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分野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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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大柱和杜十娘坐在村頭老槐樹下的石桌旁,桌上的粗瓷碗裏還剩著半碗沒喝完的玉米糊糊,幾碟野菜鹹菜也見了底。
    晚風帶著田埂上的青草氣吹過來,杜十娘攏了攏耳邊的碎發,輕聲說道:“大柱哥,土菜館的事就這麽定了,我爹那邊我去說,保準沒問題。”
    張大柱點點頭,用粗布帕子擦了擦嘴,黝黑的臉上露出幾分憨厚的笑:“十娘妹子,這次多虧了你跑前跑後,等菜館開起來,第一個給你記大功。”
    杜十娘臉頰微紅,低下頭撥弄著衣角:“跟我還說這些幹啥。你快回去吧,別讓秀英嫂子等急了,她這幾天見天兒地往村口望,我都瞅見好幾回了。”
    張大柱心裏一暖,又想起胡秀英獨自在家的模樣,趕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那我先走了,有事明天鎮上集上碰麵說。”
    他扛起靠在樹旁的鋤頭,腳步匆匆地往村子另一頭趕,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一路跟著他穿過青石板鋪就的窄巷。
    胡秀英住的院子就在巷子盡頭,院牆是用黃泥混著碎麥秸糊的,牆頭爬著幾株喇叭花,紫色的花瓣在暮色裏輕輕搖曳。
    院門沒上閂,虛掩著留了道縫,張大柱輕輕推開門,就見院子裏的石凳上坐著個纖細的身影。
    胡秀英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烏黑的頭發鬆鬆地挽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臉頰邊,她就那麽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神望著院門口的方向,手裏還攥著半塊沒繡完的帕子,針腳歪歪扭扭地別在上麵。
    這幾天張大柱忙著跟杜十娘商量土菜館的事,早出晚歸的,把胡秀英一個人扔在家裏。胡秀英本就性子靦腆,自從丈夫走後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日裏全靠張大柱陪著說說話才覺得日子有盼頭。
    這下子張大柱一忙起來,院子裏就冷清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白天還好,能種種菜、繡繡花打發時間,可一到傍晚,看著別人家煙囪裏冒起的炊煙,聽著遠處傳來的歡聲笑語,她心裏就空落落的,像是被掏走了一塊。
    張大柱放輕腳步走到胡秀英身後,夕陽的餘暉灑在她身上,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他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頭,心裏頓時湧上一股愧疚,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胡秀英像是受驚的小鹿,猛地回過頭來,手裏的帕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看清來人是張大柱時,她眼裏的驚慌瞬間化成了欣喜,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站起身撲進他懷裏,聲音帶著幾分哽咽:“你可回來了……”
    張大柱趕緊把她摟緊,粗糙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輕顫。他聞著她發間淡淡的皂角香,低聲說道:“讓你等久了,是我不好。”
    胡秀英搖搖頭,把臉埋在他寬厚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心裏的委屈和孤單一下子就散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臉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笑:“回來就好,我給你留了飯,在灶上溫著呢。”
    張大柱牽著她的手走進屋,屋裏陳設簡單,一張舊木桌,幾條長凳,牆角擺著個掉了漆的木櫃,卻收拾得幹幹淨淨,連桌腿都擦得發亮。
    胡秀英掀開灶上的鐵鍋,裏麵溫著一碗炒雞蛋和兩個白麵饅頭,熱氣騰騰的香氣撲麵而來。張大柱肚子“咕嚕”叫了一聲,惹得胡秀英“噗嗤”笑出了聲:“看你餓的,快趁熱吃。”
    張大柱也不客氣,拿起饅頭就著炒雞蛋大口吃起來,胡秀英坐在旁邊看著他,眼神裏滿是溫柔。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胡秀英才輕聲問:“跟十娘妹子談得咋樣了?那土菜館……真能成?”
