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上頭。
    黃建明心潮澎湃。
    置身在這燕京繁華商圈旁的大平層豪宅，難免會有事業成功、高人一等的感覺。
    不過馬永涼接完電話走回來，黃建明立馬起身遞上一杯酒。
    “哥，再來一杯，味兒正好！”
    “不喝了，一會兒我還得回去。”
    馬永涼一屁股坐下來，順手拿起茶幾上的改造方案。
    黃建明放下酒杯，笑吟吟的坐在一旁。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前年為了迎接世界大學生運動會，靠著工人體育館的改造工程，他輕鬆賺了兩千多萬。
    如今要迎接規模更大、知名度更高的奧運會，要花更多錢升級改造，他不就能賺更多嗎？
    今天他將馬永涼請到自己的大平層豪宅，當然不隻是為了一起看國家隊的世界杯比賽。
    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說服馬永涼，趁著舉辦奧運會的熱潮，把工人體育館和體育場都改造了。
    然而……
    馬永涼改造方案不到兩分鍾，就搖了搖頭。
    “怎麽了哥？是不是方案不夠好？”
    “你要是覺得不滿意的，盡管指出來，兄弟我馬上找人改！”
    黃建明挺直了腰板，一副特別嚴肅認真的樣子。
    這可是能賺上億的大工程，他當然特別認真。
    馬永涼沒有急於回答。
    煙癮很大的他，自顧自的拿煙點著抽上。
    仰靠沙發，熟練的吐了個煙圈後，才語重心長的說道：
    “老黃，這些年我沒幫你掙上億，也有大幾千萬了吧？”
    黃建明滿臉堆笑，很是諂媚的說道：
    “哥你是幫了我很多，兄弟我一直都感恩記心裏呢！”
    馬永涼有些不屑的輕哼一笑。
    “你感恩嗎？我看你是想把我榨幹吃盡！”
    一聽這話，黃建明有些急了。
    “哎唷哥，瞧你這話說的，你對我不薄，兄弟我對你，也是一片忠心呀！”
    “我一直很清楚，沒有你的幫襯，就沒有我黃建明的今天，我是打心眼裏對你感恩戴德，你……”
    馬永涼一抬手，黃建明立馬閉嘴。
    緊接著，雙手將方案遞到馬永涼手裏。
    “那你這什麽意思？”
    “對麵的工人體育館，前年九月開工，去年三月份完工。”
    “完工到現在，也就才一年多點的時間，你現在又建議改造，還預算好幾億，要把工人體育場一起給改造了。”
    黃建明諂笑道：“這不是六年後，要舉辦奧林匹克運動會了嘛！”
    “這奧運會的知名度，比大運會高了太多太多，咱們龍國人好不容易才拿到了承辦權，豈能搞得太寒酸？”
    “如果體育場館老舊落後，讓來參加比賽的外國運動員不滿意，被各大國際媒體曝光，你說全世界會怎麽看待咱們龍國？”
    “他們肯定會覺得，咱們龍國人要麽不重視奧運會，要麽就是太窮辦不好奧運會，但不管如何揣測，都必將影響咱們國際形象。”
    “咱們還指望通過這一次奧運會，好好展現咱們龍國的傳統文化、改革成果、發展成就，以此增加國際知名度，以便擴大開放……”
    馬永涼將方案丟茶幾上。
    “可是去年才完成改造的工人體育館，我覺得再過六年，也一點兒不寒酸不落後。”
    “而且體育場去年順利承辦了世界大學生運動會的開閉幕式，還辦了好多場田徑和足球賽事，以及明星演唱會。”
    “就算過些年，外觀和內部顯得有些老舊了，大不了在奧運會開幕前，簡單粉刷裝修一下，換掉一些老舊設施，不就好了嗎？”
    “何必才升級改造了沒兩年，就又花好幾億，進行更大規模的改擴建？咱們是要隆重舉辦奧運會，但可不是要隨意大操大辦糟蹋錢！”
    黃建明愕然無語。
    突然感覺腦子有些亂。
