏了。
    "你果然繼承了初代使徒的缺陷。"灰影的單片鏡突然泛起血光，他扯鬆領口，露出後頸暗紅的議會紋章，那紋路正隨著說話的節奏明滅，"連契約反噬都看不穿。"
    話音未落，沙漏底部裂開蛛網狀縫隙。
    十二道青灰色影子從中湧出，它們沒有具體形態，卻在逼近時帶出刺目的腐臭——是因果律汙染體，每道影子都纏著數不清的血線，那是被輪回收割的觀測者殘魂。
    陸燼的界麵在此時猛地重啟，血紅色警告鋪滿視網膜：「核心熵值：99.9%（弱點：時之力凍結）」。
    他右手與核心融合處的數據流突然沸騰，疼得他額頭青筋暴起，卻在同一時間看清汙染體的行動軌跡——它們目標明確，全部朝著遺跡核心的融合點湧來。
    "小淩！"他喊得短促，左手已經探向腰後。
    淩蘇夜跪坐在地的脊背猛地繃直，她扯下被腐蝕的大褂下擺，露出綁在大腿外側的熵寂卡牌匣。
    蒼白的手指劃過卡牌表麵時，指尖滲出血珠，卻精準抽出那張泛著黑霧的"熵能吸收"卡："接著！"
    卡牌破空而來的瞬間，陸燼咬碎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炸開的刹那，他看清了所有汙染體的動作間隙——它們的攻擊頻率遵循著守墓人留下的輪回數據，每0.3秒會出現一次重疊的弱點。
    暗金色數據流順著手臂竄進卡牌，原本漆黑的卡牌表麵浮起銀色紋路，那是他用"時淵法典"臨時疊加的"因果加速"效果。
    "嗡——"
    熵寂屏障在核心前展開的瞬間，十二道汙染體同時撞上屏障。
    淩蘇夜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能看見界麵上跳動的吸收數值：57%、68%、82%...可汙染體的血線突然暴漲，那些被收割的觀測者殘魂開始瘋狂掙紮，竟推著汙染體硬闖屏障。
    灰影的笑聲混在混亂裏，他的單片鏡已經完全染紅，沙漏被舉到與肩同高："以為靠數據就能破局？
    這可是議會用三萬個輪回數據堆出來的——"
    陸燼的餘光瞥見對方手腕的動作。
    他右手與核心融合處的疼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界麵瘋狂閃爍的警告：「因果律幹涉即將生效！」他猛地拽過沈璃的手腕，將最後一張時之卡牌塞進她掌心："凍三秒，隻要三秒！"
    沈璃的指尖還沾著時之環崩解的金粉，她望著陸燼染血的眼睛，突然笑了。
    那笑帶著點破釜沉舟的狠勁，與她平時的呆萌判若兩人。
    金粉順著她的手腕竄進卡牌，時之卡牌泛起幽藍光芒，在灰影即將甩動沙漏的瞬間——
    "哢嚓。"
    局部時空凍結的脆響裏，陸燼看見灰影的表情凝固在得意的弧度。
    可他的界麵突然彈出刺目的紅光，比之前任何警告都要刺眼：「檢測到外來因果律武器接觸核心！警告！警告！」
    沙漏的銀沙正順著凍結的時空縫隙往下淌，每一粒都泛著妖異的紫。
    陸燼突然想起前一章輪回裏，守墓人最後那抹驚恐——原來真正的殺招，從來不是輪回投影，而是這些藏在淨化卡牌裏的...
    "砰！"
    凍結的時空出現第一道裂紋時，灰影的沙漏終於砸在了遺跡核心上。
    陸燼的界麵在此時徹底崩潰，所有數據化作亂碼，唯有一行血字在視網膜上燃燒：
    「係統警告：多元宇宙法則正在被篡改——」陸燼的瞳孔在沙漏砸下的瞬間收縮成針尖。
    他能聽見遺跡核心內部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暗金色數據流瘋狂竄動著想要護住核心，卻在接觸到沙漏紫沙的刹那像被火灼燒的蛛絲般蜷曲崩斷。
    界麵最後的亂碼在視網膜上刺出殘影，係統警告的血字還未完全消散，新的提示突然炸響——這次是沈璃手腕上時之環的共鳴，帶著她體溫的震動順著交握的掌心傳來。
    "悖論契約激活條件：觀測者血肉。"灰影的聲音穿透凍結的時空裂縫，他的單片鏡在紫沙映照下泛著妖異的紫，"你以為用初代的法典就能淩駕於輪回之上？
    這可是議會用三萬個觀測者的骨血...啊！"
    後半句話被截斷。
    沈璃突然扯開頸間的時之卡牌項鏈，那枚被她視作命根的月牙形卡牌在掌心迸出幽藍光芒。
    陸燼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經將卡牌尖端對準他右手與核心融合處的傷口——那裏還滲著暗金與猩紅交織的血，數據流正隨著沙漏的侵蝕瘋狂外湧。
    "沈璃！"他嗓音發啞，想抽回手卻被她十指緊扣。
    小姑娘的指尖涼得像冰，可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你瘋了？
    這是你最後..."
