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景升拍板,條件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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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仿佛凝固了。議事廳內,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個猶豫不決的身影——荊州牧劉表。他緊鎖的眉頭,微微顫抖的手指,無不顯示著他內心的激烈掙紮。我的心髒也在微微加速跳動,盡管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成敗,榮辱,生機,或許就在他接下來的一念之間。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蔡瑁那幾乎要實質化的、充滿壓迫感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他顯然在用他無聲的威勢,向劉表施加最後的壓力。而蒯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仿佛置身事外,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態度,一種不明確反對的默許,這或許給了劉表一絲可以倚仗的平衡力。
    終於,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劉表長長地、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般地歎了一口氣。他抬起頭,目光掃過主公,又掠過我,最終定格在前方虛空,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也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
    “玄德公……忠義之心,日月可鑒。景升,深受感動。”他先是給予了高度的肯定,這幾乎是做出某種讓步前的標準開場白。“方才陸別駕所言,亦不無道理。北疆防務,確需加強。玄德公既有此心,願赴險境,若再三推辭,豈非顯得我荊州寡恩薄義,寒了天下英雄之心?”
    聽到這裏,我心中微微一鬆。成了!至少,他沒有直接拒絕。主公的臉上也瞬間閃過一絲難以抑製的喜悅和激動。
    然而,劉表接下來的話,卻如同兜頭澆下的一盆冰水,讓我們瞬間從雲端跌落。
    “隻是……”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目光也轉向了蔡瑁,似乎在尋求某種認可,或者說,是在宣讀一個早已在私下與蔡瑁達成某種妥協的結果,“新野之地,確如德珪蔡瑁字)所言,殘破不堪,且地處衝要,幹係重大。玄德公前往,自當支持,然軍政大事,不可兒戲。有幾條,玄德公與陸別駕,需得謹記。”
    來了!我心頭一凜,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所謂的“支持”,必然伴隨著苛刻的條件。
    劉表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其一,兵員。州府府庫亦不寬裕,北疆各處皆需兵馬。玄德公此去新野,可自帶本部兵馬前往。州府……嗯,可酌情撥付步卒五百,以為輔佐。其餘所需,還需玄德公自行設法。”
    五百步卒!這幾乎是象征性的施舍!主公帶來的本部兵馬本就不滿千人,加上這五百,總數也不過一千出頭。以這點兵力去駐守直麵曹軍威脅的新野,簡直是杯水車薪!我能看到主公臉上的喜色瞬間褪去,代之以錯愕和一絲難以置信。
    蔡瑁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顯然,這第一個條件,就足以將我們置於極其窘迫的境地。
    劉表仿佛沒有看到主公的反應,繼續說道:“其二,錢糧軍械。新野貧瘠,府庫亦需支應各處,實難撥付太多。州府可按月撥付……嗯,一千人之月糧,以及部分修繕營壘所需之木石。至於軍械甲胄,還請玄德公多依仗自帶之裝備。若有損耗,可上報州府,視情況……再議。”
    又是“視情況再議”!這意味著,糧草僅僅夠勉強糊口,武器裝備基本全靠自己,損壞了還不一定能得到補充!這簡直是要讓我們赤手空拳地去麵對曹軍的鐵騎!
    “其三,防區與調度。”劉表的語氣更加嚴肅,“玄德公所部,駐紮於新野縣城及其左近十裏範圍之內,負責警戒曹軍動向,不得擅自出擊,亦不得擅離防區。凡有軍情,須第一時間上報襄陽。一切軍事行動,必須事先向州府請示,得批複後方可執行!若遇敵襲,可相機自保,但若需調動州府大軍支援,亦需先行稟報!”
    這簡直是將我們死死地捆在了新野那片彈丸之地!不僅限製了行動自由,剝奪了主動出擊的權力,甚至連求援的程序都設置了障礙!這意味著,一旦曹軍大舉進攻,我們很可能在匯報、等待批複的過程中,就已經全軍覆沒了!