    想不通，馬永涼為什麽態度會如此急轉。
    之前大家合作撈錢，不是撈得好好的嗎？
    怎麽要舉辦奧運會，可以更加名正言順的搞工程項目合作撈錢，反而不答應了呢？
    “哥，你這是咋了呀？”
    “改造體育場館，以便更好的承辦奧運會，咋就成了糟蹋錢呢？”
    “要這麽說，規劃建設那麽多場館，擬建那麽多條高鐵地鐵，那也是糟蹋錢嗎？”
    “那栽防護林、遷走重工業、搞南水北調等等，也都是毫無必要的麵子工程唄？”
    馬永涼嘬了一口香煙。
    “你別跟我瞎扯！”
    “你說的那些，不僅是為了更好的承辦奧運會，還同時是為了讓北方地區能有更好的生態環境、基礎設施，告別幹旱缺水。”
    “而去年才改造完成的工人體育館，你今年竟然提出又要改造，這不就是明擺著借助辦奧運會的噱頭，多搞工程多斂財嗎？”
    黃建明哦了一聲，有些無語的笑了。
    他終於明白了。
    明白馬永涼在擔心什麽了。
    “哎唷哥，這不是誤會了嗎？”
    “我現在給你提方案，可不是說現在就要改。”
    “就算你同意，那層層上報，再審批下來，要動工不也明年嗎？”
    “而且這麽大的改造工程，工期至少也要一年，三五個月根本幹不完。”
    “我的意思是，奧運會組委會不是已經在廣泛征集社會意見，討論籌辦方案嗎？”
    “甭管這方案能不能通過，通過後又什麽時候實施，咱們都先遞上去，占個位置！”
    見馬永涼的臉色，還沒有好轉。
    黃建明往前挪了挪。
    “哥，你別擔心，有人會拿這事做文章。”
    “直接搞錢的膽子，如今大家是沒有，也不敢有。”
    “但是打著辦奧運會的旗號，搞工程撈錢的膽子，大家不僅有，還很大！”
    “難得能有這麽名正言順，大興土木搞錢的機會，大家都樂瘋了，誰會互相拆台呀？”
    “再說了，你看那幫搞市政工程的，才修好沒多久的路，就敢咚咚咚的鑿開，反複修了拆、拆了修，不就是搞錢嗎？”
    “隻要有正當理由，賬也做得幹淨，誰還能說個不字？大家都是這麽撈錢的，誰還不懂嗎？老百姓看不慣就看不慣唄！”
    黃建明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都在暗暗慶幸。
    慶幸自己選了比較保守的升級改造方案，而不是重建方案。
    真要按照他最開始的想法，他是打算建議將工人體育館和體育場都拆了原址重建。
    這麽一來，整個工程項目，起碼得花好幾十億，自己一下就能大賺一筆。
    而經過他這麽一番勸說，馬永涼也不再緊繃一張冷臉。
    “如果隻是申報項目，那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對啦！”
    黃建明一拍大腿，笑嗬嗬的說道：
    “距離奧運會開幕，還有六年！六年啊！”
    “北方風沙大、秋冬季節還酸雨多，咱們的體育場館再過個三五年，外觀老舊是必然的。”
    “而且每個月都要舉辦很多活動，體育場館內的座椅、照明、廣播、衛生等設施設備，肯定會持續老舊。”
    “高強度的使用五年後要舉辦奧運會，裏裏外外都要好好升級改造一番才行，所以你遲早也是要提方案的。”
    “既然遲早都要提，何不現在就提？第一次申報，咱們還可以規模往大了說、預算往高了報，留足討價還價的餘地。”
    馬永涼默默點頭。
    作為體製中人，他當然知道報預算也很有講究。
    預算沒做好，錢多了還好辦，總有辦法突擊花錢。
    但要是錢不夠花，要增加預算可就難了。
    所以幾年後，體育場和體育館遲早也是要升級改造的。
    先報個方案和幾個億的預算上去，可操作餘地也更大一些。
    而且隨著經濟發展，幾年後的人工、材料等各種成本，也必然會上漲不少。
