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家裏養鬼了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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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叔,我們賬上,還剩多少?”朱豪合上賬本,聲音聽不出喜怒。
阿昌叔佝僂著身子,伸出了兩根手指,聲音艱澀:“少爺,老宅金庫裏搬來的那些金條,上個月就用完了。各處產業的流動銀元,也已經見底。現在賬上所有的活錢湊在一起,最多……最多還能再撐兩個月。”
兩個月。
這個數字,像一塊巨石,重重地壓在了朱豪的心頭。
他知道燒錢,卻沒想到燒得這麽快。
係統能給他爆出武器裝備,能給他黑科技圖紙,卻唯獨爆不出現金。
他穿越而來,最大的依仗是超前的認知和係統,但最大的軟肋,也恰恰是這個時代的硬通貨——錢。
三萬多人的軍隊,就像一隻嗷嗷待哺的巨獸,每天一張嘴,吞下去的就是金山銀山。
而那個更燒錢的航校,還隻是個開始。
飛行員的培養,飛機的維護,航空燃油的消耗,那才叫真正的無底洞。
他可以靠著個人威望和袍哥的情麵,讓兄弟們為他賣命。
但他不能讓跟著他賣命的兄弟,連安家費和飽飯都拿不到。
這是他做人的底線。
“知道了。”朱豪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吐出這三個字。
他重新拿起那兩顆核桃,在手裏慢慢地盤著,隻是那轉動的速度,明顯比剛才慢了許多。
阿昌叔看著朱豪的側臉,心裏一陣發酸。
他伺候了朱家兩代人,看著朱豪從一個頑劣的少爺,成長為如今威震一方的將軍。
他知道,眼前的少爺,扛著多大的擔子。
“少爺,要不……把城東的那幾處宅子和鋪麵,都賣了吧?雖然現在行情不好,但也能應應急。”阿昌叔試探著說。
“賣?”朱豪搖了搖頭:“賣了又能撐多久?一個月?還是三個月?治標不治本。”
“那……航校那邊,是不是先停一停?那玩意兒,實在太費錢了。”
“停不了。”朱豪的回答斬釘截鐵:“昌叔,你不知道,那幾架能飛的鐵疙瘩,比我這三萬大軍都重要。那是我們以後安身立命的本錢,是能讓小鬼子真正感到疼的東西。”
阿昌叔不懂什麽製空權,什麽未來戰爭,他隻知道,家裏的米缸快要見底了。
他張了張嘴,還想再勸,卻看到朱豪擺了擺手。
“行了,昌叔,這事我心裏有數。”朱豪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院子裏那株開得正盛的臘梅:“車到山前必有路。天無絕人之路。你去吧,讓弟兄們這個月的餉,按時足額發下去,一分錢都不能少。”
阿昌叔看著朱豪的背影,那背影依舊挺拔,卻仿佛比往日裏沉重了許多。
他歎了口氣,默默地收拾好茶具,躬身退了出去。
書房裏,又隻剩下朱豪一個人。
留聲機裏的川劇,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滿室的靜謐中,隻有核桃在掌心轉動的輕微摩擦聲。
朱豪的眉頭,第一次,緊緊地鎖了起來。
他不是神,他也會被錢難倒。
就在他苦思冥想如何搞錢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幾雙陰冷的眼睛,已經盯上了他最核心的秘密。
……
軍統渝城站,一間密室裏。
陳默群坐在黑暗中,聽著手下的匯報。
“站長,城西的軍營,我們的人想盡辦法,也隻混進去了幾個。但都是在外圍做雜活,根本接觸不到核心區域。第四十一軍的紀律非常嚴明,特別是那些老兵,警惕性極高,油鹽不進,比中央軍的衛戍部隊還難滲透。”一個行動組長低著頭,聲音裏帶著幾分沮喪。
陳默群並不意外。如果朱豪的軍隊那麽容易滲透,那他也就不配做吳司令的對手了。
“朱府那邊呢?”他冷冷地問。
“朱府的防衛,外鬆內緊。外院的家丁護院,大多是袍哥出身,隻認朱家,很難收買。內院更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特別是朱豪的書房和賬房,由那個叫阿昌的老管家親自看管,我們的人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
“廢物。”陳默群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那行動組長嚇得一個哆嗦,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我不想聽困難。”陳默群的聲音像淬了冰:“軍營是硬骨頭,那就從朱府這塊軟肋下手。我不信朱家上下幾百口人,個個都是忠心耿耿的烈士。給我查!查他們每個人的底細,他們的家人、他們的喜好、他們的仇人!每個人都有弱點,我要你們把這個弱點給我找出來,然後,像錐子一樣,狠狠地紮進去!”
