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樓梯在三人腳下發出悶響。
    陸燼拽著沈璃手腕的掌心沁出薄汗，時之力鎖鏈的溫度比方才更涼，像根凍透的銀線勒進他虎口。
    身後傳來世界樹根係撞碎消防栓的轟鳴，腐臭混著鐵鏽味灌進鼻腔，沈璃的喘息聲突然變得急促——
    "璃璃？"他側頭，正看見沈璃的膝蓋重重磕在台階上。
    她整個人順著樓梯扶手滑坐下去，原本亮如金箔的時之力鎖鏈在腕間凝結成暗紅鏽痕，像被腐蝕的青銅器紋路，正順著她蒼白的皮膚往手肘攀爬。
    陸燼瞳孔驟縮，蹲下身要扶她，卻被她反手攥住手腕，那力道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掐進他骨縫裏。
    "初代使徒的意識碎片......在鏽痕漩渦裏重組了。"沈璃仰起臉，額發被冷汗黏成一綹，眼底金芒亂顫，"他當年選擇用輪回封印熵寂，可我們現在要打破輪回......他的意誌和我們的自由意誌產生了悖論。"
    陸燼的視網膜突然泛起刺目的紅光。
    戰力數值界麵的殘影在眼前扭曲，原本穩定的數據流被撕開一道裂縫，他看見自己的名字旁跳出詭異的百分比：【觀測者權限：燼影意識（51%）→陸燼（49%）】。
    後頸傳來灼燒般的癢意，他抬手一摸，指尖沾到粗糙的鏽跡——那些暗紅紋路不知何時爬上了他的脖頸，正沿著鎖骨往心口蔓延。
    "操。"他低罵一聲，另一隻手按在沈璃後頸輸送因果律能量，"這老東西想把我當新容器？"
    "退後！"淩蘇夜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陸燼抬頭，正看見她扯開白大褂露出腰間的熵能裝置，指尖凝聚的幽藍光團如活物般鑽進沈璃腕間的鏽痕。
    可那團光剛觸到鏽跡就被吞噬，淩蘇夜瞳孔驟縮，"自由意誌的錨點在反向汙染！
    我的熵能被他的意識......消化了？"
    沈璃突然劇烈顫抖。
    她腕間的鏽痕突然暴漲三寸，將時之力鎖鏈絞成碎片，陸燼能清晰聽見金屬崩斷的脆響——那是時間法則在具象化崩解。"陸燼，別看界麵！"她突然拽住他後頸，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他在通過數據界麵侵蝕你的意識！"
    陸燼這才驚覺界麵殘影裏的百分比正在瘋漲：52%、53%......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人拿著電鑽在顱腔裏攪動。
    混沌法典在識海深處發出嗡鳴，時淵之刃的虛影在掌心凝聚，他咬著牙將刀刃抵在自己鎖骨的鏽痕上，血珠順著刀脊滑落，"璃璃，你的時之力還能鎖多久？"
    "最多三分鍾。"沈璃的聲音發顫，她另一隻手按在陸燼心口，時之力順著他的血脈逆流而上，在兩人之間織出張金色光網，"但他的意識碎片在吸收時間能量......陸燼，你之前說因果律是容器，現在這容器要被原主人搶回去了。"
    淩蘇夜突然蹲下來，手指按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
    她掌心的熵能不再是幽藍，而是泛著病態的紫黑，"我試試用熵寂的吞噬對抗他的吞噬。"話音未落，紫黑能量如毒蛇般鑽進鏽痕，卻在觸及沈璃皮膚的瞬間炸成碎片，"沒用......他的意識裏有輪回法則的烙印，我們的力量在他眼裏是......"
    "是逆賊的火種。"
    這聲低語像冰錐刺進三人耳中。
    陸燼猛地抬頭，發現沈璃的瞳孔正在褪色——原本的琥珀色被渾濁的灰覆蓋，那是不屬於她的眼神。
    鏽痕順著她的眼尾爬向眉骨，她的嘴角扯出個陌生的弧度，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你們這些後世的螻蟻，也配談論打破輪回？"
    "璃璃！"陸燼攥緊她手腕，因果律能量如狂潮般湧出，在兩人之間形成屏障。
    沈璃的身體劇烈抽搐，額角的鏽痕與金芒在皮膚下翻湧，像兩股力量在爭奪控製權。
    他看見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混著時之力滴在台階上，燙出個焦黑的小坑。
    "陸...燼..."沈璃突然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破碎的哭腔，"別信他說的...我能撐住..."
    淩蘇夜突然按住陸燼肩膀。
    她的指尖在發抖，卻比任何時候都冷靜："地下金庫還有十米。"她指向樓梯轉角處的鐵門，"鉛板能隔絕他的意識滲透，但必須在沈璃徹底被侵蝕前趕過去。"
    陸燼咬碎後槽牙。
    他背起沈璃，時淵之刃在另一隻手燃燒，因果律能量在周身形成防護盾。
    世界樹根係的撞擊聲已經近在咫尺，他能聽見黏液滴在台階上的"滋滋"聲，能看見轉角處探出的暗綠觸須——那些東西正順著通風管往下爬，尖端的倒刺在牆上刮出火星。
    "抓緊。"他對淩蘇夜吼了一聲，抱著沈璃衝向鐵門。
    沈璃的體重突然變得很輕，輕得像片隨時會碎的薄冰。
    他能感覺到她的時之力在潰散，能聽見她貼著自己耳朵的呢喃："十二小時...不夠...他要的是...徹底抹除我們的選擇..."