    “行吧，方案我可以往上報，但能不能被采納，我可不打包票！”
    “哥你就放一百個心，以你的職務級別和身份背景，你報上去的方案，百分之百會被采納！”
    說到這兒，黃建明將酒杯遞上，笑容諂媚的說道：
    “而且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咱們這個方案報上去後，恐怕還會被說太小家子氣。”
    “體育館升級改造一下，還可以將就著用，但體育場都已經好幾十年了，太老了。”
    “不僅容納不了太多觀眾，而且建築結構都已經嚴重老化，再改也改不了多好。”
    “我估計，肯定會有人建議別改來改去折騰了，幹脆把體育場拆了原址重建！”
    馬永涼瞳孔微縮。
    “趁此機會，大賺一筆是吧？”
    黃建明諂笑道：“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叔叔不是經常教導你，混體製要講究和光同塵，要利益均沾嗎？”
    “既然眾人拾柴才能火焰高，有好處的事，當然大家都要有份才好！”
    “所以別看我預算報得高，其實我自己掙不了幾個，還不是給大夥兒謀福利呀！”
    拿起酒杯，黃建明和馬永涼輕輕一碰。
    “過兩年，你兒子不是也該出國留學了嗎？”
    “國外花銷大著呢，咱們得提前給他攢足學費生活費呀！”
    馬永涼默然無語。
    喝了一口酒，目光看向窗外。
    淩晨時分。
    黃建明照舊，打車送走了馬永涼。
    早就身價不菲的馬永涼，由於身份和職務關係一直‘輕裝簡行’。
    他出門在外，永遠都是衣著簡單樸素，上下班都是騎那好些年的老自行車。
    目送出租車遠去，黃建明停止揮手，露出一臉不屑的冷笑。
    “貪腐的錢，都他媽夠槍斃幾輪了，還裝個雞毛啊！”
    “不過你要裝就裝唄，反正別耽誤老子掙錢 就行！”
    感慨之餘，黃建明背負雙手，悠哉悠哉的上樓。
    今晚喝了不少，也贏了不少，還成功將方案送了出去。
    心情大好的黃建明，半躺在沙發上，拿起手機便叫人送個美女過來。
    老婆帶著老人和孩子，都去世界杯現場看球賽順便旅遊了。
    獨自一人在家的他，自然逍遙自在得很。
    不過美女還沒到，反倒是失聯挺久的葉光暉，突然打來了電話。
    “葉導！！”
    黃建明接通電話，就是一聲吆喝。
    “您老最近真是閉關修行去了嗎？電話打不通，發消息也不回！”
    葉光暉笑道：“不是閉關修煉，就是帶著老娘散散心，順便好好研究一下新劇本。”
    黃建明緩緩坐起來，點了根煙。
    “那你今晚給我來電話，是新劇本創作出來了嗎？”
    葉光暉歎息道：“哪兒那麽快？還得再打磨打磨，之前拍了太多爛片，我這回一定要搞出一部好電影！”
    “是嗎？那我拭目以待呀！”
    黃建明長籲了一口煙氣後，訕笑問道：
    “那你這麽晚給我來電話，到底有什麽事兒？”
    葉光暉道：“我給你來電話，是想問問那個魏廣宏，是不是真出事了？”
    “我就猜到你要問這個！”
    黃建明冷笑道：“他是出事了，而且都出事好些日子了。”
    “不是坊間傳聞那樣，說他在濠門贏了太多錢，被人追殺幹掉。”
    “那些造謠的人也不想想，賭場要賴賬，直接把他在場子裏幹掉不就好了嗎？何必還放他回內地？”
    “他真正的死因，是他貪太多了，軍改一來，他不死，就會有更多人死，所以他無論如何也是要死的。”
    葉光暉如釋重負的長鬆了一口氣。
    “死得好，死得好啊！”
    “媽的，他要是不死，我他媽都不敢現身。”
    “如今他死了，我也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回來了。”
