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於以上初步結論，並考慮到其潛在的、對人類社會結構的顛覆性威脅。”
    全息投影中，那位須發皆白、眼神銳利如鷹隼的首席科學家，此刻正站在通過加密全息通訊接入的虛擬講台上，聲音沉穩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學院最高理事會在聽取了技術部與行動處的聯合緊急簡報後，已經正式批準了由校長親自簽發的、關於緊急設立‘九頭蛇異種生物學’跨部門專項研究計劃的重要建議。”
    “理事會已承諾，將為此計劃傾斜大量的科研資源，包括計算力、樣本分析權限以及全球範圍內的專家調用。而這，也正是為什麽，在如此緊迫、如此短暫的時間窗口內，我們便得以取得以下這些......可以說是石破天驚的重要發現。”
    教授在虛擬講台範圍內緩步踱了幾圈，似乎在組織著接下來那更為震撼的言辭。他抬起手，對著空中輕輕揮動了一下，指令通過增強現實動作捕捉係統發出，巨大的全息投影畫麵隨之產生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如同水波般的抖動，顯示內容即將切換。
    “請注意，諸位同仁，”他的目光掃過在線的每一位高級別成員，包括剛剛從生死線上掙紮回來的新晉行動主管秦風，語氣變得異常嚴肅。
    “接下來的視覺材料，其內容可能......極度令人不安，甚至可能引發強烈的生理性厭惡反應。我必須提前向各位發出警告，做好心理準備。”
    話音剛落，教授身旁原本顯示著複雜分子結構圖的全息空間，轉眼間被一張令人窒息的、高分辨率的“九頭蛇”異星生物遺骸俯視解剖圖所取代。
    那是一種近乎褻瀆神聖的景象：被強製固定的、形態猙獰扭曲的異星軀體，其酷似黑曜石般光滑的外殼或表皮已被精密的激光手術刀沿中線整齊切開，暴露出下方那完全違背地球生命常理的、呈現出深紫、與某種金屬藍交織的色澤、結構複雜的生物組織與器官。
    原本就已足夠駭人的、仿佛來自克蘇魯神話噩夢深處的生物形態，在經過這種冷酷、精準、仿佛對待實驗動物般的開膛破肚之後，顯得更加扭曲、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仿佛直視著深淵本身。
    “正如我剛才在概述中所提及的，”教授的聲音將眾人的注意力從那令人不適的畫麵上強行拉回，“我們提出的、關於九頭蛇極有可能具備某種形式的、我們暫時定義為‘模因信息汙染’能力的推測，其直接證據，正是源自我們對其遺骸進行的、極其詳盡的解剖學與生物化學實驗結果。”
    畫麵中的九頭蛇屍體圖像被進一步放大，焦點精準地鎖定在了它那狹長頭顱後方、頸部與軀幹連接處一個明顯異常隆起的部位。教授抬起手指，指向那個被高亮標記的區域，聲音低沉而緩慢地開口道，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重壓：
    “我們在這個生物的後頸椎區域，發現了一個在已知宇宙生物學範疇內前所未見的、結構極其精密的複合器官，我們將其初步命名為‘信息素氣溶膠合成腺簇’。”
    “其功能......根據我們的初步分析，宛如一個微型的、高效得令人難以置信的生物化工廠，能夠大規模生產並釋放出一種......極其特殊的、攜帶複雜信息的生物活性氣溶膠細胞。”
    此言一出，相當於在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顆深水炸彈，會議室內及各個遠程接入點頓時響起了一片壓抑不住的低聲議論與倒吸冷氣的聲音。其中一名擁有生物學或生態學相關背景經驗的資深幹員，帶著濃重的、幾乎無法掩飾的疑惑與震驚，開口質疑道：
    “可是......教授，恕我直言，這幾乎打破了我們對生命演化路徑的所有認知！我們此前從未在地球數十億年的生態演化史中，發現過任何一種已知的生物體，能夠專門演化出複雜的、能夠高效地生產和釋放完整、獨立、且具備信息承載能力的氣溶膠‘細胞’的器官！解剖實驗得出的結論，真的......真的沒有受到汙染或者......解讀錯誤嗎？”
    教授緩緩地背過雙手，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提問者，心中快速盤算了一番即將出口的、既要安撫疑慮又要強調事實的說辭。他耐心地、但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解釋道：
    “先生，您提出的質疑非常合理，也代表了我們最初麵對這一發現時的普遍困惑，沒有在地球上發現，這一點恰恰證明了我們對宇宙生命形式多樣性的認知是何等貧乏，但這絕不代表這種可能性就不存在。”
    “正如您不能因為在可觀測宇宙中尚未發現第二個孕育出技術文明的‘地球’，就斷然否定地外智慧生命存在的可能性，並認為我們人類是這片黑暗森林中唯一的篝火。”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我們的跨學科研究團隊，囊括了最頂尖的異種生物學家、基因組學專家、生物化學家以及神經科學家，是經過了數千次的獨立實驗重複、上萬次的交叉比對分析，才最終得出了這個無可辯駁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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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基於我們對該器官產生的氣溶膠細胞樣本進行的初步分子結構與神經活性分析，我們有超過95的置信度認為，這套獨特的生物器官係統，極有可能與九頭蛇被觀測到的、那種潛在的、能夠影響、控製甚至、奴役人類心智的異常能力，存在著直接的、因果性的關聯。”
    為了進一步佐證自己的觀點，教授示意切換全息投影。屏幕上立刻展示出另一幅圖像——那是一張覆蓋全球範圍的、動態更新的地理信息圖。
    圖上，以不同顏色和密度的光點，標注出了世界各地在過去數年間，凡是有確鑿證據或高度可信傳聞表明曾有九頭蛇或其類似活動跡象的區域，無一例外地，都在事後的秘密環境監測中，檢測到了某種來源不明、結構獨特的、具有異常生物信息素特征的高濃度殘留指數。
    光點分布的密集程度與九頭蛇目擊報告的頻率呈現出驚人的正相關性。
    “諸位請看，”教授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陳述事實的語調：“可以說，我們基於解剖學發現所作出的推論，得到了來自全球範圍環境監測數據的強有力支持，這絕非巧合。‘九頭蛇’在地球上的每一次隱秘出沒，每一次與人類社會的短暫接觸，都伴隨著這種奇異信息素的釋放。”
    “這清晰地表明，它們是有意識地、係統性地，試圖在人類社會中播撒其影響力的種子。通過它們後頸處那套恐怖的‘氣溶膠工廠’，它們便極有可能通過自身分泌出的、這些能夠直接作用於人類神經係統特定受體的奇異信息素細胞，來實現對特定區域內人類群體的有效控製乃至精神奴役。”
    他停頓了一下，讓這個可怕的可能性在每一個聽眾的心中沉澱、發酵。最後，他的目光再次變得銳利而堅定：
    “因此，在接下來的研究階段，我們將把工作的重中之重，聚焦於對九頭蛇所分泌的這種‘信息素氣溶膠細胞’的深入分析——包括其精確的細胞結構、信息編碼方式、傳播途徑、作用機理，以及......最重要的，尋找能夠阻斷、中和甚至反製其影響的方法。”
    “或許，這小小的、幾乎看不見的生物氣溶膠，就是我們一直在苦苦追尋的、解開‘九頭蛇’之謎、乃至應對這場潛在文明危機的那塊至關重要的、缺漏已久的拚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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