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去城裏開土菜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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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放亮,張大柱就把處理幹淨的山雞用草繩捆好,又裝了一小袋新摘的山棗,這才跟胡秀英道別:“我去鎮上找十娘,中午要是回不來,你就自己先吃飯,不用等我。”
    胡秀英把他送到院門口,替他理了理衣襟:“路上慢點,別貪快。”她手裏還攥著那塊沒繡完的帕子,指尖把絲線撚得緊緊的,“早去早回,我給你留著野豬肉湯。”
    張大柱點點頭,轉身大步往村口走。清晨的露水打濕了路麵,踩上去軟軟的,路邊的野草上掛著晶瑩的水珠,被風一吹,就滴落在鞋麵上,涼絲絲的。
    他心裏揣著事,腳步不由得加快,想著早點跟杜十娘敲定裝修的細節,再問問她爹啥時候能來村裏看看,順便嚐嚐胡秀英的手藝,也算提前熟悉熟悉口味。
    到了鎮上,集市已經熱鬧起來。賣菜的吆喝聲、打鐵的叮當聲、孩子們的嬉笑聲混在一起,充滿了煙火氣。
    張大柱熟門熟路地往杜十娘家的雜貨鋪走,路過包子鋪時,還特意買了兩個肉包子,用油紙包著揣在懷裏——他知道杜十娘愛吃這家的肉包子。
    “十娘妹子,在家嗎?”張大柱推開雜貨鋪的木門,門上的銅鈴“叮鈴”響了一聲。
    杜十娘正坐在櫃台後算賬,聽見聲音抬起頭,看見是他,眼睛一亮:“大柱哥,你可來了,我正想去找你呢。”她放下手裏的算盤,起身迎了上來,“快坐,我給你倒碗水。”
    張大柱把山雞和山棗放在櫃台上:“昨天打了隻山雞,給你爹燉湯喝,還有這山棗,甜著呢,你嚐嚐。”他從懷裏掏出包子遞過去,“剛出鍋的,還熱乎。”
    杜十娘接過包子,咬了一小口,眼睛彎成了月牙:“還是大柱哥疼我,知道我愛吃這家的。”
    她咽下嘴裏的包子,趕緊說道,“我爹昨天跟城裏那鋪麵的東家談好了,後天就能開始裝修,我找了兩個會木工的親戚,工錢都談妥了,不貴。”
    張大柱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那就好,裝修材料啥的夠不夠?不夠我去山裏砍點木頭,結實著呢。”
    “夠了夠了,城裏啥都有賣的,不用費勁從山裏運。”
    杜十娘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鋪在櫃台上,“這是我畫的鋪麵草圖,前麵是大堂,擺四張桌子,後麵隔個小廚房,再留個儲物的小隔間,你看看行不行。”
    張大柱湊過去看,紙上畫得歪歪扭扭,但大概模樣能看明白:“行,這樣就挺好,廚房離大堂近,上菜方便。儲物間得大點,咱們山裏的幹貨多,得有地方放。”
    “我也是這麽想的,到時候讓木工師傅把隔間再打個架子,分層放東西,省地方。”杜十娘拿起筆,在紙上畫了個架子的模樣,“對了,我爹說開業得請個風水先生看看日子,選個黃道吉日,圖個吉利。”
    張大柱點點頭:“該請,這事你安排就行,錢不夠跟我說。”
    杜十娘摸了摸懷裏的錢袋,裏麵是這幾年攢下的積蓄,還有賣山貨的錢,夠前期周轉了。
    兩人又商量了一陣采買的事,杜十娘說城裏的菜販子要價高,不如從村裏收菜,既新鮮又便宜,還能幫襯村裏人。
    張大柱一聽就樂了:“這主意好!讓秀英嫂子負責登記,誰家有菜有蛋的,都往她那兒送,咱們按市價收,不虧了大家。”
    正說著,杜十娘的爹杜老漢從後屋走了出來,他穿著件藍色的短褂,手裏拿著個旱煙袋,看見張大柱就笑著說:“大柱來了,坐。”
    “杜叔。”張大柱趕緊起身讓座。
    杜老漢抽了口煙,慢悠悠地說:“菜館的事我都聽十娘說了,裝修我跟著去盯,你們倆把村裏的事安排好。
    我跟城裏那幾個老夥計打了招呼,開業那天讓他們來捧捧場,都是能說上話的主兒,幫咱們揚揚名。”
    張大柱心裏熱乎乎的:“謝謝杜叔費心,您放心,村裏的事我們肯定安排妥當。”
    杜老漢點點頭:“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啥大本事,就這點手藝還能拿得出手,肯定給你們把好關,保證客人吃了還想來。”他磕了磕煙袋鍋,“中午在這兒吃飯,讓十娘給你炒個雞蛋。”
    張大柱趕緊擺手:“不了杜叔,我得早點回去,秀英還等著我呢。”他站起身,“那我先走了,有事讓十娘去村裏找我。”
    杜十娘送他到門口,塞給他一包剛炒的南瓜子:“路上吃,慢點走。”
    張大柱揣著南瓜子,腳步輕快地往回走。集市上的人更多了,賣糖葫蘆的吆喝聲、耍猴戲的鑼鼓聲此起彼伏。
    他路過布店時,停下腳步,看著櫥窗裏掛著的一塊紅布,心裏一動,進去扯了三尺,打算給胡秀英做個新帕子。
    回到村裏時,日頭已經偏西。張大柱剛走到院門口,就看見胡秀英站在門口張望,手裏還攥著帕子,看見他回來,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可回來了,湯都熱兩回了。”
    “跟十娘多說了會兒話,耽誤了。”張大柱把紅布遞給她,“給你扯的,做個新帕子,比你手裏這個好看。”
    胡秀英接過紅布,摸在手裏軟軟的,心裏甜滋滋的:“亂花錢,我這帕子還能用呢。”嘴上這麽說,卻把紅布寶貝地疊好,放進了懷裏。
    兩人進屋坐下,胡秀英端出熱好的野豬肉湯,又炒了個雞蛋,蒸了兩個白麵饅頭。張大柱邊吃邊把鎮上的事跟她說了,胡秀英聽得眼睛發亮:“真能從村裏收菜?那王嬸家的白菜、李嫂家的雞蛋,都能賣錢了。”
    “可不是嘛,這樣大家都能跟著掙錢。”張大柱給她夾了塊肉,“以後你就負責這事,每天記記賬,不費勁。”
    胡秀英點點頭,眼裏滿是期待:“我明天就去挨家問問,讓大家有個準備。”她早就想為村裏做點事,這下可有機會了。
    吃完飯,張大柱去村裏挨家通知收菜的事,大家一聽都樂了,七嘴八舌地問啥時候開始。張大柱說等菜館裝修好就開始,讓大家把菜種好,別缺了斤兩。
    村裏人都信得過他,紛紛應著,說肯定把最好的菜留著。
    回到家時,胡秀英正在燈下繡帕子,紅布鋪在繃子上,她正用金線繡著個“福”字。張大柱湊過去看:“真好看,比我買的帕子強。”
    胡秀英笑著說:“這是給菜館開業繡的,到時候掛在門口,圖個吉利。”她抬起頭,眼裏閃著光,“大柱哥,我覺得這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
    張大柱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會越來越好的。等菜館賺了錢,咱們就蓋新房,帶院子的那種,讓你住得舒坦。”
    胡秀英靠在他肩上,輕聲說:“我不要新房,有你在,在哪兒都舒坦。”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紅布上,把“福”字映得亮亮的,像是在預示著未來的好日子。
    接下來的日子,村裏和鎮上兩頭忙。張大柱跟著杜老漢去城裏盯裝修,看著光禿禿的鋪麵一天天變樣,牆麵刷得雪白,桌子板凳擺得整整齊齊,心裏就像揣了個小火爐,暖洋洋的。
    胡秀英則在村裏登記收菜,每天院子裏都擠滿了人,送菜的、送蛋的、送幹貨的,她都笑眯眯地登記、過秤、付錢,把東西分門別類放好,井井有條。
    秦香蓮也常來幫忙,她手腳麻利,打包、記賬樣樣在行,胡秀英都誇她是個好幫手。秦立峰嘴上不說,心裏卻挺高興,見人就說女兒長大了,能做事了。
    轉眼半個月過去,裝修終於完工了。張大柱和杜十娘去城裏看了看,鋪麵煥然一新,門口掛著塊新做的木牌,上麵寫著“鄉野土菜館”五個大字,是請鎮上的教書先生寫的,蒼勁有力。屋裏的桌子擦得鋥亮,牆角擺著幾盆綠植,看著就清爽。
    杜老漢請的風水先生選了個初三的日子開業,說那天宜開市、納財。
    張大柱提前兩天就帶著村裏的幾個後生,趕著牛車把收來的幹貨、蔬菜運到城裏,堆滿了儲物間。
    胡秀英也跟著來了,看著嶄新的菜館,眼睛裏滿是驚喜:“真好看,比我想象的還好。”
    張大柱笑著說:“以後這就是咱們的陣地了,好好幹,讓城裏人大吃一驚。”
    開業前一天,大家都在忙著準備。杜老漢帶著兩個雇來的廚子在廚房試菜,炒了個野菜炒肉、燉了個野雞湯,香氣飄滿了整個鋪麵。
    張大柱和杜十娘在門口貼對聯,紅底黑字,寫著“山野佳肴迎賓客,鄉土風味暖人心”。胡秀英在屋裏擺筷子、擦桌子,每個碗碟都擦得幹幹淨淨,擺放得整整齊齊。
    秦香蓮也跟著來了,她穿著件新做的綠布褂子,紮著紅頭繩,正幫著掛燈籠,嘴裏哼著小調,喜氣洋洋的。
    傍晚時分,一切準備就緒。大家坐在空蕩蕩的大堂裏,看著這半個多月的心血,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杜老漢喝了口酒,感慨道:“這輩子沒想著還能在城裏開館子,多虧了你們年輕人有幹勁。”
    張大柱舉起酒杯:“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明天開業,咱們一起加油,把菜館幹得紅紅火火!”
