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的膝蓋砸在實驗室的合金地麵上時，耳中還響著自己劇烈的心跳。
    方才強撐的笑意徹底裂開，他撐著實驗台的手指節泛白，鎖骨下的灼燒感像有活物在啃噬血肉。
    時淵法典的影子在桌麵扭曲成細長的蛇形，他望著鏡牆裏自己慘白的臉，終於承認——那不是錯覺。
    "陸燼！"
    沈璃的金焰裹住他手腕的瞬間，他聞到了熟悉的暖香，像古籍書頁被陽光曬透的味道。
    少女的指尖在發抖，原本總是帶點狡黠的眼尾此刻繃成直線，金紅色的時之力鎖鏈順著她手腕蔓延，纏繞住他的小臂，數據流在鏈身上流淌成金色的咒文："自由意誌值：73%，鏽痕汙染率：27%。"
    "怎麽會..."沈璃的聲音發顫，發梢的金焰都跟著晃了晃，"剛才打破輪回時，時之卡牌明明顯示所有因果線都閉合了..."
    淩蘇夜的手掌按上他後背時帶著刺骨的冷。
    量子教授的熵能向來是溫吞的，此刻卻像團翻湧的黑霧，順著他脊椎往上竄。
    陸燼聽見她倒抽冷氣的聲音，抬頭正看見她瞳孔裏翻湧的黑色數據流——那些本該代表能量轉化的數字，此刻凝結成破碎的契約紋章，像被人用指甲狠狠摳裂的鏡麵。
    "反向汙染。"淩蘇夜的指尖掐進他肩骨，"觀測者循環崩解時，我們作為打破規則的錨點，成了鏽痕閉環的新宿主。"她低頭與他對視，鏡片後的眼尾泛紅，"它們在吞噬我們的自由意誌...用我們的靈魂當養料，重組新的輪回。"
    實驗室的頂燈突然閃了閃。
    三人均是一怔。
    陸燼順著淩蘇夜的目光抬頭，正看見幾片暗紋金箔懸浮在頭頂，陳淵常戴的紋章碎片正緩緩旋轉，表麵浮起幽藍的光。
    "注意看第47號交易記錄。"
    陳淵的聲音從碎片裏傳出來，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調調，卻比以往多了幾分沉肅。
    緊接著，實驗室的空氣裏浮現出全息投影——是黑市拍賣場的監控畫麵，鏡頭對準角落的暗門，穿黑風衣的男人將個青銅匣推上拍賣台，匣身刻著與陸燼胸口鏽痕一模一樣的紋路。
    "鏽痕餘燼不是文明殘火。"陳淵的畫外音響起，"它們是被曆代觀測者封印的"絕望具現體"。
    當舊輪回崩解，這些被壓製的絕望會重組為"絕望觀測者"，用更殘酷的規則鎖死所有可能。"
    畫麵裏，青銅匣被打開的瞬間，陸燼看清了匣中物——那是枚焦黑的卡牌，表麵爬滿蛛網般的裂紋，每道裂紋裏都滲出與他胸口鏽痕同色的金液。
    "要阻止它們，必須用初代使徒的契約密鑰重置法則。"陳淵的聲音突然近了些，像是隔著通訊器壓低了說，"但密鑰現在在誰手裏...你們比我清楚。"
    全息投影"滋啦"一聲消失。
    陸燼望著沈璃發間晃動的金焰，又看向淩蘇夜掌心還未收盡的熵能——方才三人合力打破輪回時，正是將各自的卡牌能量注入了那枚契約密鑰。
    此刻那密鑰正躺在實驗台中央，表麵的熵能漣漪已經平息，卻在邊緣滲出極淡的鏽色。
    "所以..."陸燼扯了扯嘴角，試著用一貫的吊兒郎當掩飾喉間的腥甜，"我們剛踹開舊枷鎖，就要給新怪物當鑰匙？"
    "不是鑰匙。"淩蘇夜突然攥緊他的手腕，熵能順著皮膚鑽進他血管，幫他壓下翻湧的血氣，"是引信。
    用我們的自由意誌當火種，燒穿鏽痕的閉環。"
    沈璃的時之力鎖鏈突然收緊，金色數據流裏的"自由意誌值"跳到了70%，汙染率則漲到了30%。
    她盯著不斷變化的數字，突然鬆開陸燼，轉身抓起實驗台上的契約密鑰。
    金焰從她指尖竄出，在密鑰表麵烙下時之印記，鏽色在火焰中滋滋作響，像活物般蜷縮。