    張大柱咽下嘴裏的食物,用力點頭:“成!咋不成!十娘她爹以前在城裏大飯館當過廚子,手藝好得很,答應來給咱們掌勺。鋪麵也看好了,就在城東門裏,離集市近,人肯定多。”
    他越說越興奮,黝黑的臉上泛著光,“到時候咱們雇兩個村裏的後生幫忙,你就負責管管賬、收收菜,不用幹啥重活。”
    胡秀英手裏的帕子絞得更緊了,手指無意識地摳著上麵的布紋:“去城裏啊……”她長這麽大,除了出嫁時跟著前夫去過一次鎮上,就再沒出過遠門,一想到城裏那些高樓大屋、車水馬龍,心裏就直發怵。
    張大柱看出她的顧慮,放下手裏的碗,握住她微涼的手:“我知道你怕生,可城裏真沒啥好怕的,到時候我天天陪著你,哪兒也不讓你一個人去。
    再說了,等咱們賺了錢,就給你扯身新衣裳,買城裏姑娘都戴的銀鐲子,讓你也風光風光。”
    胡秀英被他說得心裏一動,抬頭看他時,正好對上他真誠的眼神,那眼神裏有期待,有鼓勵,還有她最熟悉的溫柔。
    她臉頰發燙,低下頭輕聲說:“我不是怕風光,就是……就是覺得離不開這村子。”
    這裏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東家的嬸子、西家的大娘見了麵都能說上幾句話,可到了城裏,誰都不認識,想想都覺得孤單。
    張大柱把她往懷裏摟了摟,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傻妹子,村子咱們還回來住啊,農忙的時候就回來種地,閑了就去城裏管菜館,兩頭都不耽誤。
    你要是想村裏的人了,就接她們去城裏住幾天,讓她們也開開眼界。”
    胡秀英聽著他的話,心裏的疙瘩慢慢解開了。她抬起頭,看著張大柱結實的下巴,伸手輕輕摸了摸他臉上的胡茬,紮得手心癢癢的:“那……咱們真一起去?”
    “當然一起去!”張大柱把她抱得更緊了,“少了你,我一個人去城裏幹啥?咱們倆這輩子都得在一塊兒。”
    胡秀英的心像被什麽東西填滿了,暖融融的。這些年她守著寡,日子過得像一潭死水,是張大柱讓這潭水活了過來,有了波瀾,有了色彩。
    她把臉埋在他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輕聲說:“大柱哥,你這幾天不在家,我一個人晚上總睡不著,院子裏的風聲都覺得嚇人。”
    張大柱心裏一酸,想起自己這幾天忙著事,確實忽略了她的感受。
    他伸手把她抱起來,胡秀英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臉頰貼在他汗濕的脖頸上,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泥土和汗水混合的氣息,這氣息讓她覺得踏實。
    “那今晚我不走了,陪著你。”張大柱抱著她往床邊走,屋裏的油燈昏黃的光搖搖晃晃,把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緊緊依偎在一起。胡秀英的心跳得飛快,像揣了隻小兔子,她把臉埋得更深,聲音細若蚊蚋:“嗯……”
    床是舊木床,鋪著粗布褥子,上麵疊著漿洗得平整的被子,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張大柱把她輕輕放在床上,剛要起身,胡秀英卻拉住了他的手。
    她仰躺在床上,烏黑的頭發散在枕頭上,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眼睛裏水汪汪的,像是含著一汪清泉。
    “大柱哥……”她輕聲喚著,聲音裏帶著幾分羞澀,還有幾分期待。
    張大柱的心“砰砰”直跳,他俯下身,慢慢靠近她。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剛好落在胡秀英的臉上,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像蝴蝶的翅膀。
    張大柱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指尖能感受到她肌膚的溫熱和細膩。
    胡秀英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沾了點水汽,她微微仰起頭,主動湊近他。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帶著彼此身上的氣息,在狹小的屋裏彌漫開來。張大柱再也忍不住,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