    “加油!”大家齊聲應道,聲音裏充滿了信心。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裏的燈籠一盞盞亮起來,像星星一樣閃爍。鄉野土菜館的燈籠也亮了,溫暖的光芒照亮了門口的台階,仿佛在迎接明天的客人。
    胡秀英看著窗外的燈火,心裏充滿了期待。她想起剛認識張大柱的時候,他還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如今卻成了能獨當一麵的漢子。她知道,未來的路或許會有風雨,但隻要大家心在一起,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張大柱握住她的手,輕聲說:“別緊張,有我呢。”
    胡秀英點點頭,回握住他的手,臉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明天,將是新的開始,屬於他們的,充滿希望的開始。
    夜色漸深,菜館裏的燈還亮著,映著大家忙碌的身影,也映著一個關於鄉野、關於夢想、關於愛的故事,正要翻開新的篇章。
    初三這天,天還沒亮,鄉野土菜館就熱鬧了起來。杜老漢帶著廚子們在廚房忙活,蒸籠裏冒著白汽,油鍋“滋啦”作響,各種食材的香氣混在一起,順著門縫往街上飄。
    張大柱和杜十娘在門口掛鞭炮,紅通通的一串掛在門框上,看著就喜慶。胡秀英和秦香蓮在屋裏擺碗筷,每個桌子中間都放了一小碟醃蘿卜,是胡秀英親手醃的,脆生生的解膩。
    秦立峰也趕來了,他背著個布包,裏麵裝著剛從山裏采的香草,說是能驅蟲辟邪,他仔細地把香草掛在牆角和窗台,嘴裏念叨著:“開業大吉,順順利利。”
    日頭剛升到一竿高,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杜十娘早就跟隔壁的店鋪打好了招呼,一到時辰,就有人喊:“開業啦!放鞭炮咯!”
    張大柱趕緊點燃引線,“劈裏啪啦”的鞭炮聲瞬間響了起來,紅色的紙屑漫天飛舞,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圍觀。
    杜老漢打開大門,拱手笑道:“各位鄉親,今天鄉野土菜館開業,所有菜品八折,進來嚐嚐鮮咯!”
    幾個早就約好的杜老漢的老夥計率先走了進來,他們穿著體麵,一看就是常應酬的主兒,為首的胖掌櫃笑著說:“老杜,恭喜恭喜,今天我可是特意帶著夥計們來捧場的。”
    “快請坐,快請坐!”杜老漢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十娘,上茶!”
    秦香蓮端著茶壺跑過來,給客人倒上熱茶,臉上笑盈盈的:“叔爺們慢用。”
    胖掌櫃看著菜單,驚訝地說:“謔,都是山裏的新鮮玩意兒啊,野豬肉燉粉條、山蘑菇炒肉、涼拌野菜……老杜,你這是把山裏的寶貝都搬來了?”
    杜老漢得意地說:“那可不,都是當天從鄉下運來的,新鮮得很,您嚐嚐就知道了。”
    很快,第一桌的菜就上齊了。野豬肉燉粉條冒著熱氣,肉香混著粉條的香氣撲麵而來;山蘑菇炒肉油光鋥亮,蘑菇吸足了肉汁,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
    胖掌櫃夾了塊野豬肉放進嘴裏,嚼了兩口,眼睛一亮:“好家夥!這肉燉得夠爛,香而不膩,比城裏的豬肉好吃多了!”
    他的夥計們也紛紛動筷,一個個吃得讚不絕口:“這蘑菇鮮!”“野菜爽口!”
    外麵圍觀的人見第一桌吃得這麽香,也忍不住走進來:“給我們來個靠窗的桌!”“菜單給我看看!”
    張大柱和杜十娘趕緊迎上去招呼,安排座位、記菜名,忙得腳不沾地。胡秀英在櫃台後算賬,手裏的算盤打得“劈啪”響,雖然緊張,但每一筆賬都記得清清楚楚,一分錢都沒算錯。
    快到中午的時候,店裏已經坐滿了客人,還有人在門口排隊等著。杜老漢在廚房忙得滿頭大汗,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流,他卻絲毫不在意,手裏的鍋鏟翻飛,炒出的菜香氣四溢。兩個雇來的廚子也跟著忙活,一個切菜,一個配菜,配合得十分默契。
    張大柱端著菜從廚房出來,看見胡秀英站在櫃台後,臉上帶著紅暈,嘴角卻揚著笑,眼神亮晶晶的,不再是以前那個怯生生的模樣。他心裏一暖,走過去低聲說:“累不累?要不要歇會兒?”
    胡秀英搖搖頭,眼裏閃著光:“不累,你看這麽多人來吃飯,咱們的菜館火了!”
    正說著,秦香蓮跑過來說:“大柱哥,後廚的野豬肉不夠了,咋辦?”
    張大柱心裏一緊,這才想起昨天運的肉不多,趕緊說:“我去附近的肉鋪看看,有沒有新鮮的,你先跟客人說一聲,野豬肉燉粉條可能要等會兒。”
    他剛要往外跑,就見秦立峰從外麵走進來,肩上扛著個麻袋:“別去了,我讓村裏的後生剛送了半扇野豬肉來,新鮮著呢!”
    張大柱又驚又喜:“師傅,您咋知道的?”
    秦立峰擦了擦汗:“我估摸著開業人多,提前讓家裏備著了,剛從村口接過來的。”他把麻袋遞給廚房的廚子,“快拿去處理,別耽誤了上菜。”
    張大柱心裏熱乎乎的,這才是一家人啊,總能在最需要的時候搭把手。
    他趕緊回到大堂,跟等菜的客人解釋:“各位稍等,剛從鄉下運了新鮮的野豬肉來,保證好吃!”
    客人一聽是剛運來的,都笑著說:“沒事沒事,好飯不怕晚!”
    忙碌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傍晚。客人漸漸少了,大家才有空坐下來歇口氣。杜十娘數著今天的錢,笑得合不攏嘴:“今天賣了這麽多!比預想的多一倍!”
    胡秀英把賬本拿出來,一筆一筆地核對:“菜錢、酒水錢,還有收的定金,一分不差。”
    杜老漢累得靠在椅子上,臉上卻滿是笑容:“好兆頭,好兆頭啊!明天繼續加油!”
    張大柱看著大家疲憊卻興奮的臉,心裏充滿了成就感。他知道,這隻是開始,以後的路還長,但隻要大家心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他站起身,給每個人都倒了杯酒:“今天辛苦大家了,幹杯!”
    “幹杯!”酒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安靜下來的菜館裏回蕩。窗外的燈籠還亮著,照亮了門口的台階,也照亮了每個人眼裏的希望。
    鄉野土菜館的第一天,就這樣在忙碌和喜悅中結束了,而屬於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開業後的日子像上了弦的陀螺,一天比一天忙碌。
    天不亮,村裏的牛車就會準時停在菜館後門,胡秀英和秦香蓮忙著清點蔬菜、雞蛋和幹貨,記賬、付錢,手腳麻利得像兩隻穿梭的小燕子。
    張大柱則跟著杜老漢去廚房打下手,劈柴、燒水、處理野味,雖然滿身油煙味,卻幹得熱火朝天。
    杜十娘成了大堂的“活招牌”,她記性好,客人點過一次菜下次準能記住口味,嘴又甜,“張大哥”“李大姐”地叫著,把客人哄得眉開眼笑。有熟客開玩笑說:“十娘妹子,你這嘴抹了蜜吧?衝著你這服務,我們也得來天天捧場!”
    杜十娘笑著回懟:“那您可得多帶朋友來,我給您打折!”逗得客人哈哈大笑。
    這天中午,菜館裏又來了位特殊的客人。他穿著長衫,戴著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一進門就四處打量,最後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秦香蓮遞上菜單,他卻沒看,輕聲問:“你們這兒有山野裏的薺菜嗎?清炒就行,不要放太多油。”
    秦香蓮愣了一下,趕緊說:“有,今早剛從村裏運的,新鮮著呢!”
    客人點點頭:“再來碗小米粥,一碟醃蘿卜。”
    等菜上桌時,客人看著盤子裏翠綠的薺菜,眼神裏閃過一絲懷念,他慢慢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著,吃得格外認真。胡秀英在櫃台後看著,心裏有些好奇,這人穿著打扮不像普通人,怎麽偏偏愛吃野菜?
    客人吃完後,讓秦香蓮把賬結了,又多給了幾文錢:“薺菜炒得很好,有家的味道。”他頓了頓,又問,“你們的菜都是從鄉下收的?”
    張大柱正好從廚房出來,聽見這話就接道:“是啊,都是村裏鄉親種的,沒打農藥,幹淨得很。”
    客人點點頭:“我小時候在鄉下住過,最愛吃我娘炒的薺菜,後來搬到城裏,就再也沒吃過這麽地道的了。”他看著張大柱,“你們這菜館很實在,好好做,會有前途的。”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張大柱看著他的背影,心裏琢磨著,城裏人或許吃慣了山珍海味,反而更稀罕這一口鄉土味。
    他跟胡秀英說:“以後多收點野菜,薺菜、馬齒莧、苦菜……都給它擺上菜單,說不定能成招牌。”
    胡秀英笑著點頭:“我明天就跟村裏說,讓大家多采點,洗幹淨了送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鄉野土菜館的名氣漸漸傳開了。不光是普通百姓愛來,連城裏的富商、官員也慕名而來,都說這兒的菜吃著舒坦,有家的味道。
    張大柱他們忙得腳不沾地,又雇了兩個村裏的後生幫忙,一個負責挑水劈柴,一個負責洗碗端盤,總算能喘口氣了。
    這天晚上打烊後,大家坐在大堂裏算賬,杜十娘數著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今天又是好生意!光野豬肉燉粉條就賣了二十份!”
    胡秀英翻著賬本,輕聲說:“村裏送來的雞蛋也賣完了,明天得讓李嫂多送點。還有王嬸家的白菜,又嫩又甜,客人都愛點。”
    杜老漢喝著茶,感慨道:“這都是托了鄉親們的福,菜好,生意才能好。等月底結賬,給村裏每戶都送兩斤肉,算是謝禮。”
    張大柱點點頭:“應該的,還要給幫忙的後生多發點工錢,他們也辛苦了。”
    正說著,秦香蓮從外麵跑進來,手裏拿著封信:“大柱哥,村裏來的信,讓你趕緊看看!”
    張大柱心裏一緊,趕緊拆開信,是村裏的王文書寫的,說最近山裏不太平,有狼群出沒,咬傷了兩家的羊,讓他注意安全,要是收山貨的話多帶幾個人。
    胡秀英一看就急了:“狼群?那村裏的人沒事吧?”
    “信上說沒傷人,就是咬了羊。”張大柱皺著眉頭,“我明天得回去一趟,看看情況,順便跟大家說一聲,最近別去深山裏。”
    杜老漢點點頭:“去吧,店裏有我們呢。路上小心,多帶幾個人。”
    第二天一早,張大柱就帶著兩個雇來的後生,往村裏趕。一路上心裏七上八下的,就怕村裏出事。快到村口時,就看見王文書在路邊等著,看見他就趕緊迎上來:“大柱,你可回來了!”
