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觀測者的終焉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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鏽痕湮滅的刹那,陸燼後槽牙咬得發疼。
視網膜上的藍光幕像被潑了墨水,他下意識抬手去揉,指節撞在冰涼的金屬鎖鏈上——那是沈璃最後留下的時之力光帶,此刻正貼著他手腕發燙。
“界麵...”他喉結滾動,聲音發澀,“蘇夜,你能看到數值嗎?”
淩蘇夜倚著焦黑的牆麵,指尖還在滲血。
她抬頭時,額角的碎發黏著冷汗:“我的熵寂卡牌...感應不到任何數據波動。”話音未落,地麵突然震顫,空氣裏泛起鐵鏽味的灼熱——是混沌餘燼。
陸燼瞳孔驟縮,他能清晰感覺到,那些本應被清除的能量正在暗處翻湧,像被捅了巢穴的蜂群,正以十倍速度凝聚。
“觀測者權限被徹底清除...”他低笑一聲,指腹重重抵在太陽穴上,“但混沌餘燼反而在增強。”
話音未落,腕間的光帶突然炸裂。
金黑兩色的鎖鏈從光霧中竄出,纏繞著刺破虛空,一端紮進陸燼心口的舊傷,另一端直插半空翻湧的紫黑色漩渦。
沈璃的聲音裹著金屬震顫,從鎖鏈深處炸響:“陸燼!”
他猛地抬頭。
那個本該消散的虛影正浮在漩渦下方,時之力在她周身凝成碎片,像被風吹散的星圖。
她的瞳孔泛著幽藍的光,發梢卻在簌簌剝落,每說一個字都像在燃燒自己:“契約重寫的代價是觀測者的‘自由意誌’!”她嘶吼著,黑色鎖鏈突然繃直,在陸燼心口勒出血痕,“我用時間線裏所有可能的‘沈璃’為你鋪路,但閉環還缺最後一個變量——需要你的選擇來填補!”
“什麽選擇?”陸燼抓住她即將消散的手腕,掌心觸到的不是溫度,而是時之力特有的冷意,像浸在冰水裏的金屬。
他忽然想起什麽,喉間發緊——那些被抽離的記憶,此刻正以刺痛的方式反撲,“你說過...未觀測的時間線裏等我...”
“那是騙你的。”沈璃突然笑了,眼淚卻混著光粒墜落,“所有時間線的沈璃,都在等你做這個選擇。”
轟鳴聲響徹天際。
紀元之眼的殘影從漩渦中升起,化作一條蜿蜒的金色數據龍,鱗片間流淌著星河般的光。
它的瞳孔裏映出千萬條時間線,每條線末端都纏著相同的黑金色鎖鏈——是閉環。
“混沌紀元與共生體的鏡像,就是閉環終極變量。”龍鳴聲震得空氣發顫,“要終結它,必須同時消除‘觀測者’與‘自由意誌’。”
陸燼的手指在發抖。
他終於明白界麵消失的真相——觀測者權限被清除,意味著他再無法用數據推演規避風險;而自由意誌的代價...他看向沈璃,她的身影已經透明到能看見背後的漩渦,“所以,我需要主動放棄自由意誌?”
“不。”沈璃的指尖抵住他眉心,時之力如細針般刺入,“是用你的自由意誌,去覆蓋閉環的規則。”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總說自己是策略鬼才,現在該用最笨的辦法了——用命填。”
“填什麽?”
“填你胸口的鏽痕殘餘。”
陸燼下意識按住心口。
那裏的舊傷不知何時又開始灼痛,像有活物在皮下蠕動。
他突然想起前一刻,當血色紋章湮滅時,有半片鏽屑鑽進了他心髒附近的血管——當時界麵瘋狂閃爍,他沒來得及細查。
“那是混沌紀元的種子。”紀元之龍的聲音裏帶著悲憫,“它會在你體內生根,用你的自由意誌為養分,重新孕育閉環。”
“所以你的選擇是——”沈璃的鎖鏈突然收緊,金黑兩色在她掌心交織成新的紋路,“是讓我用這雙生鎖鏈熔鑄它,還是...”