    鐵門在三人麵前轟然洞開。
    淩蘇夜最先衝進去，反手按下牆上的密碼鎖，鉛板隔絕層開始閉合。
    陸燼剛跨進門檻，就聽見身後傳來觸須撞在鉛板上的悶響。
    他將沈璃放在金庫中央的防彈玻璃櫃上，這才發現她腕間的鏽痕已經爬到了肩膀，而自己脖頸的鏽痕，不知何時已經蔓延到了下頜。
    "界麵權限..."他喘著粗氣看向視網膜，百分比停在了58%。
    混沌法典在識海發出更劇烈的嗡鳴，他突然想起陳淵說過的話："每個觀測者都有個命門，可能是段回憶，可能是個契約..."
    "契約..."他摸向口袋裏的熵能抑製器。
    金屬外殼上突然泛起微光，那是陳淵常戴的青銅紋章碎片——之前明明碎成了七塊，此刻卻在抑製器表麵緩緩重組，像被無形的手拚回原樣。
    沈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瞳孔終於褪盡渾濁，重新映出他的臉，"陸燼...看紋章..."
    話音未落，青銅紋章發出刺目白光。
    陸燼下意識抬手遮擋，卻在指縫間看見，那光裏浮現出模糊的人影——是初代使徒的輪廓，正舉著與時淵法典相似的古籍，嘴型分明在說：
    "你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青銅紋章的白光刺得陸燼眯起眼，全息影像裏初代使徒的輪廓逐漸清晰。
    他的長袍繡著與時淵法典相同的鏽痕紋路，眼角的暗紅印記和沈璃腕間的鏽跡如出一轍——那是輪回法則的烙印。
    "我的賭局......"影像的聲音像兩塊鏽鐵摩擦，卻帶著奇異的穿透力，"從將法典碎片散入混沌紀元時便開始了。
    你們以為我在阻止輪回？
    不，我在等一個能真正握住觀測者權限的人。"
    陸燼後頸的鏽痕突然灼燒起來，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鬆開了沈璃的手。
    沈璃蜷在防彈玻璃櫃上，額角的金芒與鏽痕仍在角力，卻比方才緩和了些。
    她睫毛輕顫，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氣音說："他在......用契約......給我們讓路。"
    "讓路？"陸燼的指尖抵在混沌法典的位置，識海裏的法典突然展開，書頁上浮現出陳淵之前說過的"命門"二字——原來不是命門，是鑰匙。
    他看向重組的青銅紋章，終於想起陳淵總說"黑市最不值錢的是秘密，最值錢的是未完成的契約"，原來那些被他當廢品收走的紋章碎片，是初代使徒設下的觀測者傳承鎖。
    淩蘇夜突然按住他肩膀，她的指尖還沾著紫黑色的熵能殘渣："看投影。"
    陸燼抬頭，沈璃腕間的時之力正與他因果律節點共鳴。
    金色數據流從兩人交疊的影子裏升起，在空中凝結成鏽痕閉環的全息投影，每個鏽點都在緩慢旋轉，像宇宙初期的星塵。
    沈璃的聲音混著初代使徒的回響："觀測者循環的本質是"意識選擇"......舊契約規定必須由單一意識承載輪回，所以每代觀測者都會被前意識侵蝕......"
    "所以需要三位一體的契約。"陸燼突然開口。
    他盯著投影裏逐漸清晰的三個光團——其中兩個是他和沈璃的意識軌跡，第三個正閃爍著幽藍的熵能微光，"蘇夜的熵寂，璃璃的時之，我的因果......"
    "聰明。"初代使徒的影像突然笑了，鏽痕紋路在他周身流動，"當年我用輪回封印熵寂，卻困死了自由意誌。
    現在需要新的契約重新定義觀測者：不是容器，是錨點。"
    陸燼的視網膜再次泛起紅光。
    戰力數值界麵的殘影裏，燼影意識的百分比已經漲到62%，倒計時在界麵角落跳動：【鏽痕核心融合倒計時：00:01:30】。
    他摸向沈璃腕間的鏽痕，那些暗紅紋路突然變得溫熱，像在等待被喚醒的火種。
    "你要做什麽？"淩蘇夜的聲音裏有少見的緊繃，她的熵能裝置開始自動充能，"融合鏽痕核心會被輪回法則反噬，你的因果律可能......"
