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城外，日軍第106師團的指揮部裏，氣氛同樣凝重如鐵。
    鬆浦淳六郎一夜未眠。
    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他站在巨大的作戰地圖前，手裏夾著一根雪茄，煙灰已經積了很長一截，他卻渾然不覺。
    昨夜的反撲，讓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近千名帝國勇士玉碎，其中不乏經驗豐富的老兵和基層軍官。
    這個損失，讓他肉痛不已。
    但他並不後悔。因為他也看清了朱豪的底牌。
    那是一次決死衝鋒，是強弩之末的最後掙紮。
    “將軍閣下。”參謀長走到他身邊，遞上一份報告，神色黯然：“傷亡統計出來了。昨夜一戰，我軍陣亡九百七十二人，重傷超過一千五百人。城內支那軍的抵抗，比我們想象的要激烈得多。”
    “一群值得尊敬的瘋子。”鬆浦淳六郎吐出一口濃煙，語氣裏聽不出是讚賞還是輕蔑。
    “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他指著地圖上吳縣的位置，用雪茄畫了一個圈：“朱豪把所有力量都收縮到了縣城中心，以縣政府為核心，構築了環形防禦工事。他這是要與吳縣共存亡。”
    “將軍，我們是否需要休整一下，等待重炮部隊抵達再發起總攻？”參謀長建議道，“城內的支那軍雖然隻剩殘部，但困獸猶鬥，強攻的話，我們的傷亡恐怕還會……”
    “不必了。”鬆浦淳六郎打斷了他，眼中閃爍著殘忍而決絕的光芒。
    “戰爭，打的就是一口氣。朱豪現在憑著一股血勇之氣在支撐，我們也是。這口氣一旦泄了，再想提起來就難了。”
    他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參謀長：“而且，你以為我們還有時間嗎？金陵的戰局瞬息萬變，方麵軍司令部已經連續三次來電催促，要我們盡快解決吳縣，打通前往武城的通道。我們在這裏耽擱的每一分鍾，都是對帝國戰略的拖延。”
    “更重要的是……”鬆浦淳六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我要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一場碾壓式的勝利，來洗刷第108師團在朱豪手上遭受的恥辱！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大霓虹帝國的皇軍，是不可戰勝的！”
    他掐滅雪茄，大步走到指揮部外。
    外麵，數千名日軍士兵已經集結完畢，黑壓壓的一片，肅立在晨光之中。
    他們的臉上，大多帶著疲憊和麻木，但眼神深處，卻燃燒著同樣的火焰。
    那是被武士道精神和軍國主義思想浸泡多年，所形成的，對死亡的漠然和對榮譽的狂熱。
    鬆浦淳六郎拔出自己的指揮刀，刀鋒在晨光下閃過一道寒光。
    “帝國的勇士們！”
    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了整個隊列。
    “抬起你們的頭，看看那座縣城！”
    所有日軍士兵，都將目光投向了吳縣的方向。他們清楚地看到了，在那片廢墟的最高處，一麵殘破的紅色旗幟，正在迎風飄揚。
    “看到了嗎？那就是支那軍最後的倔強！”鬆浦淳六郎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嘲諷：“他們的將軍，那個叫朱豪的男人，正帶著他最後的士兵，躲在那麵破旗下麵，瑟瑟發抖，等待著我們給予他們最後的裁決！”
    “昨夜，他們像瘋狗一樣，咬了我們一口。讓我們一些優秀的同袍，提前回歸了天照大神的懷抱。這是恥辱！是我們第106師團的恥辱！”
    “現在，我命令你們！用你們的刺刀，用你們的子彈，去踏平那座縣城！去撕碎那麵旗幟！去砍下朱豪的頭顱！”
    “用支那軍的血，來洗刷我們的恥辱！用一場完美的勝利，來告慰戰死勇士的在天之靈！”
    他高高舉起指揮刀，刀尖直指吳縣。
    “為了天皇陛下！”
    “為了大霓虹帝國！”