    那吻一開始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後來漸漸變得熱烈起來。
    胡秀英的身體有些僵硬,畢竟守寡多年,早已忘了這般親密的滋味,可她沒有推開他,反而下意識地摟緊了他的後背。張大柱能感受到她身體的輕顫,動作更加溫柔了,他知道她心裏的不安,也明白這份感情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別怕,有我呢。”他在她耳邊輕聲說,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卻也放鬆了下來。
    胡秀英睜開眼,眼裏蒙著層水霧,望著近在咫尺的臉,輕聲問:“你不會像以前那樣丟下我吧?”她前夫就是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時候走的,這成了她心裏最深的疤。
    張大柱用力搖頭,眼神堅定:“這輩子都不丟下你,生同衾,死同穴,我張大柱說到做到。”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我的心在這兒,以後就為你跳。”
    胡秀英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不是傷心,是高興。她主動湊上去,吻住了他的唇,這一次,帶著全然的信任和依賴。
    屋裏的光線忽明忽暗,映著兩人緊緊相擁的身影。
    夜深了,窗外的蟲鳴聲漸漸低了下去,隻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襯得夜色更加安靜。
    張大柱抱著胡秀英躺在床上,她像隻溫順的小貓,蜷縮在他懷裏,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呼吸均勻而安穩。張大柱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心裏滿是踏實的感覺。
    他想起白天杜十娘說的話,說城裏的鋪麵租金不便宜,得先湊夠三個月的錢;想起秦立峰師傅交代的,明天一早要去大青山獵野豬,好給菜館開張備點肉;
    還想起胡秀英剛才眼裏的期待,心裏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把日子過好,讓身邊的人都能跟著享福。
    胡秀英在睡夢中輕輕動了動,往他懷裏蹭了蹭,嘴裏嘟囔著:“別去……”大概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張大柱把她摟得更緊了,在她額頭印下一個輕吻:“不去,我在這兒陪著你。”
    她似乎聽懂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個安心的笑容。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照亮了她臉上的笑意,也照亮了張大柱眼裏的溫柔。
    天快亮的時候,雞叫了頭遍,張大柱悄悄起身,生怕吵醒懷裏的人。
    他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走到灶房給胡秀英溫了鍋粥,又在桌上留了張字條,用石頭壓住。字條是他托村裏教書先生教著寫的,歪歪扭扭的幾個字:“我去打獵,中午就回,粥在灶上。”
    推開門,清晨的涼氣撲麵而來,帶著露水的濕氣。遠處的大青山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像一頭沉睡的巨獸。
    張大柱緊了緊身上的獵衣,背上弓箭和砍刀,腳步輕快地往村外走。路邊的野草上掛著晶瑩的露珠,沾濕了他的褲腳,可他一點也不覺得涼,心裏熱乎乎的。
    走到村口的時候,就見秦立峰已經牽著兩匹馬來了,旁邊還站著個梳著雙丫髻的姑娘,正是秦立峰的女兒秦香蓮。
    秦香蓮穿著身綠色的粗布褂子,腰間係著紅腰帶,手裏拿著把小巧的彎刀,見了張大柱就笑著打招呼:“大柱哥,你可算來了,我爹都等你半天了。”
    秦立峰瞪了女兒一眼:“就你話多。”他轉向張大柱,遞過一把磨得鋥亮的匕首,“這把給你,山裏野豬凶得很,小心點用。”
    張大柱接過匕首,拱手道:“謝謝師傅。”
    秦立峰點點頭:“走吧,趁著天沒大亮,野豬還在窩裏沒出來,正好堵個正著。”三人翻身上馬,馬蹄聲“噠噠”地響著,朝著大青山的方向而去。