“是!”行動組長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密室裏,再次陷入黑暗。陳默群點燃了一支煙,猩紅的火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他喜歡這種感覺,像一個高明的獵人,耐心地布置著陷阱,等待著獵物自己走進來。
朱豪,你把家安在渝城,是你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因為在這裏,我就是閻王。
……
夜,深了。
渝城的山霧,如同鬼魅的紗幔,籠罩著這座戰時陪都。
朱府內,大部分的院落已經熄了燈,隻有幾處回廊下還掛著發出昏黃光暈的馬燈。
賬房裏,一盞孤燈如豆。
一個年約三十,麵皮白淨,戴著一副圓框眼鏡的男人,正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用算盤核對著今天的流水。
他叫李福全,是阿昌叔兩年前從一個破產的商號裏招來的賬房先生。
他算盤打得好,字也寫得漂亮,平日裏沉默寡言,做事勤勤懇懇,很得阿昌叔的信任。
夜已經很深了,李福全卻毫無睡意。
他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握著算盤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他麵前的桌上,除了今天的流水賬,還攤開著一本厚重的總賬。
那是朱家所有產業和第四十一軍開銷的核心賬目,也是阿昌叔的心頭肉,平日裏都鎖在賬房內間的鐵皮保險櫃裏。
今晚,阿昌叔聽說要去一趟南充那邊,得過幾天才回來,臨走前把鑰匙交給了他,讓他核對完賬目後務必鎖好。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李福全的腦海裏,不斷回響著三天前,在城南一家小茶館裏,那個自稱是他遠房表哥的男人對他說的話。
“福全啊,你一個月在朱家拿多少錢?十塊?二十塊?夠你養活你鄉下那體弱多病的老娘嗎?夠你給你弟弟娶媳婦嗎?”
“表哥給你指條明路。你不需要偷,也不需要搶,隻需要把朱家的賬本,抄一份給我。事成之後,這個數。”那個男人,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塊法幣?”李福全當時覺得有些可笑。
“不。”男人搖了搖頭,笑容陰冷,“是五十根金條。足夠你在鄉下買上百畝地,蓋一座大宅子,讓你老娘和你弟弟,一輩子衣食無憂。”
五十根金條。
這個數字,像魔鬼的咒語,日日夜夜在他耳邊回響。他想起了母親咳血的模樣,想起了弟弟因為沒錢娶親而在村裏抬不起頭的窘迫。
忠誠和良心,在金燦燦的金條麵前,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他深吸一口氣,從懷裏顫抖著掏出一個小巧的相機。這是“表哥”給他的,德國貨,不需要閃光,在燈光下就能拍得清清楚楚。
“哢嚓。”
“哢嚓。”
寂靜的賬房裏,隻有相機快門輕微的響聲,和李福全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聲。
他一頁一頁地翻著,將那些記錄著天文數字般收支的頁麵,全部拍了下來。
特別是記錄資金來源的那幾頁,他反複拍了好幾遍。
那上麵,隻有模糊的“祖產變賣”、“海外投資”等字樣,沒有任何具體的憑證和流水。
這正是“表哥”特意叮囑他,一定要拍清楚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他驚魂未定地將賬本原樣放好,鎖進保險櫃。
然後,他將相機藏進貼身的衣物裏,熄了燈,像做賊一樣溜出了賬房。
院子裏,巡夜的家丁剛剛走過,拐進了另一條回廊。李福全借著牆角的陰影,一路小跑,來到了後院一個不起眼的偏門。
他學著約好的暗號,輕輕敲了三下門。
門軸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聲,開了一道縫。一隻手從門縫裏伸了出來,李福全趕緊將相機遞了過去。