    "初代手劄裏說過。"她側過臉，金焰在她眼底燒出兩團小太陽，"當觀測者成為錨點，最鋒利的武器從來不是卡牌。"她將密鑰按在胸口，金焰順著鎖骨蔓延，"是我們選擇反抗的...決心。"
    陸燼望著她身後浮現的淡金色龍影——那是時淵法典裏記載的初代使徒戰靈，此刻正隨著她的動作緩緩舒展龍爪。
    淩蘇夜的熵能突然與金焰共鳴，黑色霧氣在龍影周圍纏繞，將鏽逼退半寸。
    "戰力界麵..."陸燼低頭，發現原本消失的數值界麵竟重新浮現在眼前，鏽痕汙染率的數字停在了31%，自由意誌值卻跳到了72%。
    他突然笑了，伸手按住沈璃按在密鑰上的手，又覆上淩蘇夜的手背，"所以現在的問題是——"
    "我們要怎麽燒得更旺些？"
    沈璃轉頭看他，眼尾的金焰映著他眼底的光。
    她沒有說話，隻是將三人交握的手按得更緊。
    龍影在她身後又清晰了幾分，龍鱗上的紋路竟與陸燼胸口的鏽痕漸漸重合。
    實驗室的通風口突然漏進一縷風，吹起桌上的實驗記錄紙。
    最上麵那張是淩蘇夜的筆跡，寫著"自由意誌作為變量，在法則公式中的係數為——"
    被風吹得翻頁的紙停在空白頁，卻有金紅色的光從紙背透出來，像是某種預言正在顯形。
    而在三人交握的手下方，契約密鑰的鏽色突然劇烈蠕動，仿佛感受到了某種威脅。
    沈璃的金焰瞬間暴漲，龍影的瞳孔泛起刺目的光——
    那是破局的先兆。
    沈璃的指尖在紋章碎片上灼出焦痕時，龍影的鱗甲突然泛起刺目金光。
    她額角滲出冷汗，時之力順著手臂經脈倒灌的刺痛讓她膝蓋發軟，卻仍咬著牙將整隻手掌按在碎片上："鏽痕汙染的核心...是初代使徒的"觀測者意識"！"龍影的尾椎掃過實驗台，震得密鑰上的鏽色瘋狂蜷縮，"它們把我們的自由意誌當鏡子，折射出更堅固的循環——需要三位一體的自由意誌值...當淨化密鑰！"
    陸燼胸口的鏽痕突然裂開一道血口，腥甜的血沫嗆進喉嚨。
    他盯著戰力界麵裏自由意誌值暴跌至68%的紅色數字，瞳孔驟縮——方才沈璃注入時之力的瞬間，數值波動軌跡竟與初代手劄裏"觀測者湮滅"的曲線完全重合。"璃璃！"他反手扣住她顫抖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她皮膚，"你在燃燒時之卡牌的本源！"
    "那又怎樣？"沈璃抬頭對他笑，金焰在她眼尾燒出細碎的星芒，發梢的龍鱗發飾突然崩裂成金粉，"上回你為了救我燒光時淵法典的前置頁，現在輪到我——"
    "閉嘴。"淩蘇夜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
    她不知何時繞到沈璃身後，熵能黑霧順著少女後頸的發縫鑽進去，精準鎖住暴走的時之力。
    量子教授的指尖泛著青灰，那是熵能過載的征兆："你的時之力純度太高，會觸發鏽痕的吞噬反射。"她另一隻手按在陸燼胸口的鏽痕上，黑霧裹著血絲滲進傷口，"現在聽我的。"
    陸燼倒抽冷氣。
    熵能入體的瞬間，他看見戰力界麵突然彈出三維模型——鏽痕在他體內結成蛛網，每個節點都纏著細如發絲的"觀測者意識"。
    那些意識正順著血管往心髒爬，所過之處，自由意誌值的數字像被腐蝕的電子屏，滋滋啦啦往下掉。
    "需要中和劑。"他咬著牙扯開鏽痕碎片，鮮血濺在金屬台麵上發出"嗤啦"聲。