    “全軍，突擊！！”
    “天鬧黑卡！板載！！”
    “板載！！”
    數千名日軍士兵，如同開閘的洪水，發出了山崩海嘯般的呐喊。
    他們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在坦克的掩護下，向著吳縣的中心，發起了最後的總攻。
    大地，在坦克的履帶和士兵的腳步下，開始顫抖。
    ……
    縣政府廣場。
    “來了。”朱豪放下望遠鏡，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他身邊的吳亮，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臉上露出了一個嗜血的笑容。
    “來得好！老子等得花兒都快謝了！”
    他抓起身邊一挺捷克式輕機槍，拉動槍栓，將槍托死死地抵在肩膀上。
    “弟兄們！”吳亮扯著嗓子吼道，“小鬼子的坦克上來了！別他娘的怕！等他們靠近了，給老子用集束手榴彈招呼！”
    “機槍手！聽我口令！三發一個點射！不許他娘的給老子掃！誰浪費子彈，老子回頭擰下他的腦袋當夜壺！”
    “都給老子把眼睛放亮點！瞄準了再打！”
    “轟——！”
    一發炮彈，呼嘯而至，砸在廣場邊緣的一處工事上。磚石和泥土被炸得衝天而起，兩名士兵瞬間被氣浪掀飛，悄無聲息地落回地麵，沒了動靜。
    戰鬥，打響了。
    日軍的炮火，如同冰雹一般，開始向這片小小的廣場傾瀉。
    爆炸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剛剛構築好的工事，在炮火中被一次次地撕開，又被悍不畏死的士兵們用身體和沙袋重新堵上。
    朱豪趴在樓頂的廢墟後，冷靜地觀察著戰場。
    日軍的進攻很有章法。他們以坦克為先導，步兵跟在後麵，交替掩護，穩步推進。
    “讓他們再近一點……再近一點……”朱豪喃喃自語，像一頭等待獵物進入陷阱的獵豹。
    日軍的先頭部隊，已經衝到了距離廣場不足一百米的地方。
    “打！”
    朱豪一聲令下。
    “噠噠噠噠噠——！”
    頃刻間，廣場上所有隱藏的火力點同時開火！
    數十挺輕重機槍編織出的火網，像一把把鋒利的鐮刀，狠狠地割向衝在最前麵的日軍步兵。
    衝鋒的日軍，像被割倒的麥子一樣，成片成片地倒下。鮮血，瞬間染紅了他們腳下的土地。
    “手榴彈！炸坦克！”吳亮怒吼著。
    十幾名抱著集束手榴彈的士兵，從掩體後一躍而起，迎著日軍的彈雨，發起了決死的衝鋒。
    他們中的大多數，在半路上就被機槍打成了篩子。但依舊有幾個人，成功地衝到了坦克的近前。
    他們拉燃導火索，將冒著青煙的手榴彈，奮力塞進了坦克的履帶下麵。
    “轟隆！！”
    一聲巨響，一輛九七式坦克的履帶被炸斷，癱在了原地，變成了一座鋼鐵棺材。
    “幹得好！”吳亮興奮地大叫，隨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然而，日軍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倒下一批，後麵立刻又補上一批。他們踩著同伴的屍體，麵無表情地繼續向前衝鋒。
    一個火力點，因為射擊得太久，槍管打紅了，啞了火。還沒等士兵更換備用槍管，數枚手榴彈就扔了進來。
    轟然巨響中，整個火力點，連同裏麵的五名機槍手，化為了一片火海。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每一秒，都有人在倒下。有中國的，也有日本的。
    這片小小的廣場，成了一座巨大而血腥的絞肉機，無情地吞噬著雙方士兵的生命。
    朱豪的眼睛，已經變得通紅。他手中的駁殼槍，槍口不斷地噴吐著火舌，精準地將一個又一個試圖衝上來的日軍士兵，點名射殺。
    血，順著廢墟的縫隙，緩緩流淌，匯聚成窪。
    那麵插在樓頂的41軍軍旗，在濃烈的硝煙和炮火中，愈發顯得鮮紅如血。
    它依舊在飄揚，像是在為這些戰死的英魂，唱著一曲悲壯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