那隻手接過相機,又塞過來一個小小的、沉甸甸的布袋。
“這是定金,五根金條。事成之後,剩下的會送到你指定的地方。”門外的人,聲音壓得極低。
李福全捏著那沉甸甸的布袋,手抖得更厲害了。
他什麽都沒說,關上門,轉身就跑,仿佛身後有惡鬼在追。
他沒有看到,在他走後,那個拿到相機的人影,迅速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朱府高高的院牆之外。
……
半個時辰後,軍統渝城站。
陳默群親自將衝洗出來的照片,一張張地擺在了桌上。照片的質量很好,上麵的每一個數字,每一個字跡,都清晰可見。
他看著那些照片,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吳司令,你這份人情,我收下了。
他沒有耽擱,立刻將照片裝進一個牛皮紙袋,連夜驅車,再次來到了衛戍司令部的後門。
吳司令的辦公室裏,燈火通明。他顯然一夜未睡,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著消息。
當陳默群將那個牛皮紙袋放在他麵前時,吳司令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迫不及待地撕開封口,將裏麵的照片倒了出來。
他一張一張地翻看著,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越來越猙獰。
“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到了那龐大到恐怖的軍費開支,看到了那微不足道的產業收入,更看到了那幾頁關於資金來源的、語焉不詳的記錄!
“鐵證如山!真是鐵證如山啊!”吳司令興奮得滿臉通紅,他拿著那些照片,像是拿著朱豪的催命符。
“祖產?他朱家的祖墳裏埋的是龍脈嗎?能挖出這麽多金子?”
“海外投資?他一個川省軍閥,哪來的海外投資?我看是海外通敵吧!”
吳司令激動地在辦公室裏來回走動,仿佛已經看到了朱豪被押上審判台,被剝奪一切,最後身敗名裂的場景。
“陳站長,這次多虧你了!你放心,等扳倒了朱豪,他那第四十一軍的裝備和地盤,我分你軍統一半!”吳司令現在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陳默群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他要的,可不僅僅是裝備和地盤。
“吳司令,東西已經送到。怎麽用,就是你的事了。”陳默群站起身,準備告辭:“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朱豪不是善茬,他背後的水,也很深。你這把刀,最好用得快一點,準一點,狠一點。”
“我明白!我明白!”吳司令連連點頭,他現在已經完全沉浸在即將到來的勝利喜悅之中。
送走了陳默群,吳司令將辦公室的門反鎖。
他將那些照片視若珍寶地收好,然後坐到辦公桌前,鋪開一張信紙,親自提筆,開始起草一份給軍委會,不,是直接給上峰的密報。
他的筆尖在紙上龍飛鳳舞,字裏行間充滿了“憂國憂民”的“赤誠”。
“……朱豪擁兵自重,其心可誅!其三萬大軍,財源詭秘,恐與敵寇有所勾結,動搖國本。為防養虎為患,懇請委座速下決斷,徹查此獠,以正國法,以安軍心……”
寫完最後一個字,吳司令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露出了殘忍而快意的笑容。
他仿佛已經聽到了,那條盤踞在城西的巨龍,在自己這封密報之下,發出的痛苦哀鳴。
“朱豪啊朱豪,”他將密報小心地裝進信封,用火漆封好,喃喃自語:“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吧?打敗你的,不是飛機大炮,而是這幾張薄薄的紙!”
窗外,天色將明。一場針對朱豪的、不見硝煙的致命風暴,即將在渝城的最高層,悄然醞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