    "不是最後。"沈璃仰起臉，睫毛上還掛著未幹的淚，可眼底燃著他從未見過的熾烈，"陳淵說過，真實共鳴需要觀測者與卡牌持有者的血契。
    三天前我偷偷用時之環測過...你的血裏有時淵法典的紋路，我的卡牌裏有初代的輪回預言。"她咬著唇將卡牌按進傷口，藍金交織的光瞬間包裹住兩人交握的手，"界麵剛才顯示悖論契約需要血肉激活，那我們就用血肉反製！"
    陸燼的呼吸猛地一滯。
    傷口處傳來的不再是灼燒般的疼，而是某種溫熱的共鳴——時之卡牌的紋路順著他的血管攀爬，與皮膚下暗金數據流纏繞著鑽進核心。
    界麵在此時突然重啟，刺目的紅光被染成暖金，新的提示如潮水般湧來：
    「檢測到觀測者陸燼與卡牌持有者沈璃血契共鳴——」
    「真實共鳴度：30%...60%...90%——」
    「悖論契約反向鎖定中！」
    灰影的單片鏡"哢"地裂開一道縫。
    他踉蹌後退，紫沙組成的沙漏在接觸核心的瞬間突然扭曲，原本要篡改法則的銀沙像被磁鐵吸引般反向倒流，在半空中凝成一隻泛著青銅鏽色的眼睛。
    那眼睛的虹膜是破碎的時之齒輪，眼尾拖著守墓人族徽的暗紋，正是陸燼在古籍殘頁裏見過的"初代使徒懺悔之眼"。
    "不可能！"商人的聲音帶著破音，後頸的議會紋章開始滲血，"這是用三萬個輪回數據堆出來的殺局...你不過是個剛摸到法則門檻的小觀測者！"
    "但我有搭檔。"陸燼扯動嘴角，右手與核心融合處的數據流突然變得溫順，順著他的血管竄進懺悔之眼。
    界麵上的共鳴度跳到99%時，他瞥見沈璃發白的唇，突然明白她剛才說的"不是最後"——她早就把自己的時之卡牌與他的法典綁定了，用輪回預言裏的血契做餌，等的就是議會自以為是的"完美殺局"。
    "100%。"沈璃輕聲說。
    懺悔之眼在此時睜開。
    紫沙組成的沙漏轟然崩解，碎成萬千光點鑽進眼睛裏。
    灰影的身體開始透明，像被無形的手揉碎的紙片，他瞪著逐漸消散的手臂，最後一絲意識全凝在喉間："議會早已在你出生時...植入了輪回的齒輪——"
    話音未落，他徹底化作一團熵霧，連慘叫都被懺悔之眼吞噬。
    陸燼鬆開沈璃的手，發現她的指尖在發抖。
    他想抱她，卻被遺跡核心突然爆發的強光刺得眯起眼。
    暗金色數據流從核心裏湧出來，在半空凝成細碎的光點，那些被汙染體纏住的觀測者殘魂正順著光流往上飄，最後融入懺悔之眼中。
    界麵終於恢複正常，懸浮的全息投影裏，"因果律淨化"的進度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跳動：92%、95%、98%...
    "成功了？"淩蘇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陸燼轉頭，看見她倚著牆站著，熵寂卡牌匣的搭扣開著，最後一張卡牌正冒著青煙——她剛才應該是用了全力維持屏障，此刻連站都站不穩。
    "暫時。"陸燼扯下衣角給沈璃擦手，指腹碰到她掌心被卡牌劃破的傷口，"但商人最後那句話..."
    "輪回的齒輪。"沈璃低頭盯著自己掌心的血，"可能和守墓人說的"宿命"有關。"她抬頭時，遺跡核心突然發出嗡鳴，暗金色光流裏浮現出模糊的人影。
    陸燼的界麵瞬間彈出新提示：「檢測到高階存在接觸！」
    人影的輪廓逐漸清晰。
    那是個穿著守墓人長袍的男人，左眼燃燒著混沌紀元的暗紋，右眼轉動著時之齒輪——正是陸燼在輪回投影裏見過無數次的守墓人。
    可這一次，他不再是投影，而是真實地站在遺跡核心前，右手虛虛按在核心上，指尖滲出的金血與核心數據流融為一體。
    "陸燼。"守墓人的聲音像古鍾震顫，在空蕩的遺跡裏激起回音，"你比我想象中...更快。"
    陸燼的後頸再次泛起刺癢。
    他盯著守墓人左眼的混沌紋章，突然想起商人臨終前的話——輪回的齒輪，從他出生時就被植入的齒輪，此刻正隨著守墓人的出現，在界麵最深處緩緩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