    “王哥,村裏咋樣?狼沒傷人吧?”張大柱急忙問。
    王文書搖搖頭:“沒傷人,就是把李老五家的羊咬了三隻,現在大家都不敢往山裏去了,采野菜、砍柴都得結伴去。”
    張大柱鬆了口氣:“沒傷人就好。我帶了些肉和糧食,分發給大家,再讓秦師傅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弄點驅狼的藥粉,撒在村口。”
    回到村裏,張大柱先去看了李老五,給他送了些錢和肉,又跟大家說了驅狼的事。秦立峰說山裏有種草藥,狼聞了就不敢靠近,他明天就帶著後生去采,曬幹了磨成粉,撒在村子周圍。
    胡秀英也跟著忙前忙後,給各家各戶分糧食,叮囑大家注意安全。村裏人見他們這麽惦記著村裏,都感動得不行,說等狼群的事過去了,一定多送些好菜好蛋去菜館。
    處理完村裏的事,張大柱和胡秀英打算第二天回城裏。晚上,兩人坐在院子裏,看著天上的星星,胡秀英靠在他肩上:“還是村裏好,安安靜靜的。”
    張大柱握住她的手:“等忙過這陣子,咱們就回村裏住幾天,好好歇歇。”他看著遠處的山巒,心裏盤算著,等菜館再穩定些,就把村裏的路修一修,讓車能走得更穩些,再蓋個學堂,請個先生,讓村裏的娃都能讀書。
    胡秀英聽著他的打算,眼裏閃著光:“那真好,到時候我也來學堂幫忙,給先生燒燒水,掃掃地。”
    夜風輕輕吹過,帶著田埂上的青草氣,院子裏的喇叭花在月光下靜靜地開著。張大柱知道,不管在城裏待多久,他的心永遠都在這片鄉土上,這裏有他的根,有他的牽掛,還有他最愛的人。
    第二天一早,張大柱和胡秀英又往城裏趕。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鄉野土菜館的招牌還在城裏等著他們,而村裏的希望,也在他們心裏慢慢發芽、生長。屬於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就像這山間的溪水,永遠向前,永不停歇。
    回到城裏的土菜館,剛推開大門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飯菜香,杜十娘正係著圍裙在灶台前忙活,見他們回來就笑著喊道:“可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要在村裏多待幾天呢。”
    張大柱把馬韁繩遞給幫忙的後生,笑著說:“村裏事安排妥當了,哪能耽誤生意。”他走進廚房,看見杜老漢正在給野豬肉改刀,刀刃“咚咚”地落在砧板上,節奏均勻有力。
    “杜叔,村裏的事都安頓好了,秦師傅帶著人采草藥驅狼呢,過幾天就把藥粉送過來。”張大柱拿起一個剛出鍋的白麵饅頭,咬了一大口。
    杜老漢點點頭:“那就好,鄉親們平安比啥都強。”他把切好的肉塊放進盆裏,撒上調料拌勻,“今天有位貴客要來,說是知府大人的管家,點名要吃咱們的野豬肉燉粉條,還得是你盯著燉,說上次吃了就忘不了。”
    張大柱心裏一緊:“知府大人的管家?那可得好好做。”他趕緊洗手,接過杜老漢手裏的活計,“我來燉,保證爛乎入味。”
    胡秀英也沒閑著,她走進櫃台,拿出賬本核對今天的采買清單,又把村裏新送來的野菜分類整理好,用濕布蓋著,免得蔫了。
    秦香蓮端著一盆剛摘的青菜進來,看見胡秀英就笑著說:“秀英嫂子,你看這菠菜多嫩,是王嬸今早天不亮就去地裏割的,還帶著露水呢。”
    胡秀英拿起一棵菠菜,綠油油的葉子上果然掛著水珠,她笑著說:“王嬸有心了,回頭多給她算兩文錢。”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車聲,緊接著就有人喊道:“鄉野土菜館在這兒嗎?我們是王首富的管家要用餐!”
    張大柱趕緊從廚房出來,隻見門口停著一輛裝飾講究的馬車,幾個穿著體麵的隨從簇擁著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想必就是城裏王首富的管家了。
    “這位爺,裏麵請!”張大柱拱手笑道,“特意給您留了靠窗的雅座,清淨。”
    管家打量了一下菜館,見裏麵收拾得幹淨整潔,空氣中飄著飯菜香,臉上露出幾分滿意:“上次路過吃了你們的野豬肉燉粉條,味道不錯,今天特意繞路過來的。”
    “您能來是我們的福氣!”杜十娘笑著迎上去,給管家倒上熱茶,“您稍等,菜馬上就好。”
    張大柱趕緊回廚房盯著燉肉,胡秀英在櫃台後看著,心裏有些緊張,畢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生怕哪裏招待不周。秦香蓮卻一點不怯生,給隨從們端茶倒水,嘴裏還哼著小調,引得隨從們都忍不住笑。
    沒過多久,野豬肉燉粉條就燉好了,張大柱親自端著上桌,還配了幾個爽口的小菜:涼拌馬齒莧、清炒菠菜、醃蘿卜幹。管家拿起筷子,夾了塊野豬肉放進嘴裏,慢慢嚼著,眼睛一亮:“嗯,就是這個味兒!肉質軟爛,湯汁濃鬱,比城裏大飯館做的還地道。”
    他又嚐了嚐涼拌馬齒莧,點點頭:“這野菜也爽口,解膩得很。”
    張大柱站在一旁,笑著說:“爺要是愛吃,以後想吃了就派人說一聲,我讓村裏每天送新鮮的來。”
    管家放下筷子,看著張大柱:“你這後生看著實在,菜做得也好。我家大人最近總念叨想吃口鄉土味,下次我讓馬車來接你,去府裏給大人做一頓,少不了你的好處。”
    張大柱又驚又喜:“能給大人做菜是我的榮幸,不用接,我自己趕車去就行。”
    管家哈哈一笑:“爽快!就這麽說定了。”他吃完飯,讓隨從付了錢,又多給了幾文賞錢,“賞你們的,菜做得好。”
    送走管家,大家都鬆了口氣,杜十娘拍著胸口:“可算送走了,我手心都出汗了。”
    張大柱卻心裏一動:“這可是個機會!要是能讓王富商說好,咱們菜館的名氣就更大了,以後生意肯定更紅火。”
    胡秀英也笑著說:“你可得好好準備,到時候給大人露一手,別給咱們村丟人。”
    接下來的幾天,張大柱特意跟杜老漢請教做菜的技巧,把野豬肉燉粉條的火候、調料都反複琢磨,還準備了幾道新菜:山雞燉蘑菇、清蒸鱸魚、炒三絲,都是家常卻不失精致的菜。
    到了去王首富府裏做菜的那天,張大柱天不亮就起來了,帶著村裏新采的野菜、剛殺的山雞,還有杜老漢秘製的醬料,坐著秦立峰的車往首富家去。胡秀英特意給他縫了個新布褂子,讓他穿得體麵些。
    首富家果然氣派,朱紅的大門,高高的門檻,門口站著威武的侍衛。張大柱跟著管家走進後廚,裏麵的廚具鋥亮,比他們菜館的家夥什好多了。他定了定神,拿出帶來的食材,開始有條不紊地忙活起來。
    野豬肉燉粉條在砂鍋裏咕嘟咕嘟地燉著,山雞燉蘑菇的香氣飄滿了整個廚房,清蒸鱸魚蒸得恰到好處,魚肉雪白細嫩。上菜的時候,王首富嚐了一口野豬肉,讚不絕口:“好!好!這味道,跟我小時候在鄉下吃的一模一樣,難得啊。”
    張大柱站在一旁,心裏美滋滋的,比自己得了賞錢還高興。
    從那裏回來,張大柱成了村裏的名人,大家見了他都笑著喊:“大柱,啥時候也給咱們做頓吃的菜啊?”
    張大柱總是笑著說:“等忙完這陣,回村裏擺幾桌,讓大家都嚐嚐。”
    日子就這麽熱熱鬧鬧地過著,鄉野土菜館的生意越來越好,村裏的鄉親們也跟著沾了光,種的菜、養的雞都能賣上好價錢,不少人家都蓋了新房,買了新衣裳,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這天晚上打烊後,張大柱和胡秀英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看著天上的月亮,胡秀英靠在他肩上,輕聲說:“大柱哥,你說咱們現在算不算過上好日子了?”
    張大柱握住她的手,看著遠處城裏的燈火:“算,當然算。但這還不夠,等再賺點錢,咱們就把村裏的路修了,蓋個學堂,讓娃們都能讀書,再請個大夫,讓鄉親們看病不用跑老遠……”
    胡秀英聽著他的話,眼裏閃著光:“那時候,咱們村就更好了。”
    張大柱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會的,隻要咱們一起努力,啥好日子都能過上。”
    夜風輕輕吹過,帶著城裏的煙火氣,也帶著鄉野的青草香。鄉野土菜館的燈籠還亮著,溫暖的光芒照亮了門口的路,也照亮了他們對未來的希望。
    鄉野土菜館的生意越發紅火,連鄰縣都有人專門趕來看熱鬧,說要嚐嚐這“能讓王首富點讚”的鄉土味。
    張大柱特意在菜館後院搭了個涼棚,擺上幾張桌子,供客人歇腳喝茶,棚子周圍種上了爬藤的絲瓜和扁豆,綠油油的葉子爬滿架子,既遮陽又好看。
    這天一早,胡秀英正在清點村裏送來的幹貨,就見王嬸挎著個籃子走進來,籃子裏裝著剛曬好的紅薯幹,金燦燦的透著甜氣。“秀英妹子,剛曬好的紅薯幹,你嚐嚐,給客人當零嘴正好。”
    王嬸笑得滿臉褶子,自從土菜館收她家的菜,家裏的日子寬裕多了,給孫子買糖的錢都有了。
    胡秀英拿起一塊紅薯幹,咬了一口,又甜又糯:“王嬸,您這手藝真好,就按上次的價錢,都給我們吧。”她拿出錢袋,數了錢遞給王嬸,又多塞了兩個剛出鍋的白麵饅頭,“帶回去給孫子吃。”
    王嬸笑得合不攏嘴,接過饅頭揣在懷裏:“你這孩子,總是這麽貼心。對了,村裏的穀子熟了,李大哥說要請你和大柱回去喝新米釀的酒呢。”
    胡秀英心裏一暖:“一定回去,等忙過這陣就跟大柱說。”
    正說著,張大柱從外麵回來,肩上扛著一捆新鮮的蘆葦,是從城外河邊割的,打算編幾個筐子裝幹貨。
    “秀英,我剛在門口碰見秦師傅了,他說山裏的野栗子熟了,讓咱們明天去采點,回來炒栗子當小吃賣,肯定受歡迎。”
    胡秀英眼睛一亮:“好啊!我最愛吃炒栗子了,甜滋滋的。”她趕緊記下,“那我跟十娘說一聲,明天讓她多盯會兒店。”
    第二天一早,張大柱、胡秀英帶著秦香蓮,背著竹筐往山裏去。秋高氣爽,山裏的空氣格外清新,路邊的野菊花開得正豔,黃燦燦的一片。
    秦香蓮像隻快活的小鳥,蹦蹦跳跳地在前頭開路,時不時摘朵野花插在頭上。
    “香蓮妹子,慢點跑,當心腳下的石頭。”胡秀英在後麵叮囑,手裏還提著個小籃子,準備采些蘑菇回去。
    張大柱扛著砍刀走在中間,一邊開路一邊說:“前麵那片栗子林,我小時候常去,栗子又大又甜,就是殼上帶刺,摘的時候得小心。”
    到了栗子林,果然見滿樹的栗子像小刺蝟似的掛在枝頭,有的已經裂開了縫,露出裏麵飽滿的栗子。
    張大柱爬上樹,用竹竿輕輕敲打樹枝,栗子“劈裏啪啦”地掉下來,胡秀英和秦香蓮就在樹下撿,放進竹筐裏。
    “大柱哥,你看這顆多大!”秦香蓮舉起一顆圓滾滾的栗子,興奮地喊道。
    胡秀英笑著說:“小心別紮到手,用樹枝把刺撥開。”她撿起一顆裂開的栗子,剝開殼,露出黃澄澄的果肉,遞到張大柱嘴邊,“嚐嚐,甜不甜?”
