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太學清談:算學解經驚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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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尚書台度支曹嶄露頭角,獲得主事賞識的同時,我也並未放棄太學旁聽生的身份。
    這裏不僅能接觸到浩如煙海的典籍,更是洛陽城中清流士人匯聚、交流思想的重要場所。
    我深知,若想真正融入這個時代的權力核心圈或者至少了解他們),僅僅精通算術是不夠的,還需要在經學、名理等方麵有所建樹,或者至少能展現出與眾不同的見解。
    恰逢丁允先生於府中舉辦一場小型的文人雅集,邀請了幾位在京的名士大儒,以及一些才華出眾的太學生。
    承蒙丁先生不棄,我也忝列其中。這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難得的、可以近距離觀察和學習,甚至……伺機展現自己的機會。
    雅集設在丁府後花園的水榭之中,環境清幽,陳設雅致。與會者皆是當世名流,或白發蒼蒼的碩儒,或風度翩翩的中年名士,亦有幾位鋒芒畢露的青年才俊。他們圍坐在一起,烹茶論道,談經說玄,氣氛雖然因時局而略顯沉重,但那份屬於文人的風雅與傲骨,卻依舊清晰可見。
    忽然,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傳來,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院門。
    隻見一位女子嫋嫋婷婷地走進來,她麵容絕美,氣質如蘭。
    “貂蟬?”我看到她,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漣漪,正欲上前打招呼,卻聽到旁人低聲議論:“此女乃王允大人的義女,貂蟬姑娘,才貌雙全,今日有幸得見。”
    我聞言,猶如醍醐灌頂,原來她有著這般尊貴的身份!
    貂蟬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走到庭院中央。她身姿婀娜,眼神清冷,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我試圖從她的眼神中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跡,可貂蟬隻是淡淡地掃了我一眼,便將目光移開。
    我知她因身份所限,無法與我相認,隻能以清冷的姿態示人。
    短暫的失神很快過去,我將注意力放到集會上,畢竟這是難得的展示自己的機會。
    我快步走向屬於我的坐位,作為一個身份最低微的旁聽生,自然是坐在最末席,隻是恭敬地傾聽,不敢隨意插言。
    他們討論的話題,從《春秋》的微言大義,到《道德經》的玄妙哲理,再到漢家禮儀的源流考證,無不引經據典,旁征博引,讓我受益匪淺。
    漸漸地,話題轉到了《尚書·禹貢》一篇。
    一位老儒正在講解九州的地理劃分和貢賦製度,引述著漢代經學大師們的注疏,闡述著其中蘊含的王道思想和地理觀念。
    眾人皆點頭稱是,氣氛一派祥和。然而,在仔細聆聽並結合我腦中那點可憐的地理知識和基本的經濟學常識進行思考後,一個疑問卻悄然在我心中升起。
    按照老儒所引述的傳統注疏,《禹貢》中記載的某些偏遠地區的貢賦數量和種類,似乎與其地理位置、交通條件以及當時的生產力水平,存在著一些難以解釋的矛盾。
    比如,某個極西之地,需要向數千裏之外的京畿繳納大量的、不易運輸的絲帛或漆器,這在當時的運輸條件下,成本之高昂、損耗之巨大,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猶豫了片刻。我知道,質疑經學大師的注疏,尤其是在這種場合,是非常冒險的行為,很容易被視為狂悖無知,甚至引來群起而攻之。
    但……我心中那份對邏輯和事實的追求,以及一絲想要展現自己獨特思維的衝動,最終還是戰勝了膽怯。
    在老儒講解告一段落,眾人品茶沉吟的間隙,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晚生鬥膽,請教老先生一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到了我這個不起眼的末席年輕人身上,帶著驚訝和審視。老儒也微微抬眼,示意我說下去。
    “方才聽老先生講解《禹貢》貢賦製度,晚生深為歎服。”
