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的心髒像被燒紅的鐵釺貫穿。
    沈璃的指尖還停留在鎖鏈末端，暗金色能量順著金屬倒刺鑽入他體內時，他甚至能聽見自己骨骼發出的細微碎裂聲。
    血珠順著鎖鏈紋路往下淌，在他小腹洇開一片刺目的紅。
    戰力界麵的淡藍光幕瘋狂閃爍，原本單一的數據流突然被撕開一道口子，暗紫色的熵能數據流如毒蛇般鑽進來，與他的時淵法典數據絞纏成亂麻。
    "璃璃！"他嘶吼著去抓她的手腕，可掌心隻觸到一片虛無——沈璃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透明，發梢先散成光點，接著是裙擺，最後連那張帶著淚痣的臉都成了霧裏的月。
    她的聲音從很遠處飄來，混著鎖鏈震顫的嗡鳴："記住...未觀測的時間線..."
    話音未落，她整個人便碎成星屑，消散在空氣裏。
    陸燼踉蹌著扶住牆麵，指節抵在滲血的胸口。
    瓷磚被他握得哢哢作響，可疼痛遠不及心口那處空洞——方才還溫熱的體溫，此刻隻剩鎖鏈倒刺刮擦心髒的鈍痛。
    他低頭看向戰力界麵，【觀測者數據流：2/2】的字樣還在，但原本屬於沈璃的那道暗金數據流正在以0.3%的速度衰減。
    "陸燼！"
    淩蘇夜的聲音像根針，刺破了他混沌的意識。
    量子教授不知何時站在三米外，白大褂下擺沾著黑灰，指尖凝著團旋轉的紫芒——那是她獨有的熵能掃描。
    她的瞳孔縮成細線，盯著懸浮在兩人之間的全息界麵，上麵跳動的數據流讓她睫毛劇烈顫動："你的體內有兩套獨立觀測者烙印。"她的聲音發緊，紫芒突然暴漲三寸，"混沌餘燼正在重構"雙生觀測者"的烙印結構！"
    陸燼猛地抬頭。
    地麵那截墨色鎖鏈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原本鏽跡斑斑的金屬表麵裂開蛛網紋，金與黑兩種光芒從裂縫中噴湧而出——金色是時淵法典的輝光，黑色是熵寂軍團的殘燼。
    兩種光浪糾纏著拔地而起，在半空凝成兩條龍影：金鱗龍目眥欲裂，黑鱗龍張牙舞爪，龍尾交纏處炸開細碎的電光。
    "界麵提示！"陸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淡藍光幕在他視網膜上投下血字，"雙重數據流分裂度：47%...混沌紀元觀測者與共生體在互相吞噬！"
    他踉蹌兩步，伸手去抓空中的龍影。
    金鱗龍的龍須卻突然掃過他手背，燙得他倒抽冷氣——那不是能量，是帶著意識的意誌，在拚命往他識海鑽。
    黑鱗龍則相反，龍息裹著冰碴，凍得他後頸起滿雞皮疙瘩。
    "這是...沈璃說的閉環反噬？"他咬牙按住額頭，"她把時之力和熵能都給了我，但兩種觀測者權限根本不相容？"
    "不是不相容。"
    冰冷的聲音從頭頂炸響。
    陸燼和淩蘇夜同時抬頭。
    原本因維度震蕩扭曲的空氣裏，浮現出一隻巨大的眼睛——瞳孔是無數交疊的時間線，虹膜流轉著混沌紀元的暗金，眼尾的裂痕裏滲出星塵般的光粒。
    那是紀元之眼的殘影，傳說中見證過七次文明輪回的古老存在。
    "雙生觀測者的烙印，本就是用前七次輪回的觀測者骸骨鑄造。"殘影的聲音像金屬摩擦，"你們現在看到的分裂，是舊權限在排斥新宿主。"它的瞳孔突然收縮，無數時間線在其中炸成碎片，"要徹底消除閉環，必須用"未觀測時間線"的坐標重置所有權限。"