    我能感覺到主公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顯然這些苛刻到近乎侮辱的條件,已經超出了他的心理預期。他那張素來仁厚的臉上,也難得地浮現出一絲屈辱和憤怒。
    但我必須保持冷靜。我在桌案下的手,輕輕碰了一下主公的衣角,示意他稍安勿躁。
    劉表似乎也覺得這些條件有些過於苛刻,頓了頓,語氣稍緩,補充了一句:“當然,玄德公乃仁德長者,吾亦信得過。隻是軍法如山,製度如此,還望玄德公體諒。”
    他這番話,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抬起頭,看向蔡瑁。他臉上那得意的神色已經毫不掩飾。他雖然沒能阻止我們去新野,但卻成功地給我們戴上了沉重的鐐銬,設置了無數的障礙。他的意圖昭然若揭——就是讓我們在新野這片絕地之中,缺兵少糧,動彈不得,最終要麽被曹軍消滅,要麽自己困頓而死。他要用這種方式,兵不血刃地除掉我們這個眼中釘。
    蒯越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仿佛這一切都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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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大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在了主公和我身上。他們想看我們如何反應,是會據理力爭?還是會屈辱接受?
    主公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要開口爭辯幾句。但我搶先一步,再次上前,對著劉表深深一揖,語氣中充滿了“感激涕零”:
    “州牧大人隆恩浩蕩!昭與主公,感激不盡!”我的聲音洪亮,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激動,“大人於危難之際,肯信賴主公,委以北門重任,此乃知遇之恩!至於兵員糧草,誠如昭方才所言,我等並非為享樂而來,乃為效死!些許困難,我等定當竭力克服,絕不辜負大人厚望!”
    我轉向主公,對他使了個眼色,語氣更加誠懇:“主公,州牧大人既已金口玉言,我等還不叩謝隆恩?”
    主公微微一怔,看了看我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堅定,又看了看高坐之上、表情複雜的劉表,以及一旁冷笑連連的蔡瑁,他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此刻,爭辯已毫無意義,接受,哪怕是屈辱地接受,才是唯一的選擇。先拿到這塊“合法”的立足之地,比什麽都重要!
    “備……叩謝州牧大人隆恩!”主公壓下心中的萬千情緒,深深地拜伏下去,聲音雖然有些艱澀,卻也充滿了力量。
    “我等定不負大人所托,誓死守衛新野,拱衛荊襄!”我緊隨其後,一同拜下。
    劉表見我們如此“識趣”地接受了這些苛刻的條件,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似乎覺得自己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政治平衡。他連忙起身,虛扶道:“玄德公快快請起!陸別駕也請起!有玄德公這般忠勇之士鎮守北疆,吾心甚慰!”
    蔡瑁臉上的冷笑更深了,在他看來,我們不過是接受了一份緩期執行的死刑判決書罷了。
    一場驚心動魄的政治博弈,終於以一種充滿妥協和算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我們得到了前往新野的許可,拿到了一塊名義上的立足之地。但付出的代價,是幾乎赤手空拳地去麵對最危險的敵人,並被套上了層層枷鎖。
    走出州牧府,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卻驅不散心中的寒意。主公一路沉默,臉色陰沉。我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必然是屈辱而憋悶的。
    “子明,”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如此苛待,與囚徒何異?那新野……真能去得?”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主公憂慮的眼神,語氣卻異常堅定:“主公,能去!不僅能去,而且必須去!”
    我湊近他,壓低聲音道:“今日之辱,暫且記下。蔡瑁之流,不過是跳梁小醜,他以為設下絕境,便能困死我等?卻不知,這恰恰給了我們擺脫襄陽監視,獨立發展的機會!”
    “苛刻的條件,早在昭的預料之中。兵少,我們可以自己練;糧缺,我們可以自己籌;束縛,我們可以……暗中突破!”我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關鍵在於,我們終於有了一塊屬於自己的地方,哪怕它再小,再貧瘠!有了這塊基石,我們才能真正開始築起自己的樓閣!”
    “主公隻需記得,今日我們失去的,他日,定當百倍取回!而新野,將是我們龍潛於淵之後,第一次嚐試騰飛的起點!”
    聽了我的話,主公眼中的陰霾漸漸散去,重新燃起了鬥誌和希望。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好!子明!備,信你!一切,便按你說的辦!”
    看著主公重新振作起來,我心中也暗暗鬆了口氣。新野之路,注定艱難險阻,但正如我對主公所說,這正是我們擺脫桎梏、獨立發展的開始。蔡瑁的算計,劉表的製衡,都隻是暫時的。真正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而我手中掌握的那些不為人知的力量——玄鏡台的情報網絡,糜家的商業脈絡,崇文館積累的知識和技術種子——都將在這片看似貧瘠的土地上,找到生根發芽的機會。
    條件苛刻?正好,這更能掩人耳目,讓我們在所有人的輕視和忽略中,悄然壯大。
    我抬頭望向北方的天空,仿佛已經看到了新野那殘破的城郭。
    那裏,將是風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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