    我先是恭維了一句,然後話鋒一轉,“然晚生心中有一疑慮,不知當講不當講。《禹貢》所載,如梁州之貢‘厥貢漆絲’,雍州之貢‘厥貢惟球琳琅玕’,此二州距京畿路途遙遠,山川阻隔。
    若按注疏所言,每年需輸送如此數量之絲帛、美玉,其運輸之艱難,耗費之巨大,損耗之驚人,恐非當時人力物力所能承擔。
    晚生愚鈍,竊以為,其中或有晚輩未能理解之處,懇請老先生解惑。”
    我的問題一出,現場的氣氛頓時微微一凝。
    一些人皺起了眉頭,顯然覺得我這個問題有些不合時宜,甚至是在挑戰權威。
    那位老儒也捋著胡須,沉吟不語,似乎在思考如何回應我這個略顯刁鑽的問題。
    就在這時,我沒有等他回答,而是繼續說道:“晚生不才,曾粗略涉獵算術,嚐試對此進行過一些推演。”
    說著,我取過身旁書童石秀今日也扮作書童隨我前來)準備好的沙盤和幾顆石子,
    “以梁州為例,假設其年貢絲帛百匹,距離洛陽按直線估算約三千裏實際道路更遠)。若用當時最常見的牛車運輸,考慮道路、天氣、人吃馬嚼、以及必然存在的損耗如一成),則每匹絲帛運抵京師的成本,恐怕已遠超其本身價值。若以人力背負,則更無可能。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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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邊說,一邊在沙盤上用石子簡單地演示著距離、數量和損耗的關係,運用基礎的運籌學思想進行估算雖然我隻能用最簡單的加減乘除來表達)。
    “除非,這‘貢’並非指實物全額上繳京師,而是一種……更具象征意義的、或是經過折算的稅賦形式?
    比如,地方將貢物變賣,或折合成更易運輸的銅錢、糧食上繳?
    或者,這‘貢’主要用於滿足當地駐軍或官員的需求,隻需象征性地上繳一小部分至中央?
    再或者,《禹貢》所載,並非嚴格的年度定額,而更像是一種理想化的、代表地方物產豐饒的描述?”
    我的這番“以算學解經”的言論,如同在平靜的湖麵上投下了一塊巨石,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在場的名士大儒們,無不目瞪口呆!他們從未想過,神聖的儒家經典,竟然可以用如此“俗氣”的、充滿銅臭味的算術方法來進行解讀和質疑!
    “這……這簡直是荒謬!”立刻有位脾氣急躁的名士拍案而起,“《禹貢》乃聖人之言,豈能用你這商賈小吏的算盤珠子來衡量!”
    “然也!此乃以術亂經!歪理邪說!”另一位老先生也吹胡子瞪眼地附和。
    場麵一度有些混亂。
    但我並沒有慌亂。
    我平靜地站在那裏,等待著他們的質疑聲稍歇,然後不卑不亢地說道:
    “諸位先生息怒。晚生絕無褻瀆經典之意。隻是以為,聖人作經,固然蘊含微言大義,但也必然觀照現實。
    若經典記載與常理、與事理邏輯相悖之處過甚,晚輩以為,探究其原因,尋求更合理的解釋,或許更能彰顯經典的博大精深,而非固守舊說,以致疑竇叢生。”
    我的話語雖然依舊大膽,但態度謙恭,邏輯清晰。而且,我提出的關於運輸成本和損耗的問題,確實也是一個無法回避的現實問題。
    丁允先生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饒有興趣地看著我,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那位最初被我請教的老儒,此刻也陷入了沉思,似乎被我的話觸動了什麽。
    最終,還是丁允先生出來打了個圓場:“嗬嗬,陸小友此論,雖不合常規,卻也頗有新意,引人深思。算學雖為‘小道’,然世間萬物運行,自有其數理規律。以數理印證經義,未必就全是歪理。此事可容後再議,今日清談,不妨繼續……”
    丁先生的話語,算是為這場小小的風波定了性。雖然依舊有人對我怒目而視,但大多數人還是恢複了平靜。
    然而,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陸昭的名字,以及我那“以算學解經”的“奇談怪論”,已經在洛陽的士人圈子裏,徹底傳開了。
    有人視我為狂悖之徒,有人覺得我嘩眾取寵,但也有少數心思開闊之人比如丁允先生,或許還有那位一直沉默不語、但眼神深邃的司徒王允——如果他也在場的話),可能會因此對我產生更濃厚的興趣。
    我的鋒芒,已經初露。
    雖然這可能帶來風險,但也意味著,我已經成功地將自己的名字,送入了某些關鍵人物的耳中。
    接下來,就看那位身居高位的司徒大人,會如何看待我這個“案牘間的奇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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