    張大柱咬了一口,又粉又甜:“甜!比城裏買的好吃多了。”
    三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就摘了滿滿兩筐栗子。秦香蓮又采了些野山楂,紅彤彤的掛在枝頭,看著就酸溜溜的。“回去讓十娘嫂子熬山楂醬,配饅頭吃肯定好吃。”
    下山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路過一片竹林,張大柱砍了幾根竹子,打算回去給胡秀英編個竹籃,讓她買菜用。胡秀英看著他寬厚的背影,心裏甜滋滋的,這樣的日子,平淡卻踏實。
    回到城裏,杜十娘正等著他們呢,見筐裏的栗子就笑著說:“我就知道你們能滿載而歸,今晚就炒栗子,讓客人嚐嚐鮮。”
    她接過栗子,挑出飽滿的,用清水洗幹淨,放進鍋裏,加了些粗沙和糖,開始翻炒。
    很快,炒栗子的香氣就飄滿了整個菜館,甜甜的、暖暖的,引得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腳步:“老板,炒栗子賣嗎?”
    張大柱笑著說:“賣!剛出鍋的,熱乎著呢!”
    晚上打烊後,大家圍坐在大堂裏,剝著炒栗子吃,杜老漢喝著新米釀的酒,感慨道:“這日子就該這樣,熱熱鬧鬧,有滋有味。”
    杜十娘剝開一顆栗子,遞給胡秀英:“秀英嫂子,你嚐嚐,甜不甜?”
    胡秀英咬了一口,點點頭:“甜,比城裏買的甜多了。”她看著窗外的月光,輕聲說,“等栗子賣得好,明年讓村裏多種點栗子樹,既能結果子,又能當柴火。”
    張大柱笑著說:“好主意!我明天就跟村裏說,讓大家在山腳下種,成活率高。”
    正說著,秦立峰從外麵走進來,手裏拿著個布包:“給你們送藥粉來了,驅狼的,撒在菜館周圍,晚上睡覺踏實。”
    他把布包遞給張大柱,“村裏的路開始修了,後生們都勁頭足著呢,說等路修好了,往城裏送菜更方便。”
    張大柱心裏一暖:“辛苦師傅了,藥粉我這就去撒。”他拿起布包,走到菜館周圍,把藥粉撒在牆角和門口,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彌漫開來。
    胡秀英給秦立峰倒了杯酒:“師傅,您也歇歇,嚐嚐我們炒的栗子。”
    秦立峰接過酒杯,喝了一口:“你們在城裏好好幹,村裏有我呢。對了,學堂的地基已經打好了,過幾天就開始蓋,等蓋好了,就請鎮上的教書先生來教書。”
    大家聽了都很高興,杜十娘說:“等學堂蓋好了,我們送些桌椅過去,再給孩子們買些筆紙。”
    張大柱點點頭:“應該的,讓村裏的娃都能讀書識字,將來有出息。”
    夜漸漸深了,炒栗子的香氣還在空氣中彌漫,和著淡淡的酒香、飯菜香,成了最溫暖的味道。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著,鄉野土菜館的生意越來越紅火,村裏的日子也越來越好,路修寬了,學堂蓋起來了,孩子們的讀書聲傳遍了整個村子。
    張大柱和胡秀英偶爾會回村裏住幾天,幫著幹點農活,看看鄉親們,每次回去,都能感受到村裏的變化,心裏滿是欣慰。
    這天,張大柱正在菜館裏忙著,知府管家又來了,這次還帶來了王首富的親筆題字,寫著“鄉土真味”四個大字。“我家大人說,這字就掛在你菜館裏,讓更多人知道鄉野土菜館的好味道。”
    張大柱趕緊讓人把字裱起來,掛在大堂最顯眼的位置,來往的客人見了,都忍不住稱讚:“王首富題的字,這菜館真是好樣的!”
    看著牆上的題字,張大柱心裏感慨萬千,從當初那個在村裏種地的漢子,到如今在城裏開菜館的老板,這一路離不開大家的幫忙,更離不開這片鄉土的滋養。他知道,不管走多遠,根永遠在這裏。
    胡秀英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輕聲說:“大柱哥,你看,我們做到了。”
    張大柱點點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是我們做到了。以後的日子,我們還要一起走下去,把菜館開好,把村子建好,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暖洋洋的,照在“鄉土真味”的題字上,也照在他們充滿希望的臉上。鄉野土菜館的故事,還在繼續,就像這流淌的歲月,平凡卻溫暖,在煙火氣中,書寫著屬於他們的幸福。
    冬天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鄉野土菜館的屋簷下掛起了長長的冰棱,像一串串透明的水晶。
    店裏生了個大火爐,燒得旺旺的,客人進店就能暖烘烘地脫下棉襖,圍坐在爐邊點上一鍋野豬肉燉粉條,熱湯喝下去,渾身的寒氣都散了。
    張大柱踩著雪從外麵回來,頭上身上落滿了雪花,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把手裏的油紙包遞給胡秀英:“給你買的糖糕,剛出鍋的,熱乎著呢。”這是城裏老字號的糖糕,外酥裏甜,胡秀英最愛吃。
    胡秀英趕緊接過油紙包,打開一看,金黃的糖糕冒著熱氣,她拿起一個遞到張大柱嘴邊:“你先吃。”
    張大柱咬了一大口,糖汁差點流出來,胡秀英笑著給他擦了擦嘴角:“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杜十娘從廚房探出頭來:“大柱哥,你可回來了,剛才王掌櫃派人來說,中午要訂十桌酒席,說是給老太太過壽,點名要吃咱們的全套鄉土菜。”
    張大柱眼睛一亮:“十桌?這可是大生意!十娘,你趕緊列個菜單,野豬肉、山雞、野兔都給它安排上,再讓村裏送些新鮮的白菜、蘿卜,湊個十葷十素,吉利。”
    杜十娘笑著點頭:“我這就去寫,保證讓王掌櫃滿意。”
    胡秀英也趕緊算賬:“十桌酒席,桌椅得不夠用,我去隔壁木匠鋪借幾張桌子板凳,再請兩個村裏的嬸子來幫忙端菜洗碗。”
    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就忙活起來。張大柱去肉鋪訂了新鮮的豬肉,又去集市買了些糖果點心當壽禮;胡秀英去借了桌椅,又讓人去村裏叫幫手;杜老漢和廚子們在廚房忙活,燉肉的燉肉,洗菜的洗菜,廚房裏熱氣騰騰,香味飄出老遠。
    中午時分,王掌櫃帶著客人來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把菜館擠得滿滿當當。老太太穿著新做的棉襖,坐在主位上,看著滿桌的菜笑得合不攏嘴:“這菜看著就好吃,比城裏大飯館的花哨菜實在多了。”
    王掌櫃笑著說:“娘,這可是我特意給您找的鄉野土菜館,菜都是從鄉下運來的,新鮮得很。”
    張大柱親自給老太太端上一碗野雞湯:“老人家,嚐嚐這雞湯,補身子。”
    老太太喝了一口,連連點頭:“鮮!真鮮!比家裏燉的好喝多了。”
    客人們也紛紛動筷,一個個吃得讚不絕口,都說這菜有小時候的味道,樸素卻暖心。王掌櫃見大家吃得高興,心裏也舒坦,悄悄塞給張大柱一個紅包:“大柱老板,辛苦你們了,這是一點心意。”
    張大柱趕緊推辭:“王掌櫃太客氣了,您能來就是給我們捧場,紅包可不能收。”
    兩人推讓了半天,最後王掌櫃把紅包塞給了胡秀英:“給老板娘買些針線吧,這麽好的菜館,多虧了老板娘打理得好。”
    胡秀英臉頰微紅,隻好收下:“謝謝王掌櫃。”
    酒席散後,大家累得癱坐在椅子上,杜十娘數著今天的收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今天這單生意,頂得上平時三天的收入了!”
    胡秀英把紅包裏的銀子拿出來,放在桌上:“王掌櫃給的紅包,夠給村裏的學堂買兩箱筆墨了。”
    張大柱點點頭:“等過兩天回村裏,就給先生送去。對了,天冷了,給學堂的孩子們做件棉襖吧,別凍著了。”
    胡秀英笑著說:“我早就想著呢,已經讓村裏的嬸子們幫忙裁布料了,過幾天就能做出來。”
    日子在忙碌和溫暖中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年底。鄉野土菜館準備歇業幾天,讓大家回家過年。張大柱和胡秀英帶著城裏買的年貨回了村,有糖果點心,有布匹棉花,還有給孩子們的小玩意兒,裝了滿滿一牛車。
    村裏早就盼著他們回來了,孩子們圍著牛車蹦蹦跳跳,喊著“大柱哥”“秀英嫂子”;鄉親們也來幫忙卸年貨,院子裏熱鬧得像過年。秦立峰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回來,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回來了,我讓香蓮燉了羊肉湯,就等你們呢。”
    晚上,大家聚在秦立峰家吃年夜飯,桌上擺滿了菜,有燉羊肉、炒雞蛋、醃蘿卜,還有張大柱從城裏帶的鹵肉。
    秦香蓮給大家倒上米酒,舉起酒杯:“祝大家新年新氣象,土菜館生意更紅火!”