“還是讓閉環重啟?”陸燼替她說完,低頭看向自己染血的掌心。
他想起古籍館裏,沈璃蹲在碎書頁前衝他笑;想起淩蘇夜在實驗室裏摔了咖啡杯,紅著臉說“熵能公式不需要浪漫”;想起陳淵叼著煙拋硬幣,說“最危險的交易,往往藏在最安全的謊話裏”。
那些被擦除的記憶,此刻如潮水倒灌。
“我選熔鑄。”他抬頭時,眼底的茫然徹底褪去,隻剩一片清亮的黑,“但你得告訴我,熔鑄之後,你還能回來嗎?”
沈璃的眼淚落進他掌心,燙得驚人:“未觀測的時間線裏...我在等你。”
陸燼突然笑了。
他鬆開她的手,指尖緩緩按上心口的鏽痕。
那裏的皮膚正滲出黑血,混著金紅的時之力,在他掌心綻開詭異的花。
“蘇夜。”他轉頭看向淩蘇夜,後者正咬著牙舉起熵寂卡牌,蒼白的臉上浮著病態的潮紅,“準備好熵能過載——這次,我們燒得徹底些。”
淩蘇夜沒說話,隻是用力點頭。
她的指尖在卡牌上劃出血痕,熵能如黑紫色的火,順著鎖鏈竄向陸燼心口。
沈璃的鎖鏈同時亮起刺目光芒。
金與黑在鏽痕處糾纏,像兩柄燒紅的劍,正一寸寸刺入血肉。
陸燼的額角暴起青筋,他能聽見自己骨骼發出的脆響,能感覺到鏽痕在鎖鏈下扭曲掙紮,卻始終沒哼一聲。
“還差最後一步。”沈璃的聲音已經模糊,“撕開它,陸燼...用你的手。”
陸燼深吸一口氣。
他的指尖陷入心口的血肉,順著鏽痕的紋路狠狠一撕——
劇痛如海嘯般淹沒意識前,他最後看見的,是沈璃的鎖鏈與他的血,在虛空中熔鑄成新的紋章。
劇痛撕裂神經的刹那,陸燼的手指深深陷進血肉裏。
他能清晰感知到鏽痕下那團蠕動的黑渣正瘋狂啃噬血管——像有無數細針裹著冰碴,順著動脈往心髒鑽。
但比疼痛更劇烈的,是胸腔裏翻湧的灼熱,那是沈璃的時之力鎖鏈在熔鑄,金黑兩色的光順著傷口往體內竄,每一寸都燙得他皮膚發紅。
“熵能過載!”淩蘇夜的尖叫混著金屬震顫刺進耳膜。
陸燼勉強抬頭,看見她的熵寂卡牌正在崩解——深紫色卡麵裂開蛛網紋,黑焰從裂痕裏噴湧而出,順著鎖鏈倒灌進他心口。
她的指尖已經燒得焦黑,卻仍死死攥著卡牌,額角的冷汗滴在焦土上,騰起一縷白煙:“穩住!這東西在吸收我的熵能轉化成混沌能量——”話音未落,她突然嗆咳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沾在卡麵上,竟詭異地凝結成冰晶。
陸燼咬碎後槽牙。
他能通過傷口“看”到體內的戰場:時之力鎖鏈如金蛇般絞住那團黑渣,熵能黑焰則從另一側灼燒,兩種能量在血肉裏碰撞出刺目的光。
而在更深處,他的心髒正瘋狂跳動,每一下都震得肋骨發疼——不是因為恐懼,是因為興奮。
這種近乎自殘的博弈,像極了他當年修複破損青銅器時,用最細的鏨子挑開最後一層鏽殼的瞬間。
“觀測者的權限不是鑰匙,而是選擇本身!”沈璃的聲音突然拔高。
陸燼這才發現她的身影已經透明到能看見背後的漩渦——她的發梢正在徹底湮滅,每一片光屑墜落都帶起一道時間亂流,“契約需要‘未觀測時間線’的坐標重置!”她抬手,掌心的鎖鏈突然爆發出刺目光芒,金黑紋路交織成新的符印,“陸燼,抓住我的手!”
他想伸手,卻發現自己的胳膊在發抖。
不是因為疼,是因為他突然看清了沈璃瞳孔裏的血色紋章——那是和他心口鏽痕一模一樣的紋路。
“你早就知道代價是什麽。”他啞聲說,“從你用所有時間線的自己鋪路開始,就沒想過全身而退。”
沈璃笑了,眼淚卻在湮滅前的最後一刻凝成冰晶。
“初代使徒的‘選擇’才是閉環的最終變量。”紀元之龍的聲音從漩渦深處炸響,金色龍影正從鏽痕數據流裏重組,鱗片間的星河光帶掃過眾人,“觀測者、熵寂軍團、輪回宿命…都是這顆種子開出的花。要拔根,就得讓新的選擇成為土壤。”
“所以你要我們當新的觀測者變量?”淩蘇夜突然插話。
她的熵寂卡牌已經碎成齏粉,卻仍舉著殘片,黑紫色的熵能在她指尖凝成尖刺,“用自己的命當肥料?”