    陽光慢慢爬上山頭,把薄霧驅散,照亮了山林裏的每一片葉子。林間的鳥兒開始鳴叫,鬆鼠在樹枝間竄來竄去,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張大柱騎在馬上,回頭望了一眼村子的方向,仿佛能看到胡秀英正站在院門口望著他,他心裏頓時充滿了幹勁,輕輕一夾馬腹,追上前邊的兩人。
    日子就像這山間的溪水,看似緩緩流淌,卻一刻也不停歇地往前奔著。土菜館的招牌遲早會在城裏掛起來,胡秀英也遲早會踩著城裏的青石板路,而此刻,張大柱隻知道,隻要身邊有這些他在乎的人,不管是在鄉野村間,還是在繁華城裏,日子都會過得有滋有味,熱熱鬧鬧。
    馬隊漸漸消失在山林深處,隻留下一路清脆的馬蹄聲,在晨光裏久久回蕩。
    馬蹄踏過鋪滿落葉的山路,發出“沙沙”的輕響,清晨的山霧還沒完全散去,沾在枝葉上凝結成細小的水珠,時不時滴落下來,打在衣襟上涼絲絲的。秦立峰勒住馬韁,抬手示意停下,壓低聲音說道:“前麵就是野豬常出沒的亂石坡,都把家夥備好,動靜輕點。”
    張大柱趕緊翻身下馬,將弓箭從背上解下來,搭上箭矢攥在手裏,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秦香蓮也跟著下馬,熟練地檢查著腰間的彎刀,她雖說是個姑娘家,跟著爹在山裏跑了十幾年,打獵的本事可比村裏不少後生都強,此刻眼神清亮,絲毫不見膽怯。
    “爹,你聽,那邊有動靜。”秦香蓮側耳聽了片刻,朝著左側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努了努嘴。
    果然,沒過一會兒,就聽見“哢嚓哢嚓”的聲響,伴隨著沉重的喘息聲,一隻壯碩的野豬從樹叢裏鑽了出來。
    那野豬皮毛呈深褐色,油光水滑,腦袋上兩根彎彎的獠牙閃著寒光,正低著頭在拱地上的樹根,看樣子是在找吃的。
    秦立峰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朝張大柱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從左側包抄,自己則帶著秦香蓮繞到右側,形成合圍之勢。張大柱點點頭,貓著腰,腳步輕盈地穿過低矮的樹叢,枯葉在腳下幾乎不發出聲音。
    他緊盯著那野豬的動向,手心微微出汗,這可是他恢複正常後第一次跟著師傅打獵,心裏既緊張又興奮。
    野豬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猛地抬起頭,小眼睛裏滿是警惕,鼻子“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朝著四周嗅探。秦立峰低喝一聲:“動手!”話音未落,他手裏的箭矢已經“嗖”地射了出去,正中野豬的前腿。
    “嗷——”野豬吃痛,發出一聲沉悶的嘶吼,猛地朝著秦立峰的方向衝了過來,龐大的身軀撞得樹枝嘩嘩作響。秦香蓮反應極快,從腰間抽出彎刀,側身躲過野豬的衝撞,順勢在它後腿上劃了一刀,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就在這時,張大柱從左側猛地衝出,手裏的砍刀帶著風聲劈了過去。野豬被前後夾擊,徹底激怒了,掉過頭來朝著張大柱猛撲,獠牙閃著駭人的光。
    張大柱不慌不忙,腳下踩著秦立峰教的步法,靈活地避開攻擊,趁野豬轉身的空檔,一把抓住它的耳朵,用盡全身力氣將它往地上按。
    “好家夥,力氣真不小!”張大柱咬著牙,手臂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野豬在地上瘋狂掙紮,四蹄亂蹬,濺起一片泥土。秦立峰趕緊上前,舉起手裏的短刀,對準野豬的咽喉狠狠刺了下去。
    隻聽野豬發出一聲短促的嗚咽,掙紮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
    三人都鬆了口氣,累得靠在樹上直喘氣。秦香蓮擦了擦額頭的汗,笑著對張大柱說:“大柱哥,你這力氣可真夠大的,剛才那一下,換了別人指定按不住它。”
    張大柱嘿嘿一笑,撓了撓頭:“還是師傅教得好,步法管用。”
    秦立峰檢查了一下野豬,滿意地點點頭:“這畜生夠壯實,少說也有三百斤,肉夠吃一陣子了。把它綁在馬上,咱們再往山裏走走,看看能不能碰上個野兔山雞啥的,給你秀英嫂子燉湯喝。”
    張大柱心裏一暖,趕緊動手幫忙,用藤蔓將野豬牢牢地捆在馬背上。三人又往山裏走了一個多時辰,運氣不錯,打了兩隻野兔和幾隻山雞,秦香蓮還采了一籃子野生的蘑菇和木耳,說是城裏飯館都稀罕這山裏的新鮮玩意兒。
    日頭升到頭頂的時候,三人開始往回走。馬背上馱著沉甸甸的獵物,一路走得慢悠悠的。
    秦立峰看著張大柱,忽然開口問道:“你跟十娘說的那土菜館,真打算讓秀英也去城裏?”
