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鹽鐵專營策》的每一個字，都如同我精心鍛造的利刃，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它指向的，不僅僅是徐州財政的困境，更是那些盤踞在這片土地上、早已將鹽鐵之利視為自家禁臠的士族豪強們的咽喉！
    在將這份策論最終呈送給劉備之前，我必須冷靜下來，仔細地、甚至可以說是悲觀地，去預判它可能引發的反彈，以及我們可能需要麵對的最壞局麵。
    這絕非杞人憂天，而是吸取了推行屯田時遭遇重重阻力的教訓後，必須進行的風險評估和壓力測試。
    深夜，我再次將石秀召至我的書房。相比於上次討論屯田策時的興奮與期待，這一次，我們的臉色都異常凝重。
    我將鹽鐵專營策的核心內容，特別是其中關於收回礦權、官收官銷、嚴打私販私鑄等最具衝擊力的條款，詳細地告知了石秀。
    石秀聽完，倒吸了一口涼氣，原本就略顯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主公……這……這簡直是要把那些土皇帝的命根子都給挖了啊！屯田之時，他們就已經百般阻撓，如今動這鹽鐵……恐怕……他們真的會跟我們拚命！”
    “你說得沒錯。”我點了點頭，語氣沉重，“屯田，觸動的主要是他們未來的、潛在的土地擴張利益，以及部分隱匿的田產。雖然也讓他們肉痛，但終究還有回旋的餘地。
    而鹽鐵，則是他們許多家族賴以生存和壯大的、最直接、最核心的現金流來源！ 壟斷鹽鐵貿易所帶來的暴利，是他們能夠豢養私兵、結交官吏、維持奢華生活的根基！
    我們此舉，無異於要徹底斬斷他們的這條財路！你說，他們會如何反應？”
    我們開始逐一分析那些本土士族和地方豪強們，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可能采取的反撲手段。
    這一次，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輿論上的瘋狂攻擊： 他們必然會動用所有能動用的力量比如收買的文人、在士林中的影響力），將我描繪成一個“酷吏”、“奸臣”、“與民爭利”、“禍亂徐州”的惡魔！各種汙蔑、誹謗、人身攻擊將會鋪天蓋地而來，試圖徹底搞臭我的名聲，動搖劉備對我的信任。甚至可能……將髒水潑向一直支持我的糜竺公，挑撥我們與糜家的關係。
    政治上的全麵圍剿： 他們會聯合起來，在州府的各種會議上，以更激烈、更強硬的態度反對這項政策。他們可能會彈劾我“越權”、“濫用職權”、“圖謀不軌”；可能會向劉備施加巨大的政治壓力，逼迫他收回成命；甚至可能暗中聯絡州中那些對劉備不滿的陶謙舊部，或者搖擺不定的中間派，形成一個龐大的“反陸聯盟”。
    經濟上的釜底抽薪： 他們可能會采取經濟報複手段。比如，囤積居奇，擾亂市場物價尤其是在鹽、鐵和糧食方麵）；或者利用他們控製的商業渠道，抵製官府發行的鹽引或票據；甚至可能……切斷對劉備軍隊的部分物資供應如果他們之前有所參與的話），試圖從經濟上扼殺我們。
    暗地裏的暴力破壞： 這是最直接也最有可能發生的！
    他們可能會：
    襲擊鹽場、鐵礦、官營作坊： 指使家丁部曲或收買的亡命之徒，進行縱火、破壞、甚至武裝襲擊，癱瘓我們的生產。
    組織私鹽販子武裝對抗： 那些原本就依靠走私鹽鐵為生的亡命徒，在豪強的支持和煽動下，很可能會組織起來，公然與官府的稽查隊進行武裝對抗，製造大規模的流血衝突。
    煽動民變： 他們可能會利用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或鹽戶、礦工，以“官逼民反”為名，煽動更大規模的騷亂甚至叛亂，試圖將整個徐州拖入混亂。
    最極端的情況——暗殺與勾結外敵： 當所有的手段都用盡，或者他們感覺自身即將被徹底清除時，這些被逼到絕境的豺狼，很可能會鋌而走險！
    暗殺： 他們必然會將我這個改革的主導者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收買刺客對我進行暗殺，將是最直接、也最有可能的選擇！甚至，他們可能還會將目標對準石秀、糜竺、甚至……劉備本人！
    勾結外敵： 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他們甚至可能不惜引狼入室！暗中與曹操或袁術勾結，向他們提供情報，充當內應，裏應外合，試圖推翻劉備在徐州的統治！這一點，絕非危言聳聽，曆史上為了利益而出賣國家民族的士族豪強，數不勝數！
    分析到最後，我和石秀都感到一陣陣的心悸和寒意。推行鹽鐵專營，我們即將麵對的，將不僅僅是幾個官員的反對，幾句流言蜚語，而是來自整個徐州本土既得利益集團的、全方位的、不擇手段的瘋狂反撲！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的下場！
    “主公，”石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如此……風險是否太大了？我們……我們是否應該暫緩此策？待根基更穩之後再……”
    我理解他的擔憂。
    換做任何一個正常的謀士，在預見到如此巨大的風險後，恐怕都會選擇退縮或妥協。
    但我搖了搖頭，眼神異常堅定。
    “石秀，”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徐州的財政困境，如同燃眉之急，不解決鹽鐵這個根本問題，我們所有的努力，包括屯田，最終都可能功虧一簣！而且，與這些地方豪強的鬥爭，遲早都要來臨！我們越是退縮，他們就越是得寸進尺！唯有以雷霆手段，迎難而上，徹底打掉他們囂張的氣焰，將這經濟命脈牢牢掌握在手中，我們才能真正掌控徐州的未來！”
    “至於風險……”我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笑容，“風險越大，收益才越大！既然他們要玩陰的，那我們就陪他們好好玩玩！玄鏡台，是時候展現我們真正的力量了！”
    我開始與石秀詳細地商議應對這些潛在反撲的具體策略：
    如何加強自身和核心人員的安保？
    如何提前布局，反製謠言和輿論攻擊？
    如何利用玄鏡台，監控和分化反對勢力？
    如何製定預案，應對可能的武裝衝突和民變？
    如何防範和應對最極端的暗殺與勾結外敵？
    這是一場豪賭！賭的是我們的智慧、勇氣、執行力，以及……劉備的決心和底線！
    我知道，我即將再次觸碰老虎的胡須，而且是比上次屯田時更加凶猛的老虎！
    但箭已上弦，不得不發！徐州的未來，就在這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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