    “幹杯!”大家齊聲應道,酒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張大柱喝了口酒,看著滿桌的笑臉,心裏熱乎乎的:“今年多虧了大家幫忙,土菜館才能有今天。明年咱們再努努力,把村裏的路修得更寬,學堂再蓋兩間,讓孩子們能讀更多的書。”
    鄉親們聽了都鼓起掌來,王嬸抹了抹眼淚:“大柱啊,你真是個好孩子,沒忘了本。”
    胡秀英握住張大柱的手,輕聲說:“新的一年,咱們一起努力。”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村子蓋得一片雪白。
    開春的時候,冰雪消融,田埂上冒出了嫩綠的草芽,村裏的桃花、杏花也開了,粉的、白的一片,看得人心曠神怡。鄉野土菜館的生意隨著天氣轉暖越發興旺,城裏的人愛到郊外踏青,踏青回來總要來菜館坐坐,點上幾樣野菜,喝上一壺新釀的米酒,感受這春日的愜意。
    這天一早,張大柱正在院子裏劈柴,就見秦香蓮騎著馬從外麵回來,馬背上還馱著個大竹筐,裏麵裝著剛采的春筍,胖乎乎的裹著泥土。“大柱哥,你看我采的春筍,剛從後山挖的,新鮮著呢!”秦香蓮跳下馬,臉上帶著汗珠,眼睛卻亮晶晶的。
    張大柱放下斧頭,拿起一根春筍掂量了掂量:“好家夥,這筍夠壯實,炒肉、燉湯都好吃。”他接過竹筐,往廚房走去,“讓杜叔給大家炒個春筍炒肉,嚐嚐鮮。”
    胡秀英正在櫃台後算賬,見秦香蓮回來了,就笑著說:“香蓮妹子,累壞了吧?快喝杯水歇歇。”她遞過一杯溫熱的茶水,裏麵還放了兩顆冰糖。
    秦香蓮接過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不累,挖春筍可有意思了,後山的筍多著呢,我明天再去挖點,給客人做涼拌春筍。”
    正說著,杜老漢從廚房出來,手裏拿著個剛出鍋的白麵饅頭,上麵還印著個桃花的印記:“剛蒸的桃花饅頭,給你們嚐嚐,應應景。”這是杜老漢的新花樣,用桃花汁和麵,蒸出來的饅頭帶著淡淡的花香,好看又好吃。
    胡秀英拿起一個饅頭,輕輕咬了一口,一股清甜的花香在嘴裏散開:“真好吃,杜叔您這手藝越來越好了。”
    杜老漢哈哈一笑:“老了老了,就這點本事了。對了,十娘去鎮上采買還沒回來?讓她順便買些紅紙,咱們也剪點窗花貼在窗戶上,添點喜氣。”
    話音剛落,杜十娘就從外麵回來了,肩上扛著個布包,裏麵裝著新采的布料和針線:“爹,我回來了!紅紙買了,還買了些花布,給秀英嫂子和香蓮妹子做件新衣裳,開春穿正好。”
    胡秀英和秦香蓮一聽,都笑著圍過去看布料,一塊是淡藍色的,上麵繡著小碎花;一塊是嫩綠色的,上麵印著竹葉,都好看得很。“十娘妹子,又亂花錢。”胡秀英嘴上說著,心裏卻甜滋滋的。
    杜十娘笑著說:“掙了錢就是要花的,你們天天在菜館忙活,也該添件新衣裳了。”她把布料遞給胡秀英,“你手藝好,回頭給我們做做。”
    大家正說著話,就見一個穿著長衫的書生走進來,手裏拿著一把折扇,風度翩翩的。“店家,可有清淨的座位?我想點幾樣清淡的小菜,再要一壺米酒。”書生說話溫文爾雅,眼神裏帶著幾分書卷氣。
    張大柱趕緊迎上去:“公子裏麵請,靠窗的位置清淨,正好看外麵的春景。”
    書生坐下後,點了涼拌春筍、清炒菠菜、一碗小米粥,還有一壺米酒。胡秀英親自給他端過去,見他折扇上畫著山水,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書生見狀,笑著說:“姑娘也懂畫?這是我自己畫的,見笑了。”
    胡秀英臉頰微紅,搖搖頭:“不懂,就是覺得好看。”
    書生拿起筷子,嚐了一口涼拌春筍,眼睛一亮:“這筍真鮮嫩,帶著春的氣息,比城裏飯館的好吃多了。”他又喝了口米酒,“米酒也香醇,不烈,正合我意。”
    張大柱在一旁聽著,心裏美滋滋的:“喜歡就好,我們的菜都是從鄉下運來的,筍是今早剛挖的,米是新收的,保證新鮮。”
    書生點點頭:“看得出你們用心了,這樣的菜館,在城裏可不多見。”他喝著酒,看著窗外的春景,忽然詩興大發,拿起桌上的紙筆,揮筆寫了一首詩:“鄉野有真味,春蔬帶露鮮。一壺米酒暖,忘卻世間煩。”
    寫完,他把詩遞給張大柱:“這首詩送你們,算是謝過這頓美味。”
    張大柱接過詩,雖然認字不多,但也覺得寫得好,趕緊讓胡秀英收起來:“謝謝公子贈詩,我們一定好好收著。”
    書生笑著擺擺手:“舉手之勞。以後我會常來的,你們這菜館,有讓人安心的味道。”
    書生走後,張大柱把詩裱了起來,掛在大堂裏,來往的客人見了,都忍不住稱讚:“這詩寫得好!”“看來這菜館的味道是真不錯,連書生都寫詩稱讚。”
    日子就這麽熱熱鬧鬧地過著,鄉野土菜館的名氣越來越大,不光有百姓、富商、官員來吃,連文人墨客也常來聚會,說這裏有“鄉土雅趣”。張大柱他們還是老樣子,踏踏實實做菜,誠誠懇懇待人,把菜館打理得井井有條。
    這天晚上打烊後,大家坐在院子裏乘涼,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春風吹過,帶著花香和飯菜的香氣。張大柱看著牆上的詩,感慨道:“真沒想到,咱們這小菜館還能得到書生的稱讚。”
    胡秀英靠在他肩上,輕聲說:“因為咱們用心了呀,菜用心做,人用心待,大家自然能感受到。”
    杜老漢喝著酒,點點頭:“說得對,做生意就跟做人一樣,實實在在最重要。”
    杜十娘和秦香蓮在一旁繡著花,嘴裏哼著小調,月光灑在她們身上,柔和又溫暖。
    張大柱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裏滿是踏實和幸福。
    入夏後,蟬鳴聲在樹梢間此起彼伏,陽光透過菜館後院的梧桐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張大柱在院子裏搭了個竹棚,棚下掛著一串串紅辣椒、黃玉米和紫茄子,五顏六色的,既是裝飾,也是待客的食材。
    來吃飯的客人愛坐在竹棚下,吹著穿堂風,吃著冰鎮的酸梅湯,聽著蟬鳴,倒比城裏的茶樓更愜意幾分。
    這天午後,日頭正烈,菜館裏客人不多,胡秀英坐在櫃台後繡帕子,帕子上繡的是兩隻蝴蝶繞著桃花飛,針腳細密,顏色鮮亮。張大柱躺在竹椅上打盹,手裏還搖著一把蒲扇,扇麵上是秦香蓮畫的山水,歪歪扭扭的卻別有童趣。
    “大柱哥,秀英嫂子,快來看!”秦香蓮從外麵跑進來,手裏舉著個大西瓜,綠油油的皮上還帶著泥土,“村口王大爺家的西瓜熟了,第一個就給咱們送來了,說是讓嚐嚐鮮!”
    張大柱一骨碌從竹椅上爬起來,眼睛都亮了:“好家夥,這西瓜夠大,得有二十斤!”他接過西瓜,用井水衝洗幹淨,拿起菜刀“哢嚓”一聲切開,紅瓤黑籽,汁水瞬間流了出來,看著就甜。
    胡秀英趕緊拿來幾個粗瓷碗,張大柱把西瓜切成塊,分給大家:“快吃快吃,剛從井裏撈出來的,涼絲絲的。”
    秦香蓮拿起一塊西瓜,大口咬下去,汁水順著嘴角流到脖子上:“甜!真甜!比城裏買的西瓜甜多了!”
    杜老漢也拿起一塊,慢慢吃著:“還是鄉下的瓜甜,光照足,水也好。讓王大爺多送幾個來,冰鎮著給客人當飯後水果,肯定受歡迎。”
    正說著,就見一個挑著擔子的貨郎走進來,擔子裏裝著些針頭線腦、糖果玩具,看見院子裏的西瓜就笑著說:“老板,這西瓜看著就甜,給我來一塊解解渴,錢我記賬上,下次給你們送雜貨時一起算。”
    張大柱趕緊遞給他一塊西瓜:“吃就是了,算啥錢。最近有新到的花線嗎?秀英要繡花用。”
    貨郎接過西瓜,邊吃邊說:“有有有,剛從城裏進的,顏色齊全著呢。”他放下擔子,從裏麵拿出一個布包,打開一看,果然是五顏六色的花線,閃著亮亮的光。
    胡秀英眼睛一亮,拿起幾縷天藍色的線比劃著:“這個顏色好看,繡蝴蝶翅膀正好。”她挑了幾縷喜歡的顏色,付了錢,小心翼翼地放進針線笸籮裏。
    貨郎吃著西瓜,又說:“城裏最近流行一種新點心,叫綠豆糕,說是解暑的,我進了些,你們要不要嚐嚐?”他從擔子裏拿出一個紙包,打開裏麵是淺綠色的糕點,方方正正的,散發著綠豆的清香。
    張大柱拿起一塊放進嘴裏,入口即化,帶著淡淡的甜味:“好吃!不膩,確實解暑。給我們留兩斤,給客人當茶點。”
    貨郎笑著說:“還是大柱老板爽快。對了,聽說城裏要辦廟會了,熱鬧得很,你們不帶著菜館的點心去擺個攤子?肯定能賣好。”
    張大柱心裏一動:“廟會?啥時候?”