    黃建明眉頭一挑。
    “啥意思？難道你倆之間，還有我不知道的過節？”
    “這事兒說來話長，我回來再給你說，那什麽，最近世界杯打得火熱，我知道你肯定有渠道賭外圍，恐怕已經贏了不少，帶帶兄弟唄！”
    “想押注呀？好說呀，咱們哥倆誰跟誰呀，我今晚才押中了咱龍國隊輸球，贏了一百多萬米元呢！”
    “哇塞，這麽多？你該不會說服馬會長，安排球隊故意輸了個三比零吧？”
    “開玩笑了兄弟，跟奪冠熱門巴拉西隊踢，豈能是咱們想控製就能控製的？”
    “也是，球我是不太懂，但錢我是真想賺，明天的比賽你打算怎麽押呢？”
    ‘“明天再說吧，我叫的外賣到了。”
    “好你個老黃，不愧是姓黃的！”
    黃建明哈哈大笑，掛斷電話。
    起身快步衝到門口，通過貓眼確認是個高挑婀娜的美女。
    既然身材相貌，絲毫不輸一流車模，那還等什麽呢？
    打開房門，黃建明露出一道門縫。
    “陳姐叫你來的？”
    “是的老板。”
    “那就進來吧你！”
    ……
    四天後。
    龍國隊迎來了本屆世界杯的最後一場比賽。
    由於比賽過於重要，關係到龍國隊是否能保全最後一絲顏麵。
    所以體育總署便暫停了體育場館改建方案的討論，先一起看比賽。
    還有一絲出線希望的突耳其，開場就發動猛攻，想要盡快進球，全取三分。
    而想要取得進球、拿到積分，也不枉這一趟世界杯之旅的龍國隊，自然不甘示弱。
    雙方一開場，就大開大合、互相猛攻。
    這樣一來，比賽是變得精彩好看了。
    可如此高強度的比賽，顯然對體力消耗太大。
    四天前，龍國隊和巴拉西拚了九十多分鍾，體能還沒徹底恢複。
    如今與突耳其猛攻，顯然持續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因為體力下降，導致防守紊亂。
    果然。
    趁著龍國隊一次防守失誤，突耳其率先取得了進球。
    而龍國隊的球員們，雖然沒有失落急躁，還很快組織了反擊。
    可惜對方後防線實在是頑強，就連球門立柱都幫突耳其擋了一球。
    下半場易邊再戰，龍國隊發起強攻。
    連著十幾分鍾，都沒取得進球，反而又被對方抓住機會反擊，比分變成了二比零。
    這一下，球員們越發急躁了。
    在拚搶的時候，動作變得更加粗獷，違規的次數越來越多。
    下半場第71分鍾，主裁判一聲哨響後，果斷掏出了一張黃牌，隨後又拿出紅牌。
    一名龍國中場主力球員，兩黃變一紅，被罰下場。
    少一人作戰，接下來的比賽自然不用看了。
    馬永涼的臉色，陰沉如水。
    他知道此時此刻，好兄弟黃建明肯定歡天喜地。
    那家夥篤定龍國隊會輸，所以奉勸他下了重注。
    如今龍國隊少一人，還零比二落後，哪兒還有逆風翻盤的可能？
    果然。
    主教練連換三人加強進攻，試圖取得一個進球。
    反而讓後防更加空虛，被對手再進三球。
    比賽結束，五比零的比分，讓署長唐文韜一臉肅殺。
    馬永涼顧不得慶幸，雖然輸了比賽但卻贏了錢，趕緊揮手讓其他人都出去。
    “署長，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
    唐文韜摘下眼鏡，往桌上一扔。
    “三場比賽，竟然一球未進，你居然還好意思勸我別生氣？”
    “你知不知道，三天前漢東體育局就打報告，要求將足球體製改革到底。”
    “最後一場比賽，沒給我挽回顏麵，反而還拉一坨大的，你讓我怎麽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