    "代價呢？"淩蘇夜突然開口。
    她的指尖紫芒已經凝成實質，熵能在掌心翻湧如活物，"任何法則都有代價。"
    "記憶與選擇。"紀元之眼的裂痕滲出更多星塵，"未觀測的時間線裏，沒有你們的過去，沒有你們的決定。
    重置權限時，你們會失去所有與"觀測者"相關的記憶，包括...她。"它的目光掃過陸燼胸口還在滲血的傷口，"包括那個用命為你鋪路的姑娘。"
    陸燼的呼吸陡然一滯。
    他想起沈璃最後說的"騙了你"，想起她按在他心口時虛浮的溫度，想起古籍館初遇時她蹲在滿地殘卷裏，抬頭對他笑的模樣。
    那些畫麵在他腦海裏閃回，像被人用重錘砸進顱骨——如果失去這些記憶，他還能記得自己是誰嗎？
    還能記得要打破輪回的初衷嗎？
    "但這是唯一的辦法。"紀元之眼的聲音裏帶著某種悲憫，"否則兩個觀測者權限會徹底融合成毒瘤，先吞噬你的意識，再吞噬整個多元宇宙。"
    淩蘇夜突然抓住陸燼的手腕。
    她的掌心滾燙，熵能順著皮膚鑽進他血管，原本糾纏的數據流竟暫時安分了些。
    量子教授仰起臉，清冷的眉眼此刻燒著火焰："我需要三秒。"她盯著陸燼視網膜上的界麵，"你的時淵法典能鎖定未觀測時間線的坐標嗎？"
    陸燼深吸一口氣。
    痛意順著脊椎竄到後頸，但他能感覺到，沈璃留下的時之力正在他心髒周圍織成一張網，托住即將崩潰的意識。
    他盯著界麵上瘋狂跳動的分裂度——已經漲到61%了。
    "能。"他扯出個帶血的笑，"但需要你的熵能做引子。"
    淩蘇夜的指尖紫芒大盛。
    她另一隻手按上陸燼後背，熵能如潮水般湧進他體內。
    陸燼的界麵突然彈出新提示：【熵能注入率：37%】。
    與此同時，空中的金黑雙龍突然發出哀鳴，龍鱗片片崩解，化作光點沒入他眉心。
    紀元之眼的殘影開始消散。
    它最後看了陸燼一眼，時間線組成的瞳孔裏，閃過沈璃消散前的那抹笑："記住，未觀測的時間線裏...她還在等你。"
    話音未落，殘影便碎成星塵。
    陸燼感覺有什麽滾燙的東西從鼻腔湧出。
    他抹了把臉，滿手是血。
    界麵上的分裂度還在漲，78%，82%，89%...他抬頭看向淩蘇夜，她的白大褂已經被熵能烤得焦黑，發梢打著卷兒，可眼底的光卻比任何時候都亮。
    "轉化率要到90%。"她喘著氣，指尖的紫芒幾乎要凝成實體，"再撐一分鍾。"
    陸燼咬碎後槽牙。
    沈璃留下的時之力突然在他識海炸開，淡藍色的光帶裹住那兩條正在吞噬彼此的數據流。
    他的界麵瘋狂閃爍，【因果推演中...】的字樣刷屏般閃過，最後定格成一行血字：【未觀測時間線坐標鎖定成功】。
    "蘇夜！"他吼道，"現在！"
    淩蘇夜的指尖突然刺入他後頸。
    紫芒如活物般鑽進他大腦，陸燼的視野瞬間被無數時間線淹沒——有他和沈璃在古籍館修複殘卷的，有他和淩蘇夜在實驗室研究熵能的，有陳淵叼著煙在黑市拍賣卡牌的...但在最深處，有片完全黑暗的區域，那是未觀測的時間線。
    "轉化率：89%..."淩蘇夜的聲音帶著顫音。
    陸燼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從他腦海裏剝離——是沈璃的笑，是她渡給他時之力的溫度，是她最後說的"騙了你"。
    他猛地攥緊淩蘇夜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她皮膚："撐住...我們要帶她回來。"