    “下月初六,在城隍廟門口,整整三天呢。”貨郎收拾著擔子,“我打算去賣些小玩意兒,你們要是去,我給你們占個好位置。”
    杜老漢聽了,放下手裏的西瓜皮:“這主意好!廟會人多,正好宣傳宣傳咱們的菜館,把咱們的綠豆糕、紅薯幹、醃蘿卜都帶去,讓城裏人大飽口福。”
    胡秀英也點點頭:“我來做綠豆糕,用新收的綠豆,保證好吃。再讓村裏的嬸子們多做些紅薯幹,曬得甜甜的。”
    說幹就幹,接下來幾天,大家都忙著準備廟會的東西。胡秀英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磨綠豆粉,蒸綠豆糕,屋子裏飄著濃濃的豆香;張大柱和秦香蓮去山裏采野山楂,回來熬成山楂醬,抹在麵餅上做成山楂卷,酸甜可口;杜老漢則把醃好的蘿卜幹、芥菜絲裝在壇子裏,密封好,免得路上撒出來。
    廟會這天,天剛亮,張大柱就趕著牛車,載著滿滿的貨物往城裏趕。胡秀英和杜十娘、秦香蓮坐在牛車上,手裏還拿著剛繡好的布幡,上麵寫著“鄉野土菜館”五個大字,邊角上還繡著幾朵小野花,好看又顯眼。
    到了城隍廟門口,貨郎果然給他們占了個好位置,靠近戲台,人來人往的最熱鬧。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東西擺好,綠豆糕放在竹籃裏,上麵蓋著紗布;紅薯幹串成串,掛在竹竿上;醃蘿卜幹裝在小碟裏,免費讓路人品嚐。
    “嚐嚐吧!鄉下的綠豆糕,甜而不膩!”秦香蓮拿著試吃的小碟,熱情地招呼著路人。
    一個帶著孩子的婦人嚐了一口,眼睛一亮:“這綠豆糕真好吃,一點不噎人,給我來兩斤!”
    “好嘞!”胡秀英趕緊用紙包好綠豆糕,遞給婦人,“剛做的,放涼了更好吃。”
    很快,他們的攤子前就排起了長隊,大人買綠豆糕,孩子搶紅薯幹,還有人專門來買醃蘿卜幹,說配粥吃最好。張大柱忙著收錢,胡秀英和杜十娘打包,秦香蓮招呼客人,忙得滿頭大汗,心裏卻樂開了花。
    戲台上演著《天仙配》,七仙女的水袖飄來飄去,台下的觀眾看得津津有味。張大柱抽空看了兩眼,笑著對胡秀英說:“等忙完了,咱們也來看看戲,就像小時候在村裏趕廟會一樣。”
    胡秀英點點頭,擦了擦汗:“好啊,再買兩串糖葫蘆,邊吃邊看。”
    太陽落山的時候,貨物賣得差不多了,錢袋鼓鼓囊囊的,大家收拾著攤子,臉上都帶著笑意。貨郎走過來,笑著說:“我就說你們的東西能賣好,這鄉土味啊,城裏人就稀罕。”
    張大柱遞給他一塊綠豆糕:“多虧你占的好位置,這綠豆糕你拿著嚐嚐。”
    貨郎接過綠豆糕,笑著說:“明年廟會你們還來,我還給你們占位置!”
    趕著車往回走,月亮已經升起來了,灑在石板路上,亮晶晶的。車廂裏還剩幾塊綠豆糕,大家你一塊我一塊地分著吃,甜絲絲的味道在嘴裏散開。
    “今天賣了不少錢,夠給學堂買新課本了。”胡秀英數著錢袋,心裏美滋滋的。
    張大柱點點頭,趕著車:“等秋收了,咱們再辦個鄉土貨集市,讓村裏的鄉親都來城裏擺攤,把咱們的野菜、幹貨都賣出去,讓城裏人也嚐嚐咱鄉下的好東西。”
    秦香蓮拍著手:“好主意!到時候我來當宣傳員,保證把人都招來!”
    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和著遠處的戲文聲,在月光下格外溫馨。
    又過了一段時間,田地裏的穀子黃了,玉米熟了,沉甸甸的穗子壓彎了枝頭,村裏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
    鄉野土菜館也跟著忙了起來,新收的小米磨成麵,蒸出來的饅頭帶著淡淡的米香;剛摘的南瓜切成塊,燉在野豬肉裏,甜絲絲的格外入味;還有地裏的花生、毛豆,煮在鹽水裏,成了客人最愛點的下酒菜。
    這天一早,張大柱剛把一牛車新收的穀子卸到菜館後院,就見秦立峰背著個藥簍從外麵走進來,藥簍裏裝著剛采的草藥,還帶著露水的濕氣。“師傅,您怎麽來了?”張大柱趕緊迎上去,接過藥簍放在牆角。
    秦立峰擦了擦汗,笑著說:“給你們送些防秋燥的草藥,最近天幹,煮點梨湯給客人喝,潤潤嗓子。”他從藥簍裏拿出幾包草藥,“這是川貝,這是麥冬,和梨一起煮,放些冰糖,好喝又治病。”
    胡秀英趕緊端來一杯熱茶:“師傅快歇歇,您有心了。我這就去買梨,中午就給客人煮梨湯。”
    秦立峰喝了口茶,又說:“村裏的花生熟了,李大哥讓我給你們帶些新花生,剛從地裏拔的,煮著吃最香。”他指了指門口的麻袋,“都在那兒呢,夠你們吃一陣子了。”
    張大柱打開麻袋一看,飽滿的花生帶著泥土的清香,忍不住抓了一把:“真香!這就拿去煮,給師傅當下酒菜。”
    正說著,杜十娘從廚房出來,手裏拿著個剛出鍋的玉米餅,金黃的餅上還印著玉米粒:“爹,大柱哥,師傅,快來嚐嚐新玉米餅,用今年的新玉米麵做的,甜著呢!”
    秦立峰拿起玉米餅,咬了一口,玉米的清香在嘴裏散開:“好吃!比去年的更甜,看來今年是個好年成。”
    大家正說著話,就見一個推著獨輪車的老漢走進來,車上裝著幾個大南瓜,黃澄澄的像小燈籠。“大柱老板,剛摘的南瓜,給你們送來了,燉肉炒菜都好吃。”老漢擦了擦汗,臉上帶著憨厚的笑。
    張大柱趕緊迎上去:“張大爺,快進來歇歇,喝碗水。”他接過南瓜,掂量了掂量,“這南瓜夠大,能做好幾鍋燉菜。”
    張老漢喝著水,笑著說:“今年收成好,南瓜結得又大又多,吃不完都拿來給你們,比爛在地裏強。”自從土菜館收村裏的菜,鄉親們種的東西再也不愁賣了,日子越過越有盼頭。
    胡秀英給張老漢算錢,又多塞了兩個玉米餅:“帶回去給孩子吃,剛出鍋的熱乎。”
    張老漢笑得合不攏嘴,接過玉米餅揣在懷裏:“你們真是好人,老天爺都該保佑你們生意紅火。”
    送走張老漢,大家開始忙活起來。張大柱把花生倒進大鍋裏,加了鹽水和八角,開始煮花生;胡秀英去集市買梨,準備煮梨湯;杜老漢和廚子們在廚房忙活,燉南瓜的燉南瓜,炒花生的炒花生,廚房裏香氣四溢,引得路過的客人都忍不住探頭張望。
    中午時分,菜館裏坐滿了客人,剛煮好的花生端上桌,冒著熱氣,客人剝開一個,又香又脆;南瓜燉野豬肉端上來,金黃的南瓜吸足了肉汁,入口即化。大家邊吃邊誇:“這花生真新鮮,帶著土香味!”“南瓜燉肉太好吃了,比城裏的甜!”
    張大柱聽著心裏美滋滋的,他走到後院,看著堆在牆角的穀子、南瓜、花生,心裏滿是踏實的感覺。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用鄉野的食材,做暖心的飯菜,讓城裏人嚐到鄉土的味道,讓村裏人過上富足的生活。
    傍晚時分,客人漸漸少了,大家坐在院子裏吃晚飯,桌上擺著煮花生、南瓜燉肉、玉米餅,還有一碗清熱潤肺的梨湯。秦立峰喝著米酒,看著天上的月亮,感慨道:“想當年我剛學打獵的時候,哪敢想村裏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這都是你們年輕人幹出來的。”
    張大柱給秦立峰倒上酒:“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沒有師傅您幫忙,沒有鄉親們支持,哪有土菜館的今天。”
    胡秀英剝著花生,輕聲說:“等收完秋,咱們給村裏的老人送些米和肉,讓他們也嚐嚐鮮。”
    杜十娘點點頭:“再給學堂的孩子們做件新棉衣,天冷了別凍著。”
    秦香蓮舉著玉米餅:“我還要去給孩子們講故事,講咱們土菜館的故事!”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院子裏充滿了歡聲笑語。
    秋意漸深時,鄉野土菜館的後院堆起了金燦燦的玉米垛,屋簷下掛著一串串紅辣椒和曬幹的豆角,風一吹“嘩啦啦”響,像是在唱豐收的歌。
    張大柱在院子裏搭了個簡易的曬穀架,把新收的穀子攤在竹席上晾曬,陽光曬過之後,穀粒越發飽滿,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這天清晨,胡秀英正在灶房蒸新米糕,籠屜裏飄出甜甜的米香。
    她穿著件新做的藍布褂子,是杜十娘特意給她選的料子,上麵繡著幾穗穀子,針腳細密,看著就透著喜氣。“秀英嫂子,米糕熟了沒?我聞著香味都快流口水了!”秦香蓮從外麵跑進來,手裏還拿著個剛摘的柿子,紅彤彤的掛在枝頭似的。
    胡秀英掀開籠屜,一股熱氣撲麵而來,雪白的米糕上點綴著紅棗和葡萄幹,好看又好吃。“剛熟,等涼一會兒再吃,當心燙著。”她拿起一塊米糕,用帕子包好遞給秦香蓮,“嚐嚐,放了新磨的米粉,比以前的更軟糯。”
    秦香蓮咬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好吃!甜滋滋的,一點不噎人。給大柱哥留一塊,他最愛吃這個了。”
    正說著,張大柱從外麵回來,肩上扛著一捆剛砍的柴火,是從後山撿的枯樹枝,幹得透透的,燒起來特別旺。“
    老遠就聞見米糕香了,秀英你這手藝越來越好了。”他放下柴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拿起秦香蓮遞過來的米糕就咬了一大口。
    胡秀英笑著給他擦了擦嘴角的米屑:“慢點吃,鍋裏還有呢。對了,村裏的王大爺說新米釀的酒熟了,讓你有空去打兩壇回來,給客人嚐嚐。”
    張大柱點點頭:“下午就去,順便把咱們曬的穀子給磨麵坊送過去,讓師傅多磨些米粉,蒸米糕、做米餅都能用。”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菜館裏客人不多,杜老漢坐在門口的竹椅上抽著旱煙,看著街上的行人慢悠悠地走過。一個背著畫板的畫師路過,看見菜館門口掛著的玉米辣椒,眼前一亮,趕緊放下畫板,拿出畫筆開始寫生。
    “老人家,您這菜館真有鄉土氣息,畫出來肯定好看。”畫師邊畫邊說,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杜老漢哈哈一笑:“喜歡就畫,畫好了給我們留一張,貼在牆上當裝飾。”
    畫師笑著說:“沒問題,畫好了送您一張,算是謝過這好景致。”
    胡秀英端來一杯熱茶,放在畫師旁邊的石桌上:“先生喝茶,慢慢畫。”她看著畫師筆下的菜館,紅的辣椒、黃的玉米、綠的藤蔓,真的像活過來一樣,心裏不由得生出幾分歡喜。
    畫師喝了口茶,讚歎道:“您這菜館不光景致好,飯菜肯定也香,我看門口堆的穀子都金燦燦的,一看就是好收成。”
    張大柱正好從外麵回來,聽見這話就笑著說:“先生要是不嫌棄,中午在這兒吃飯,嚐嚐我們新做的米糕和米酒,都是今年的新糧做的。”
    畫師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我正愁沒地方吃飯呢。”
    中午,畫師點了一盤米糕、一碗南瓜粥,還有一碟醃蘿卜幹,吃得津津有味。“這米糕軟糯香甜,帶著自然的米香,比城裏的糕點好吃多了。”他放下筷子,拿出隨身攜帶的墨錠,在桌上鋪好宣紙,“我給您畫幅《豐收圖》,就當飯錢了。”
    張大柱趕緊說:“飯錢哪能讓您用畫抵,您能在這兒吃飯就是給我們捧場。”
    畫師卻執意要畫,隻見他筆尖飛舞,很快就勾勒出一幅豐收的景象:田地裏穀穗飽滿,農人們忙著收割,旁邊還畫著鄉野土菜館的招牌,屋簷下掛著玉米辣椒,活靈活現的。
    大家圍過來看,都忍不住稱讚:“畫得真好!像真的一樣!”