    碎片下的金色核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下去，像快燃盡的燭芯，"戰力界麵消失前...記錄過"混沌紀元++坐標"，那是初代使徒封印觀測者意識的原點。"他抓起淩蘇夜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把你的熵寂基因導進來！
    那些意識吞噬自由意誌，熵能能把它們轉化成...燃料！"
    淩蘇夜的瞳孔驟縮。
    她望著兩人交疊在陸燼傷口上的手，熵能黑霧突然翻湧成漩渦，順著他的血管逆流而上。
    陸燼的脊背繃成弓，額角的青筋跳得嚇人——他能清晰感覺到，每一縷熵能都在撕扯鏽痕裏的觀測者意識，那些冰冷的、機械的"必須循環""必須重置"的念頭被黑霧絞碎，轉化成灼熱的力量，順著經脈往四肢百骸鑽。
    "自由意誌值...71%。"沈璃突然低呼。
    她不知何時收回了時之力，正盯著三人交握處的金色光團——那光團裏，陸燼的血色、她的金焰、淩蘇夜的黑霧正糾纏著重組，像在熔煉某種全新的能量。
    龍影的眼睛突然亮了，龐大的龍軀俯下來，龍息裹著細碎的光粒落進光團，"龍影在注入初代使徒的祝福...這是...三位一體的共鳴？"
    "叮——"
    陳淵的紋章碎片突然發出清鳴。
    三人抬頭的瞬間，那碎片炸成漫天金雨，在實驗室中央重組出半透明的契約密鑰。
    與之前不同的是，密鑰表麵浮起密密麻麻的古文字，每一筆都泛著與陸燼胸口鏽痕同色的金光。
    "我的賭局...從不是為了賺什麽。"陳淵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從密鑰裏傳出來。
    這次沒有玩世不恭的調笑，隻有某種釋然的平靜，"曆代觀測者都說自由意誌是變量，會被法則公式碾碎。
    但我偏要證明...它能超越循環。"
    陸燼突然想起陳淵總掛在嘴邊的"黑市沒有永遠的贏家"，此刻再聽這句話，竟品出幾分孤注一擲的味道。
    他望著密鑰上逐漸清晰的"陳"字暗紋，喉嚨發緊——原來那家夥早把自己的命數，也押進了這場賭局。
    "咚——"
    實驗室的玻璃幕牆突然震動。
    三人同時轉頭，就見遠處天際線泛起詭異的波紋，像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地下蠕動。
    淩蘇夜的熵能突然暴走，黑霧凝成尖刺指向地麵："是世界樹的根係...它們在靠近。"
    沈璃的龍影發出低沉的嘶吼，龍爪狠狠拍向地麵，震得整棟大樓都晃了晃。
    她抓過重組的契約密鑰按進光團，金焰瞬間包裹住三人交握的手："沒時間了！
    自由意誌值現在75%，再撐三分鍾...就能完成淨化！"
    陸燼望著光團裏逐漸淡去的鏽色，突然笑了。
    他能感覺到，那些曾經啃噬他靈魂的觀測者意識正在崩潰，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更熾熱、更鮮活的力量——那是沈璃為他擋下致命攻擊時的心跳，是淩蘇夜在末日廢墟裏遞給他的半塊壓縮餅幹，是陳淵在黑市拍賣會上把關鍵卡牌"不小心"拍給他時眨的那下左眼。
    "撐過這三分鍾。"他握緊兩個女孩的手，傷口處的金色核心突然爆發出強光，"然後...我們去掀了世界樹的老巢。"
    話音未落，陳淵的契約密鑰突然泛起詭異的漣漪。
    三人驚覺密鑰表麵不知何時浮起一道倒影——那是棵枝椏覆蓋整個天際的巨樹，每片葉子都刻著與鏽痕相同的紋路。
    "抱歉..."陳淵的聲音突然被電流截斷，最後幾個字模糊不清，"觀測者疫苗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