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住！給老子頂住！”黃家俊拖著傷腿，在一處馬克沁重機槍陣地旁大吼。
    他的124師幾乎拚光了，此刻他親自督戰，哪裏出現缺口，他就帶著預備隊補到哪裏。
    一發擲彈筒榴彈在他不遠處爆炸，飛濺的彈片撕開了他的後背，他隻是身體晃了一下，連哼都沒哼一聲，抓起一箱子彈，親自給滾燙的機槍供彈。
    “川子！”黃家俊吼道，“鬼子的擲彈筒！給老子敲掉！”
    “收到！”
    另一側，趙毅川正趴在一個臨時搭建的觀察哨裏，他身邊跟著兩個最優秀的觀察兵。
    他的臉上那道傷疤在硝煙中顯得愈發猙獰，但他的手，穩如磐石。
    “方位幺洞拐，距離兩百，兩發急促射！”他冷靜地下達命令。
    不遠處，兩門僅存的迫擊炮迅速調整角度。
    “嗵！嗵！”
    炮彈飛出，精準地落入日軍擲彈筒小組的人群中，炸起一團血霧。
    日軍的攻勢為之一滯。
    但很快，更多的炮彈覆蓋了過來。
    日軍顯然也發現了這邊的炮兵陣地。
    “轉移陣地！”趙毅川果斷下令。
    然而已經晚了，一發75毫米山炮炮彈直接命中，將整個迫擊炮陣地連人帶炮掀上了天。
    趙毅川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抓起旁邊的一支中正步槍，開始對著衝上來的日軍挨個點名。
    他曾是參謀長，運籌帷幄是他的專長，但此刻，他和其他所有士兵一樣，成了一個純粹的步兵。
    “師長！鬼子上來了！”一個士兵連滾帶爬地跑到吳亮身邊，他的半邊臉都被鮮血糊住了。
    吳亮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扔掉已經打空了彈匣的捷克式，抄起一把大刀。
    “上來了正好！省得老子去找他們！”他環視了一圈身邊僅剩的幾十個弟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弟兄們，怕死的，現在可以尿褲子。不怕死的，跟老子一起，下去見閻王，也得拉幾個墊背的！”
    “殺！”
    回答他的，是震天的怒吼。
    日軍的攻勢太猛了。
    在付出數百人的傷亡後，他們終於用屍體鋪出了一條路，衝進了廣場。
    防線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近戰，開始了。
    “噗嗤！”
    一個日軍曹長嘶吼著，將刺刀捅進了一名川軍士兵的胸膛。
    那名川軍士兵卻死死地抱住了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在曹長的耳邊獰笑：“狗日的……一起……上路……”
    他懷裏，拉開了弦的手榴彈冒著青煙。
    “轟！”
    血肉橫飛。
    這樣的場景，在廣場的每一個角落上演。
    沒有戰術，沒有陣型，隻有最原始的殺戮。
    槍托、刺刀、大刀、工兵鏟，甚至石頭和牙齒，都成了武器。
    士兵們捉對廝殺，扭打在一起，用盡一切手段，隻為殺死眼前的敵人。
    朱豪從樓頂衝了下來。
    他知道，到了該拚命的時候了。
    他沒有拿槍，而是從地上撿起了兩把日軍軍官的武士刀。一把長的，一把短的。
    一個日軍少尉看到他，眼睛一亮，以為是個大官，嚎叫著衝了上來，手中太刀高高舉起，力劈華山。
    朱豪不閃不避，左手短刀向上格擋。
    “鐺！”
    火星四濺。
    日軍少尉隻覺得一股巨力傳來，虎口欲裂，太刀幾乎脫手。
    他驚駭地看著眼前這個身材並不算魁梧的龍國軍官，不明白對方哪來這麽大的力氣。
    就在他愣神的瞬間，朱豪右手的長刀，已經化作一道寒光，從他的脖頸處劃過。
    一顆頭顱，衝天而起。
    鮮血，如同噴泉，濺了朱豪一身。
    他沒有片刻停留，雙刀舞動，如同虎入羊群，衝進了日經最為密集的地方。
    他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每一次揮刀，都精準而致命。
    或是劈砍，或是突刺，或是撩擊。刀光過處，殘肢斷臂橫飛，日軍士兵如同被收割的稻草，紛紛倒下。
    他身邊的川軍士兵，看到他們的軍長如此悍勇，也爆發出了最後的血性。
