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棗莊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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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命令!”朱康的眼睛紅了,他猛地拔出腰間的手槍,頂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誰他娘的再敢廢話,老子就先一槍斃了自己!你們想讓老子白死嗎?!”
    所有人都被朱康這瘋狂的舉動鎮住了,一時間,鴉雀無聲。
    看著眼前這些樸實而又剛烈的麵孔,朱康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知道,再勸下去,也沒有用。
    他的目光,落在了孟猛身上,眼神裏閃過一絲決然和歉意。
    他對孟猛使了個眼色。
    孟猛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麽。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和掙紮,但看著營長那決絕的眼神,他最終還是咬了咬牙。
    就在所有人都在和朱康對峙的時候,孟猛突然從側後方猛地撲了上去,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了朱康的雙腿。
    “營長!對不住了!”
    與此同時,另外幾個反應過來的老兵,也一擁而上。
    “幹什麽!放開我!你們這群混蛋!”
    朱康劇烈地掙紮著,但他人本就受了重傷,又被幾個人死死按住,根本動彈不得。
    一個老兵看準機會,抬起手裏的槍托,對著朱康的後頸,狠狠地一下。
    “唔……”
    朱康悶哼一聲,身體軟了下去,徹底失去了知覺。
    “快!帶營長走!”
    “快!”
    孟猛和幾個士兵,七手八腳地將昏迷的朱康抬了起來,向著北邊的山路,跌跌撞撞地跑去。
    剩下的十個士兵,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坦然的微笑。
    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快四十歲的老兵,他是王大柱手下的排長,也是一連最後一個軍官。
    他默默地走到那挺輕機槍前,坐了下來,將槍口對準了山下。
    其餘九人,也各自找好了位置,收集了身邊所有能用的手榴彈和子彈。
    山下,日軍的衝鋒號,再一次響起。
    黑壓壓的人群,如同螞蟻一般,向著山頂湧來。
    老兵看著越來越近的敵人,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想起了自己的婆娘,想起了家裏那兩畝薄田,想起了那個剛會走路的胖小子。
    他低聲哼唱起了一首川人耳熟能詳的小調。
    “正月裏采花無花采……”
    歌聲很輕,卻帶著一種看透了生死的豁達。
    他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
    最後的火舌,在這片血色的殘陽下,噴吐而出,像一曲壯麗而又悲愴的戰歌。
    ……
    當朱康悠悠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顛簸的擔架上。
    天,已經黑了。
    夜空中,繁星點點。
    “營長!你醒了!”
    孟猛驚喜的聲音傳來。
    朱康猛地坐了起來,環顧四周。他們在一片崎嶇的山路上,身邊,是那三四十個滿身血汙,疲憊不堪的弟兄。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回頭望去,辛莊陣地的方向,已經是一片死寂,再也聽不到一聲槍響。
    隻有衝天的火光,將那邊的半個天空,都映成了紅色。
    “他們呢?”朱康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沒有人回答。
    所有人都低著頭,沉默著。
    孟猛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營長……他們……他們都……”
    朱康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沒有哭,也沒有吼,隻是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直到嚐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他緩緩地轉過頭,麵向辛莊的方向,脫下了頭上的軍帽。
    然後,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挺直了腰杆,敬了一個無比標準的軍禮。
    身後,三四十名殘兵,也自發地站直了身體,向著那片他們用生命和鮮血守護過的陣地,向著那些用生命為他們換來生路的弟兄,敬上了最後一個軍禮。
    夜風嗚咽,如泣如訴。
    ……
    棗莊城外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被分割包圍的那兩個日軍大隊,在第四十一軍和獨立團主力的聯合絞殺下,被成建製地徹底抹除。
    戰場上,除了少數被俘虜的傷兵,再也找不到一個還能站著的日軍士兵。
    而那兩個被獨立團一營死死攔住的救援大隊,在得知後方同伴已全軍覆沒的消息後,徹底喪失了鬥誌。
    在付出了近千人的傷亡後,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狼狽地逃回了棗莊城。
    李雲龍倒也沒下令追擊。
    窮寇莫追的道理他懂,更重要的是,他這邊的彈藥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撈到的好處已經足夠多,沒必要再拿戰士們的命去跟鬼子死磕。
    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打掃戰場的任務,進行得有條不紊。
    川軍的士兵負責收斂己方陣亡將士的遺體,救治傷員,而獨立團的戰士們,則興高采烈地幹起了他們最拿手的老本行——“撿洋撈”。
    “嘿!連長!你瞧我找到了啥?一門九二式步兵炮!還帶了二十多發炮彈!”
    “我這兒有三挺歪把子!槍管都還是新的!”
    “都別吵吵!老子這兒繳了一部電台!還有好幾個密碼本!”
    整個戰場上,都回蕩著八路軍戰士們興奮的叫喊聲,那場麵,不像是在打掃戰場,倒像是在趕集分贓。
    朱豪的臨時指揮部裏,氣氛卻有些凝重。
    “軍座,辛莊那邊……有消息了。”
    趙毅川拿著一份剛收到的電報,走到朱豪麵前,臉色複雜,欲言又止。
    朱豪正拿著一塊幹淨的白布,仔細地擦拭著一根剛剛從係統裏爆出來的,嶄新的雪茄煙鬥。
    他頭也沒抬,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三營……頂住了。”趙毅川的聲音有些幹澀,“他們完成了任務,為我軍主力的轉移和反攻,爭取了足夠的時間。但是……八百弟兄,回來的,隻有三十七人。營長朱康,身負重傷,左臂骨折,還在昏迷。”
    指揮部裏,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看向朱豪。
    周衛國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朱豪擦拭煙鬥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隻有這微不可察的一下。
    隨即,他繼續不緊不慢地擦拭著,仿佛剛才聽到的,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戰損報告。
    “知道了。”他將擦得鋥亮的煙鬥放在桌上,又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鐵盒,撚了一撮煙絲,塞進煙鬥裏,“給活下來的弟兄,一人發二十塊大洋,官升一級,記雙倍功。陣亡的弟兄,撫恤金按三倍發。告訴後勤處,用最好的棺木,把弟兄們的遺體收斂好。等仗打完了,老子要親自把他們,帶回渝城老家。”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
    但指揮部裏的軍官們,卻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們知道,軍座這是把所有的悲痛,都壓在了心底。
    而這份被壓抑的悲痛,遲早會以一種更加猛烈的方式,在敵人身上爆發出來。
    就在這時,一個爽朗的大笑聲從指揮部門口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