    畫師把畫晾幹,卷起來遞給張大柱:“這畫您收著,說不定將來成了寶貝呢。”他收拾好畫板,笑著說,“以後我常來畫畫,順便嚐嚐您的鄉土菜。”
    送走畫師,張大柱把畫掛在大堂最顯眼的位置,來往的客人見了都忍不住多看兩眼,說這畫把鄉野的精氣神都畫出來了。
    傍晚時分,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菜館裏的燈籠亮了起來,溫暖的光芒照亮了門口的路。張大柱和胡秀英坐在院子裏,看著牆上的《豐收圖》,心裏滿是踏實的感覺。
    “今年真是個好年成,菜也豐收,生意也紅火。”胡秀英靠在張大柱肩上,輕聲說。
    張大柱握住她的手,看著天上的星星:“以後會越來越好的,等過了年,咱們把菜館再修修,多蓋兩間屋子,讓鄉親們來城裏有地方住。再給學堂請個好先生,讓村裏的娃都能讀好書,將來走出大山看看。”
    胡秀英點點頭,眼裏閃著光:“好啊,到時候我也去學堂幫忙,給孩子們縫縫補補,燒燒茶水。”
    院子裏的蟋蟀開始鳴叫,和著遠處的犬吠,構成了一幅寧靜的鄉野夜景。
    冬雪初落時,鄉野土菜館的屋簷下結了層薄冰,像掛著一串透明的水晶。張大柱早早起來掃雪,把門口的石板路掃得幹幹淨淨,又在台階上撒了些草木灰,免得客人滑倒。
    胡秀英在灶房燒了鍋熱水,泡了壺薑茶,用粗瓷碗盛著放在門口的石桌上,路過的行人冷了,都能進來喝碗暖暖身子。
    “大柱哥,快來看!我做的雪人!”秦香蓮從院子裏跑進來,鼻尖凍得通紅,手裏還拿著根胡蘿卜,要給雪人當鼻子。院子裏的雪人堆得胖乎乎的,戴著張大柱的舊草帽,披著杜十娘的花圍裙,看著憨態可掬。
    張大柱放下掃帚,笑著說:“這雪人跟你一樣,傻嗬嗬的。”他拿起鐵鍬,又往雪人身上添了些雪,“再堆高點,讓路過的人都能看見。”
    胡秀英端著薑茶出來,給秦香蓮遞了一碗:“快喝點薑茶暖暖,別凍感冒了。”她看著雪人,眼裏滿是笑意,“等雪停了,咱們去後山掃雪,說不定能撿到凍住的野兔,燉肉吃最香。”
    正說著,杜十娘從外麵回來,手裏提著個布包,裏麵裝著剛買的棉花和布料:“爹,大柱哥,秀英嫂子,我買了些棉花,咱們給學堂的孩子們做棉襖,天冷了可別凍著。”
    杜老漢從廚房探出頭來:“做得厚實點,山裏的娃皮實,可也經不住這麽冷的天。我這燉著野豬肉呢,等做好了給孩子們送些過去,補補身子。”
    大家說幹就幹,胡秀英和杜十娘裁布料,秦香蓮穿針線,張大柱在一旁幫忙遞剪刀、拉布料,院子裏熱熱鬧鬧的,一點不覺得冷。胡秀英的針線活最細,她給最小的孩子做了件帶兜兜的棉襖,上麵還繡著個小老虎,威風凜凜的;
    杜十娘手快,不一會兒就縫好了兩件,針腳雖然大些,卻縫得結結實實;秦香蓮繡不好花,就給棉襖縫上布條滾邊,倒也好看。
    中午時分,野豬肉燉粉條燉好了,香氣飄滿了整個院子。胡秀英盛了滿滿一大盆,又裝了些剛蒸的白麵饅頭,讓張大柱送去學堂。“告訴孩子們,趁熱吃,不夠再回來拿。”她仔細地用棉布把食盆包好,免得路上涼了。
    張大柱提著食盆往學堂走,雪地裏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學堂裏,孩子們正圍著先生讀書,朗朗的讀書聲像銀鈴一樣清脆。看見張大柱進來,孩子們都歡呼起來:“大柱叔!”“是不是帶好吃的了?”
    先生笑著說:“看你們急的,先把書讀完。”他接過食盆,打開棉布,野豬肉的香氣立刻彌漫開來,引得孩子們咽口水。
    張大柱把饅頭分給孩子們:“慢點吃,每人都有,不夠再去菜館拿。”他摸了摸最小的孩子的頭,“等會兒讓你秀英嫂子給你們送新棉襖來,穿上就不冷了。”
    孩子們邊吃邊說:“謝謝大柱叔!謝謝秀英嫂子!”小臉蛋上沾著肉汁,像開了朵小花。
    從學堂回來,雪下得更大了,鵝毛似的雪花漫天飛舞,把村子蓋得一片雪白。菜館裏來了幾位客人,是城裏來的商人,路上雪大耽擱了行程,進來避雪取暖。
    張大柱給他們端上野豬肉燉粉條,又燙了壺米酒,笑著說:“嚐嚐我們鄉下的燉肉,熱乎身子。”
    商人喝了口米酒,吃了塊野豬肉,感慨道:“這肉燉得真香,比城裏飯館的好吃多了。你們這菜館雖小,卻比大酒樓還暖心。”他看著窗外的雪景,“這雪景配著鄉土菜,真是難得的享受。”
    胡秀英端來剛炒的花生,放在桌上:“先生們慢用,雪停了再趕路也不遲,我們這兒有地方歇腳。”
    客人們紛紛點頭:“就衝你們這熱乎勁兒,今晚就在這兒歇了。”
    晚上,大家圍坐在廚房的火爐邊,烤著紅薯,聊著天。杜老漢給大家講他年輕時候的事,說以前冬天沒吃的,就上山挖野菜,烤著吃也覺得香;張大柱說等開春了,要在菜館後院挖個地窖,儲存白菜蘿卜,冬天也能吃到新鮮菜;胡秀英說要學做臘肉,醃好了掛在房梁上,過年給大家做臘味飯。
    火爐裏的火苗“劈啪”作響,映著每個人的笑臉,紅薯的甜香和米酒的醇香混在一起,溫暖又踏實。窗外的雪還在下,把世界染成一片潔白,而鄉野土菜館的燈光,像黑夜裏的一顆星,亮堂堂的,溫暖著每一個路過的人。
    張大柱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裏滿是安寧。他知道,不管冬天多冷,隻要大家心在一起,就沒有過不去的坎;不管日子多忙,隻要守住這份鄉土味,就永遠有熱乎飯吃,有暖人心的煙火氣。
    雪漸漸停了,月亮從雲層裏鑽出來,灑在雪地上,亮晶晶的。鄉野土菜館的燈籠還亮著,屋簷下的冰棱反射著月光,像一串串鑽石。
    開春回暖,積雪融化成潺潺溪流,順著田埂匯入池塘,岸邊的柳樹枝頭冒出嫩黃的芽苞,風一吹,軟悠悠地晃著,像少女的發絲。
    鄉野土菜館的後院裏,胡秀英種的青菜冒出了綠苗,頂著晶瑩的露珠,秦香蓮正蹲在菜畦邊拔草,嘴裏哼著村裏的小調,引得蝴蝶在她身邊繞來繞去。
    “香蓮妹子,當心別踩著菜苗。”胡秀英端著淘米水出來,要給青菜澆澆水,這淘米水養菜最是肥嫩。她看著菜苗長勢喜人,眼裏滿是笑意,“再過半個月就能吃了,清炒或者做湯,都新鮮得很。”
    秦香蓮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秀英嫂子,等青菜長大了,咱們做青菜豆腐湯,再配著剛蒸的白麵饅頭,肯定好吃。”她指著牆角的桃樹,“你看這桃花都快開了,等開花的時候,我摘幾朵插在花瓶裏,放在大堂的桌子上,客人見了肯定喜歡。”
    正說著,張大柱從外麵回來,肩上扛著一捆新砍的竹子,是從後山竹林砍的,打算編幾個竹筐裝野菜。“剛路過李大哥家的魚塘,他說今年的魚苗長得好,過陣子就能撈上來給咱們菜館送魚,清蒸、紅燒都好吃。”他把竹子靠在牆上,拿起斧頭開始劈竹條,“今天我來編筐,你們誰給我打下手?”
    “我來我來!”秦香蓮趕緊跑過去,拿起竹條學著張大柱的樣子擺弄,結果竹條不聽話,差點戳到手上。張大柱笑著拍了她一下:“笨手笨腳的,還是去給我遞竹條吧。”
    胡秀英坐在旁邊的石凳上,看著他們編筐,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拿起針線,繼續給孩子們繡書包,上麵繡著“好好學習”四個字,針腳雖然不算精致,卻繡得格外認真。
    中午時分,菜館裏來了幾位客人,是上次在廟會上買過綠豆糕的婦人,這次特意帶著街坊鄰居來嚐嚐鮮。“老板,上次的綠豆糕太好吃了,我街坊都想來嚐嚐你們的鄉土菜。”婦人笑著說,眼睛在菜單上打轉。
    張大柱趕緊推薦:“今天有剛采的薺菜,炒雞蛋或者做餃子都好吃;還有新燉的雞湯,放了些山藥,補身子。”
    婦人們點了薺菜炒雞蛋、山藥燉雞湯、涼拌菠菜,還有幾碗小米粥。菜端上桌,綠油油的薺菜看著就清爽,雞湯冒著熱氣香氣撲鼻,大家紛紛動筷,吃得讚不絕口。“這薺菜真嫩,一點不澀口!”“雞湯鮮得很,山藥燉得也爛乎!”