    “跟軍長上！”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他們匯聚在朱豪身邊，形成一個不斷移動的、血腥的漩渦，瘋狂地衝擊著日軍的陣列。
    鬆浦淳六郎在後方的指揮部裏，通過望遠鏡看到了這一幕，臉色變得鐵青。
    “八嘎！那就是朱豪！給我殺了他！不！抓活的！我要活的！”他對著步話機咆哮。
    他看出來了，朱豪就是這支殘兵的靈魂。隻要朱豪一倒，這支軍隊就會立刻崩潰。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
    更多的日軍，潮水般地向著朱豪所在的位置湧來。
    他們不再各自為戰，而是組成了數個戰鬥小組，試圖用配合來圍殺朱豪。
    但他們低估了朱豪。
    朱豪的腦中，此刻一片空明。他聽不到震天的喊殺聲，也聞不到刺鼻的血腥味。他的世界裏，隻剩下眼前晃動的敵人，和手中冰冷的刀鋒。
    殺！
    隻有一個念頭。
    一個日軍從側麵撲來，朱豪頭也不回，左手短刀向後一捅，精準地刺穿了他的心髒。
    正麵，三把刺刀同時刺到。
    朱豪身體猛地一矮，如同狸貓般從刺刀下方鑽過，右手的長刀貼地橫掃，瞬間斬斷了三雙小腿。
    三名日軍慘叫著倒地，隨即被他回身一刀，了結了性命。
    他就像一台精密的殺人機器，每一次動作都簡潔高效，不浪費一絲一毫的力氣。
    然而，人力有時而窮。
    日軍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廣場上的喊殺聲，漸漸變得稀疏。
    還能站著的川軍士兵，越來越少。
    一百個，五十個，十個……
    朱豪的動作，也開始變得遲緩。他的身上，已經不知道被劃了多少道口子，軍裝早已被鮮血浸透，黏在身上。每一次揮刀，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但他依舊在殺。
    他的腳下，已經堆起了不下百具日軍的屍體。
    周圍的日軍，看著這個渾身浴血，如同地獄惡鬼般的男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懼。他們開始後退，不敢再輕易上前。
    一個日軍大尉鼓起勇氣，大喊著“天鬧黑卡板載”，衝了上來。
    朱豪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凶光。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手中的長刀奮力擲出。
    武士刀化作一道流光，精準地穿透了那名大尉的胸膛，將他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做完這個動作，朱豪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用短刀插在地上，才沒有倒下。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如同破風箱一般。
    他環顧四周。
    廣場上，一片死寂。
    到處都是屍體，龍國人的，鬼子的，層層疊疊，血流成河。
    他的弟兄們，都不見了。
    吳亮，黃家俊，趙毅川……那些熟悉的麵孔，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廣場中央，那棟隻剩下框架的小樓頂上，那麵41軍的軍旗，不知被哪一發炮彈擊中，殘破的旗杆已經斷裂。
    那抹鮮紅，最終還是倒了下去，被硝煙和塵土所掩蓋。
    一千零七十四人。
    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了。
    “嗬嗬……嗬嗬嗬……”朱豪笑了起來，笑聲嘶啞而悲涼。
    他輸了。
    但是，41軍沒有跪下。
    周圍，上百名日軍士兵，端著刺刀，小心翼翼地，將他團團圍住。
    一個日軍佐官走了出來，看著力竭的朱豪，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朱豪將軍，你已經無路可逃了。放下武器，投降吧。鬆浦將軍閣下很欣賞你的勇武，可以保證你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