“契約重寫的最後代價…”沈璃的鎖鏈突然繃直,將陸燼的手腕與她的手腕死死扣在一起,“是讓我們成為下一周期閉環的‘觀測者變量’。”她的聲音開始重疊,像是千萬個時間線的沈璃同時開口,“未觀測的時間線裏沒有我,但會有新的‘沈璃’——而你,陸燼,必須活著。”
“憑什麽?”陸燼的聲音發顫。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從身體裏抽離——不是力量,是某種更虛無的存在,像靈魂被人用細沙一點點篩走。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古籍館見到沈璃時,她蹲在滿地碎頁前抬頭衝他笑,發梢沾著墨漬:“陸師傅,這頁《時淵殘卷》的年份對不上,你說會不會是時間線被篡改過?”
“因為你是變量本身。”紀元之龍的龍爪突然按在陸燼心口。
劇痛中,他看見自己的血液正順著龍鱗的縫隙流淌,在虛空中畫出新的星圖,“你的自由意誌,你的選擇,你的每一次用數據推演破局的笨辦法…這些混沌裏的‘不確定’,才是打破輪回最鋒利的刀。”
“蘇夜!”陸燼突然轉頭。
淩蘇夜的熵能尖刺正抵在他後心,黑焰順著脊椎竄進他體內,“繼續燒!燒穿這團鬼東西!”他能感覺到鏽痕在兩種能量的夾擊下逐漸疲軟,像被沸水燙過的水蛭,正蜷縮著往心髒更深處鑽。
“撐住!”淩蘇夜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滴在陸燼後心,竟引燃了他皮膚下的時之力。
金黑兩色的光從傷口處噴湧而出,在兩人之間凝成屏障,“熵能轉化完成70%…不,是逆向轉化!那團黑渣在吸收時之力!”
沈璃的鎖鏈突然發出哀鳴。
陸燼看見她的手臂正在消散,從指尖開始,像被橡皮擦抹掉的鉛筆印。
“坐標重置…啟動。”她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陸燼,記住…戰力界麵的消失不是終點…”
話音未落,整個空間突然劇烈震顫。
陸燼感覺有什麽東西在他視網膜上瘋狂閃爍——不是熟悉的藍光界麵,而是一片刺目的空白,像被人強行格式化的屏幕。
他下意識去摸心口的鏽痕,卻隻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膚——鏽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的疤痕,紋路竟與沈璃瞳孔裏的血色紋章一模一樣。
“閉環…湮滅。”紀元之龍的聲音逐漸虛化,龍影開始崩解成金色數據流,“觀測者變量…已重置。”
陸燼踉蹌著跪倒在地。
他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能感覺到淩蘇夜的手按在他後背,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金屬灼燒味——但他看不見界麵。
視網膜上的藍光幕徹底消失了,像從來沒存在過。
“界麵…”他啞聲喚了一句,喉嚨發緊。
淩蘇夜的手頓了頓。
她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眼皮:“沒亮。”她的聲音很輕,“但你的心跳很穩,傷口在愈合——時之力還在你體內。”
陸燼抬頭。
沈璃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隻餘下一截正在湮滅的鎖鏈,墜落在他腳邊。
他伸手接住,金屬表麵還殘留著她的溫度。
遠處的漩渦正在閉合,最後一縷混沌餘燼被吸入其中,像被風吹散的灰燼。
“未觀測的時間線裏…”他低聲重複沈璃的話,手指摩挲著鎖鏈上的紋路,“你最好在那等我。”
風突然卷起焦土。
陸燼眯起眼,看見遠處的廢墟中,一點幽藍的光正在亮起——像極了沈璃瞳孔裏的顏色。
他剛要起身,突然一陣眩暈襲來,眼前發黑前的最後一刻,他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清晰。
而在意識的最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
那是比時淵法典更古老的存在,是混沌紀元最開始時,就埋在他靈魂裏的種子——
觀測者的烙印,正在徹底湮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