    胡秀英在櫃台後聽著,心裏美滋滋的,這些菜都是村裏鄉親種的、采的,能得到城裏人的喜歡,比自己受誇還高興。她拿出賬本,把今天的收入一筆一筆記下,打算攢夠了錢,給村裏的水井修個井台,免得下雨天積水。
    下午客人少了,張大柱的竹筐也編得差不多了,圓圓的筐口,結實的提手,看著就耐用。秦香蓮拿著竹筐左看右看,笑著說:“大柱哥,你這手藝能當木匠了,編得比集市上買的還好看。”
    張大柱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那是,我小時候跟著我爹學過編筐,這點手藝還沒忘。”他把竹筐遞給胡秀英,“明天去村裏收菜,就用這個裝,輕便又結實。”
    胡秀英接過竹筐,摸了摸光滑的竹條:“真好看,我再縫個布襯墊在裏麵,免得菜被竹條戳壞了。”
    夕陽西下,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菜館的燈籠也亮了起來,溫暖的光芒照亮了門口的路。張大柱把編好的竹筐收拾好,胡秀英把繡好的書包疊整齊,秦香蓮哼著小調收拾桌子,杜老漢在廚房燉著明天的肉,每個人都在為日子忙碌著,心裏卻滿是踏實和希望。
    夜色漸深,街上的行人漸漸散去,鄉野土菜館的燈光卻依然亮著,像一顆溫暖的星,照亮著這平凡的鄉野歲月。屬於他們的故事,就像這春天的嫩芽,在時光的滋養下,慢慢生長,充滿了生機與活力,一直延續下去。
    初夏的風帶著梔子花的甜香,吹進鄉野土菜館的窗欞。後院的梔子花開得正盛,雪白的花瓣層層疊疊,引得蜜蜂嗡嗡地圍著轉。胡秀英摘了幾朵插在玻璃瓶裏,擺在大堂的桌子上,客人一進門就能聞到花香,都說這菜館連空氣裏都帶著清爽的甜味。
    “秀英嫂子,快來幫我摘黃瓜!”秦香蓮在後院的菜畦裏喊著,她踩著小板凳,伸手去夠架子頂上的黃瓜,翠綠的瓜身帶著嫩黃的花,看著就新鮮。菜畦裏的茄子也紫了,豆角垂成了綠簾子,番茄掛在枝頭,紅撲撲的像小燈籠。
    胡秀英擦了擦手上的麵粉,笑著走過去:“當心摔著,夠不著就等大柱回來摘。”她踮起腳尖,摘下一根頂花帶刺的黃瓜,用井水衝了衝,遞給秦香蓮,“嚐嚐,剛摘的最脆。”
    秦香蓮咬了一大口,黃瓜的汁水順著嘴角流下來:“甜!比集市上買的甜多了!晚上給客人做涼拌黃瓜,肯定受歡迎。”
    正說著,張大柱推著獨輪車回來了,車上裝著剛從磨坊磨好的麵粉,還冒著淡淡的麥香。“老遠就聽見你們說笑,摘了啥好東西?”他放下獨輪車,拿起秦香蓮手裏的黃瓜就咬了一口,“好家夥,這黃瓜夠嫩,炒雞蛋吃肯定香。”
    胡秀英接過麵粉袋,往廚房走去:“剛磨的麵粉正好,晚上蒸饅頭,再做些菜包子,蘿卜粉絲餡的,客人準愛吃。”她把麵粉倒進陶缸裏,又往缸裏撒了些幹麵粉防潮,這都是過日子攢下的巧勁。
    傍晚時分,菜館裏漸漸熱鬧起來。一個挑著擔子的貨郎進來歇腳,點了碗菜包子和一壺涼茶,邊吃邊說:“你們這包子餡兒調得真夠味,蘿卜脆生生的,粉絲滑溜溜的,比我在城裏吃的肉包子還香。”
    張大柱笑著給貨郎添了些茶水:“喜歡就多吃兩個,自家種的蘿卜,不值錢。”他看著貨郎擔子裏的絲線,“最近有新到的絲線嗎?秀英要繡東西。”
    貨郎從擔子裏拿出個布包:“剛進的蘇繡絲線,顏色亮得很,給嫂子繡帕子正好。”胡秀英湊過去看,果然五顏六色的,連最嬌嫩的藕荷色都有,她挑了幾縷,小心翼翼地收進針線笸籮。
    客人越來越多,杜老漢和廚子們在廚房忙得腳不沾地,炒勺碰撞的叮當聲、燉肉的咕嘟聲、客人的談笑聲混在一起,像一首熱鬧的市井小調。張大柱在大堂裏穿梭,給客人添茶、端菜,胡秀英在櫃台後算賬,時不時抬頭看看忙碌的張大柱,眼裏滿是溫柔。
    秦香蓮端著一盤涼拌黃瓜從廚房出來,腳下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盤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黃瓜撒了一地。她嚇得臉都白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客人都停下了筷子,胡秀英趕緊走過去,拉著秦香蓮的手:“沒事沒事,沒燙著吧?碎了就碎了,再做一盤就是。”她轉向客人,笑著說,“讓大家見笑了,這盤算我們的,再給各位送盤花生賠罪。”
    客人們都笑著說:“沒事沒事,小姑娘家毛手毛腳的難免。”“我們不急,慢慢做就行。”
    張大柱拿來掃帚,默默把碎盤子掃幹淨,拍了拍秦香蓮的肩膀:“下次當心點,別嚇著。”他沒說一句重話,秦香蓮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趕緊轉身回廚房幫忙去了。
    打烊後,大家坐在院子裏乘涼,秦香蓮低著頭剝花生,小聲說:“今天都怪我,浪費了一盤菜。”
    胡秀英遞給她一塊剛蒸的饅頭:“傻孩子,誰沒個失手的時候,下次當心就是了。”她看著天上的星星,“明天我教你挑擔子,練熟了就不會絆著了。”
    張大柱也說:“這點小事算啥,咱們菜館的客人都是實在人,不會計較的。再說你平時幫忙端菜洗碗,功勞大著呢。”
    秦香蓮聽著,心裏漸漸暖了起來,她抬起頭,對著大家露出了笑臉。院子裏的梔子花還在散發著甜香,和著晚風,飄向遠處的街道。
    盛夏的傍晚,夕陽把天邊染成金紅色,蟬鳴聲在樹梢間此起彼伏。鄉野土菜館的竹棚下早已坐滿了客人,大家搖著蒲扇,喝著冰鎮酸梅湯,等著吃剛出鍋的飯菜。張大柱在灶台前忙得滿頭大汗,赤裸著的胳膊上汗珠滾滾,他卻毫不在意,手裏的鍋鏟翻飛,將一盤爆炒田螺炒得香氣四溢。
    “大柱哥,酸梅湯沒了!”秦香蓮端著空壇子跑進來,額頭上沾著碎發,被汗水浸得濕漉漉的。她剛給客人端完菜,裙擺都沾了些湯汁,卻依舊笑得眉眼彎彎。
    張大柱頭也不抬地說:“後院缸裏還有,自己去舀,記得多放些冰塊。”他往鍋裏撒了把辣椒麵,“刺啦”一聲,香氣瞬間彌漫開來,引得竹棚下的客人紛紛探頭張望。
    胡秀英正在櫃台後算賬,聽見動靜抬頭笑道:“香蓮慢點跑,當心摔著。”她放下賬本,拿起一塊幹淨的布巾,走到灶台邊給張大柱擦汗,“看你熱的,歇會兒讓廚子來炒。”
    張大柱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蹭了蹭汗:“沒事,這點活累不著我。你看客人多高興,咱們的田螺剛從河裏撈的,鮮著呢。”
    正說著,一個背著漁網的老漢走進來,手裏提著半桶活蹦亂跳的河蝦,蝦殼青亮,還帶著水珠。“大柱老板,剛撈的河蝦,給你送來了,油炸或者白灼都好吃。”老漢黝黑的臉上滿是笑容,這河裏的魚蝦以前賣不上價,自從土菜館收了,家裏的油鹽錢就不愁了。
    張大柱眼睛一亮,趕緊接過水桶:“張大爺,您這蝦真新鮮,給您按市價多算兩文錢。”他往灶台上的盆裏倒了些河蝦,“今晚就給客人做油炸河蝦,撒上椒鹽,下酒最好。”
    胡秀英給張大爺算錢,又塞了兩個剛出鍋的白麵饅頭:“帶回去給孫子吃,剛蒸的熱乎。”張大爺笑著收下,嘴裏念叨著“你們真是好人”,慢悠悠地走了。
    竹棚下的客人聞到河蝦的香味,紛紛喊道:“老板,給我們來盤油炸河蝦!”“我們也要!多放些椒鹽!”
    張大柱應著聲,手腳麻利地處理河蝦,剪去蝦須蝦腳,用清水衝洗幹淨,裹上澱粉下了油鍋。“滋啦”一聲,河蝦在油鍋裏翻滾,很快就變成了金紅色,撈出來撒上椒鹽,香氣能飄出半條街。
    秦香蓮端著炸河蝦出去,客人們立刻搶著夾,咬一口哢嚓作響,鮮得眉毛都要掉下來。“這河蝦真嫩!比城裏買的凍蝦好吃多了!”“果然是剛撈的,帶著河鮮的甜味!”
    夜色漸深,客人漸漸散去,大家坐在院子裏吃晚飯,桌上擺著沒賣完的油炸河蝦、涼拌黃瓜和一碗玉米糊糊。杜老漢喝著米酒,看著天上的星星:“今晚的月亮真亮,照得地上都發白,要是在村裏,這時候該去河邊摸田螺了。”
    張大柱剝著河蝦,笑著說:“等忙過這陣,咱們回村裏住兩天,帶著香蓮去摸田螺,讓她也嚐嚐野趣。”
    秦香蓮眼睛一亮:“真的?我還從沒摸過田螺呢!到時候秀英嫂子也去,教我怎麽辨認哪些田螺能吃。”
    胡秀英笑著點頭:“好啊,再帶個竹筐,摸滿了回來炒一大盤,放些辣椒,吃得滿頭大汗才痛快。”
    院子裏的螢火蟲提著小燈籠飛來飛去,落在梔子花叢中,忽明忽暗的。張大柱看著胡秀英被月光照亮的側臉,心裏滿是踏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