    張大柱點點頭:“嗯,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再說她心細,管賬收菜正合適。”
    秦立峰歎了口氣:“秀英是個好姑娘,就是命苦了點。你既然帶她出去,就得好好待她,城裏不比村裏,人心複雜,可別讓她受了委屈。”
    “師傅放心,我肯定護著她。”張大柱語氣堅定,“我打算讓十娘她爹掌勺,我和十娘管采買和前廳,秀英就守著後堂算賬,不用跟外人打交道,這樣就沒啥麻煩了。”
    秦香蓮在一旁聽著,插了句嘴:“爹,要不我也去幫忙吧?我會殺雞宰魚,還能幫著洗菜,總比在家閑著強。”
    秦立峰瞪了她一眼:“你個姑娘家湊啥熱鬧,在家好好學針線,將來找個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經事。”
    秦香蓮撅了撅嘴,小聲嘟囔:“我才不嫁人呢,我要跟著爹和大柱哥幹事業。”
    張大柱笑著打圓場:“師傅,香蓮妹子手腳麻利,真能幫上忙,等菜館開起來缺人手,就讓她來搭把手,也能學著點東西。”
    秦立峰沒再反對,隻是搖了搖頭,眼裏卻帶著幾分笑意。
    山路兩旁的野花競相開放,紅的、黃的、紫的,引得蝴蝶蜜蜂圍著打轉。張大柱看著馬背上的獵物,心裏盤算著回去先把野豬肉收拾出來,一半留給胡秀英燉湯,一半醃起來風幹,等去城裏的時候帶著。
    野兔山雞就留給秦師傅,算是謝他幫忙打獵的情分。
    快到村口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路邊,正是胡秀英。
    她穿著那件藍布褂子,手裏拎著個竹籃,時不時踮起腳尖往山裏望,看見他們回來,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快步迎了上來。
    “可算回來了,我都等半天了。”胡秀英走到張大柱身邊,伸手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汗,眼神裏滿是關切,“累壞了吧?我給你們帶了水和幹糧。”她把竹籃遞過來,裏麵裝著幾個白麵饅頭和一壺涼好的綠豆湯。
    秦香蓮接過籃子,拿起饅頭就啃:“還是秀英嫂子疼人,知道我們餓了。”
    胡秀英臉頰微紅,看向馬背上的野豬,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這是你們打的?真大!”
    張大柱得意地拍了拍野豬:“那可不,你男人厲害吧?晚上給你燉野豬肉,補補身子。”
    胡秀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裏卻全是笑意。幾人說說笑笑地往村裏走,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
    回到胡秀英家院子,張大柱和秦立峰忙著收拾獵物,胡秀英和秦香蓮就在灶房燒水摘菜。
    張大柱把野豬拖到院子裏的石板上,用清水衝洗幹淨,秦立峰拿起尖刀,熟練地開始分割。胡秀英端著一盆熱水出來,放在旁邊,又拿來幹淨的布巾,時不時給他們擦擦手。
    “秀英嫂子,你這院子收拾得真幹淨,比我家那豬圈強多了。”
    秦香蓮抱著一捆柴火進來,看著院子裏整齊的菜畦和晾曬的幹辣椒,忍不住誇道。
    胡秀英笑著說:“閑著也是閑著,種種菜,曬點幹貨,冬天就能吃了。”她指著牆角的壇子,“裏麵醃了酸菜和蘿卜幹,等你們下次來拿點回去嚐嚐。”
    秦香蓮眼睛一亮:“真的?我最愛吃你醃的酸菜了,配著玉米糊糊吃,能多吃兩大碗。”
    幾人說說笑笑,院子裏充滿了熱鬧的氣息。太陽慢慢往西斜,野豬肉收拾得差不多了,秦立峰父女倆提著屬於他們的那份獵物準備回家,張大柱把醃好的野兔塞給他們:“師傅,這個帶回去嚐嚐,下酒正好。”
    秦立峰也不推辭,接過野兔:“明天讓秀英來家裏拿點鹿角粉怎麽樣?”