    "可能被撕碎？"陸燼扯出個帶血的笑，他能感覺到鏽痕正順著指尖往法典裏鑽，"但現在不做，等百分比到100%，我們三個都會變成他的提線木偶。
    璃璃的時之力撐不了三分鍾，世界樹的根係隨時會撞穿鉛板......"他看向沈璃，她的瞳孔裏映著他的影子，"這是唯一的機會。"
    沈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時之力順著皮膚鑽進他血脈。
    陸燼的識海炸響驚雷，混沌法典的書頁瘋狂翻動，每一頁都浮現出他與沈璃、淩蘇夜的記憶碎片：修複古董時沈璃趴在桌上畫譯碼圖的側臉，實驗室裏淩蘇夜用熵能熄滅他煙頭時的冷臉，陳淵在黑市拍他肩膀說"兄弟，這單虧了算我的"的痞笑......
    "原來觀測者權限不是繼承，是共鳴。"陸燼的聲音發顫。
    他將手掌按在沈璃腕間的鏽痕上，另一隻手抓住淩蘇夜的手腕，熵能如電流般竄過三人掌心，"璃璃的時之鎖時間，蘇夜的熵能吞因果，我的法典......"
    "承載自由意誌。"初代使徒的影像突然消散，青銅紋章重新碎成七塊，卻在三人掌心各留了一塊。
    陸燼的界麵殘影裏，燼影意識的百分比開始瘋狂下跌：60%、55%、50%......鏽痕核心的融合進度條卻在飆升，數據流在三人周圍織成金色光繭。
    "轟——"
    鉛板外傳來世界樹根係撞穿金屬的轟鳴。
    陸燼能聽見黏液滴在地上的"滋滋"聲，能感覺到光繭外的觸須正瘋狂拍打。
    沈璃突然劇烈咳嗽，血沫濺在光繭上，卻被時之力瞬間蒸發："快......融合完成前......"
    "倒計時00:00:10。"界麵的機械音響起。
    陸燼咬著牙將鏽痕核心按進法典，識海裏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那是燼影意識的最後抵抗。
    他的後頸突然一涼，鏽痕紋路開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溫熱的因果律能量，像母親的手輕撫他的脊椎。
    "觀測者權限：燼影意識清除（完成）。"
    界麵的提示音剛落，陸燼就聽見沈璃的輕呼。
    他低頭，看見她腕間的鏽痕徹底褪成金色，時之力鎖鏈重新纏繞在她手腕，比之前更亮更堅韌。
    淩蘇夜的熵能裝置不再泛著紫黑，幽藍光團在她掌心流轉，像活過來的星子。
    "成功了？"淩蘇夜的聲音還有些發虛，她指尖的熵能輕輕碰了碰光繭，光繭應聲而碎，"那剛才的......"
    "自由意誌的代價。"
    這個聲音不屬於三人中的任何一個。
    陸燼猛地抬頭，發現金色數據流組成的鏽痕閉環仍在空中旋轉，隻是中心多了道半透明的人影——那是他自己，穿著和初代使徒相似的鏽痕長袍，眼底泛著與沈璃相同的金芒。
    "觀測者循環不會消失。"人影開口，聲音是陸燼的，卻帶著歲月沉澱的厚重，"但現在的循環，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操。"陸燼罵了一聲，卻忍不住笑了。
    他能感覺到因果律在識海深處躍動，時淵之刃的虛影在掌心凝結，比任何時候都清晰。
    沈璃爬起來抱住他的腰，時之力順著他的脊椎往上竄，像在確認他的存在。
    淩蘇夜站在旁邊，熵能裝置的指示燈恢複了正常的幽藍，她推了推眼鏡，嘴角卻偷偷翹了起來。
    "哢嚓——"
    鉛板外傳來金屬斷裂的脆響。
    三人同時抬頭，透過金庫的通風口，能看見暗綠觸須正順著管道往下鑽，尖端的倒刺刮得管壁火星四濺。
    陸燼將沈璃護在身後，時淵之刃燃起因果律火焰；淩蘇夜扯開白大褂，熵能在指尖凝聚成鋒利的刀片；沈璃抬手，時之力鎖鏈如活物般竄向通風口，在觸須到達前織成一張金色大網。
    "看來我們的自由意誌，得先過世界樹這關。"陸燼說。
    "正好試試新權限。"淩蘇夜的熵能刀片發出嗡鳴。
    沈璃的時之力鎖鏈突然泛起龍鱗般的光澤，她歪頭笑了："陸燼，你覺不覺得......"
    話音未落，三人周身突然泛起奇異的波動。
    陸燼的視網膜裏，界麵殘影瘋狂閃爍，顯示著【未知能量波動：金色龍影（+100%時之親和）、黑色熵能（+150%吞噬效率）】。
    他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裏浮現出模糊的龍形輪廓，沈璃的影子裏金芒暴漲，淩蘇夜的影子裏則翻湧著漆黑的熵能漩渦——三個漩渦正在緩慢融合，像在醞釀某種足以撕裂空間的力量。
    "這是......"陸燼的聲音突然卡住。
    他聽見沈璃倒抽冷氣的聲音，看見淩蘇夜瞳孔驟縮的模樣，更清晰地感覺到，那三重漩渦裏正孕育著某種超越他們認知的存在，像沉睡了無數紀元的巨獸，終於被自由意誌的火種喚醒。
    鉛板外，世界樹根係的蠕動聲越來越近。
    而在三人周身，金色龍影與黑色熵能的三重漩渦，正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