    淩蘇夜的界麵突然亮起刺目的紅光。
    她抬頭看向陸燼，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卻笑得像朵帶刺的玫瑰："看你的界麵。"
    陸燼低頭。
    【轉化率：90%】的字樣正在界麵中央跳動，後麵跟著一行小字：【熵能注入穩定，未觀測坐標激活中...】
    遠處突然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
    兩人同時轉頭。
    地麵那截墨色鎖鏈不知何時徹底化為飛灰，而在飛灰中，一粒暗金色的光點正在緩緩凝結——像極了沈璃眼尾那顆淚痣的顏色。
    陸燼盯著那粒暗金光點，喉結滾動。
    那抹光太像沈璃眼尾的淚痣，他下意識伸手去碰，指尖剛觸及便被燙得縮回——不是溫度，是熟悉的時之力，帶著她獨有的清冽氣息，像古籍館裏陳墨與鬆煙混合的味道。
    “時之力錨點在重組。”淩蘇夜喘著氣說道，她的白大褂已燒出幾個焦洞，左手還按在陸燼後頸，熵能如活泉般持續注入。
    她另一隻手虛握，掌心懸浮著半透明的熵寂卡牌，表麵流轉的紫紋與陸燼界麵上的數據流同頻震顫，“但雙生烙印的反噬還在聚集——它們在爭奪最後一絲權限。”她低頭瞥了眼界麵，瞳孔因數據暴漲而收縮，“必須用我的卡牌吸收這股能量，否則就算激活未觀測坐標，反噬也會撕裂你的識海。”
    “需要什麽？”陸燼咬著牙，額角的青筋跳得像戰鼓。
    沈璃留下的時之力在他體內織成光網，正勉強裹住那兩條仍在撕咬的數據流，但裂痕正在擴大，每道裂痕都像刀割他的神經。
    “你的時淵法典，和沈璃的鎖鏈。”淩蘇夜指尖微顫，熵寂卡牌突然發出蜂鳴，“她的鎖鏈是時之力的具現，能重構觀測者契約——就像當初她用鎖鏈渡你時之力那樣。”她抬頭看他，汗水順著下巴砸在焦黑的衣襟上，“但現在的問題是…鏽痕。”
    陸燼這才注意到，地麵那截原本化為飛灰的墨色鎖鏈，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組。
    黑金色的鏽屑在空中盤旋，凝結成巴掌大的血色紋章，邊緣爬滿類似DNA雙螺旋的暗紋——那是混沌紀元觀測者的烙印標記。
    他的界麵突然炸開刺目的紅光，血字在視網膜上跳動：【混沌紀元觀測者權限：徹底清除（代價：鏽痕湮滅，觀測者烙印重置）】
    “重置烙印…意味著什麽？”陸燼的聲音發澀。
    他想起紀元之眼說的“失去與觀測者相關的記憶”，想起沈璃消散前的溫度，喉嚨像塞了塊燒紅的鐵。
    “意味著你會忘記她。”淩蘇夜的聲音突然輕得像歎息。
    她的熵寂卡牌突然爆發出刺目紫芒，將血色紋章籠罩其中，“忘記她給你的時之力，忘記古籍館裏她蹲在殘卷堆裏的笑，忘記她最後說的‘騙了你’。”她的指尖深深掐進陸燼後頸，“但也意味著，熵寂軍團的殘燼會被徹底清除，不會再有下一次輪回。”
    陸燼的心髒劇烈收縮。
    他想起沈璃總說自己是“話癆小書蟲”，卻在關鍵時刻用命給他鋪路；想起她明明能獨自逃離維度震蕩，卻轉身用鎖鏈鎖住他的手腕；想起她消散前最後那句“未觀測的時間線”——原來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
    “陸燼！”淩蘇夜突然厲喝。
    血色紋章開始扭曲，黑金色鏽屑如鋼針般刺向四周，在牆麵和地麵劃出深痕，“反噬能量正在具象化！必須現在重構契約——”
    話音未落，一道刺目的金光劈開鏽屑。