    胡秀英趕緊應道:“還有呢,夠喝幾天的,謝謝秦師傅惦記。”
    送走秦立峰父女,院子裏安靜下來。張大柱把剩下的野豬肉切成塊,一部分放進鍋裏焯水,準備燉湯,另一部分撒上鹽和香料,仔細地抹勻,掛在房梁下風幹。胡秀英在灶房燒火,看著火苗舔著鍋底,心裏暖洋洋的。
    “大柱哥,你說咱們去城裏開菜館,真能成嗎?”胡秀英輕聲問,語氣裏還有點不確定。
    張大柱正在給肉抹鹽的手頓了頓,走到灶房門口,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肯定能成。你想啊,城裏人大魚大肉吃多了,就稀罕咱們這山裏的野菜野味兒,還有十娘她爹的手藝,保準能火。
    等賺了錢,咱們就在城裏買個小院子,帶個菜園子,種點你愛吃的青菜,跟在村裏一樣舒坦。”
    胡秀英聽著他描繪的日子,眼裏漸漸有了光彩:“真能那樣就好了。”
    張大柱走過去,從背後輕輕抱住她:“會的,隻要咱們心齊,啥日子過不上。”鍋裏的水開了,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野豬肉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混著灶膛裏柴火的煙火氣,成了最溫暖的味道。
    傍晚時分,野豬肉燉好了,胡秀英盛了滿滿一大碗,撒上蔥花,遞到張大柱手裏:“快嚐嚐,爛乎沒。”
    張大柱舀了一勺湯,吹了吹喝下去,鮮美的滋味在嘴裏散開,他咂咂嘴:“真香!比城裏飯館做的還好吃。”
    胡秀英被他誇得不好意思,低下頭小口吃著饅頭。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把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緊緊依偎著,像一幅溫馨的畫。
    吃完晚飯,張大柱幫著收拾碗筷,胡秀英坐在燈下,拿起白天沒繡完的帕子繼續繡。張大柱湊過去看,隻見帕子上繡著兩隻戲水的鴛鴦,針腳細密,顏色鮮亮。
    “真好看,這是給我的?”張大柱笑著問。
    胡秀英點點頭,臉頰微紅:“等繡好了給你帶在身上,就像我陪著你一樣。”
    張大柱心裏一熱,從背後抱住她:“不用帕子,你就在我身邊陪著呢。”
    窗外的月亮升了起來,銀輝灑滿院子,蟲鳴聲此起彼伏。胡秀英靠在張大柱懷裏,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手裏的繡花針慢慢停下,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
    她知道,不管將來去城裏會遇到啥困難,隻要身邊有這個男人,她就啥也不怕了。
    張大柱看著窗外的月亮,心裏盤算著明天去鎮上跟杜十娘說打獵的事,再問問鋪麵裝修的進度。他輕輕拍了拍胡秀英的肩膀:“早點睡吧,明天還得去秦師傅家呢。”
    胡秀英點點頭,吹滅油燈,跟著他上了床。黑暗中,兩人緊緊相擁,感受著彼此的溫度,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張大柱就起床了,他要趕在去鎮上之前,把風幹的野豬肉掛到房梁通風的地方,還得把昨天打的山雞處理幹淨,給杜十娘送去一隻,算是謝她幫忙談菜館的事。
    院子裏的公雞“喔喔”叫著,新的一天開始了,陽光透過門縫照進來,照亮了地上的塵埃,也照亮了這對平凡男女對未來的期盼。土菜館的招牌還沒掛起來,但屬於他們的好日子,已經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