    那是沈璃的鎖鏈。
    暗金色的鎖鏈從虛空中鑽出，末端凝著沈璃的虛影：她的發梢仍散著星屑，裙擺卻不再透明，眼尾的淚痣亮得像顆小太陽。
    她的聲音混著鎖鏈震顫的嗡鳴，帶著幾分熟悉的軟糯，卻又多了分時之使徒的堅定：“契約重寫的最後變量…是選擇保留觀測者烙印，還是讓熵寂軍團永遠消失。”
    陸燼的呼吸驟然停滯。
    他看著沈璃的虛影，看著她指尖纏繞的時之力光帶，突然想起古籍館那次，她修複《時淵殘卷》時說過的話：“所有契約都有漏洞，最堅固的那個，往往藏在‘選擇’裏。”
    “你…你不是消失了？”他的聲音發顫，伸手想去碰她的臉，卻穿過虛影觸到滿手時之力的溫暖。
    “我是時空錨點的殘識。”沈璃的虛影歪了歪頭，像從前在古籍館裏翻到有趣殘卷時那樣，“時之力鎖鏈是混沌紀元的契約媒介，隻要鎖鏈未斷，我就還能留一線意識。”她的目光掃過血色紋章，“現在，雙生烙印的反噬需要一個‘選擇’來定軌——保留烙印，你會記得我，但熵寂殘燼可能卷土重來；消滅殘燼，你會忘記我，但多元宇宙能活。”
    陸燼的界麵突然瘋狂閃爍，【因果推演中…】的字樣再次刷屏。
    他盯著界麵上跳動的數據流，看著沈璃虛影眼底的期待，突然笑了。
    那笑帶著血味，卻比任何時候都明亮：“你總說我是策略鬼才，現在倒考起我了？”他轉頭看向淩蘇夜，後者正咬著唇維持熵能注入，白大褂下的皮膚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她在透支。
    “蘇夜。”他輕聲說，“把熵能注入率提到100%。”
    淩蘇夜猛地抬頭，眼底閃過驚色：“會燒壞你的神經！”
    “但能讓沈璃的鎖鏈徹底熔鑄。”陸燼的手指按上自己心口，那裏還留著鎖鏈倒刺的傷痕，“她用命給我鋪路，我總得把路走到底。”他看向沈璃的虛影，目光灼灼，“我選第二個——讓熵寂軍團永遠消失。”
    沈璃的虛影突然笑了。
    她的指尖輕點，暗金鎖鏈如活物般纏住血色紋章，時之力與熵能在鎖鏈交纏處炸開刺目強光。
    陸燼的界麵瘋狂跳動，【轉化率：95%】【98%】【100%】的字樣依次閃過，最後定格成【混沌紀元觀測者權限：清除完成】。
    血色紋章發出垂死的尖嘯，黑金色鏽屑如暴雨般墜落，瞬間湮滅成虛無。
    沈璃的虛影也開始消散，這次她沒有碎成星屑，而是融成光帶，纏上陸燼的手腕——那是時之力的最後饋贈。
    “記住…”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未觀測的時間線裏，我在等你。”
    陸燼想開口，卻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腦海深處被抽離。
    沈璃在古籍館的笑，她渡時之力時的溫度，她消散前的那句“騙了你”…這些畫麵像被橡皮擦擦過的紙，漸漸模糊，隻剩一片溫暖的空白。
    “蘇夜？”他轉頭，聲音裏帶著茫然，“我們…這是成功了？”
    淩蘇夜鬆開按在他後頸的手，熵寂卡牌“啪”地掉在地上。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卻還是扯出個笑：“成功了。熵寂殘燼徹底清除，輪回閉環…破了。”
    陸燼點頭，正要說話，突然感覺視網膜上的藍光幕微微一暗。
    他下意識去看，卻隻看到一片空白——戰力界麵，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