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詔命終至,名分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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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荏苒,自我率部奇襲奪取南鄭,倏忽已過去一個多月。
    這段時間裏,漢中並未如我預想的那般迅速平靜下來。
    城內的秩序雖然在徐庶的鐵腕治理下勉強維持,但暗流始終洶湧。
    以閻圃為首的地方士族,表麵上對我恭恭敬敬,派人應卯,繳納部分糧稅,
    但在核查田畝、清丈人口等觸及他們核心利益的政令上,卻總是陽奉陰違,
    以各種理由拖延、推諉,甚至暗中煽動百姓製造事端,使得政令推行舉步維艱。
    張魯雖已遁逃至巴中山區,但他畢竟在漢中經營多年,五鬥米教的信徒遍布鄉野,其影響力遠未根除。
    不時有教眾在偏遠地區聚集滋事,或散布謠言蠱惑人心,
    雖被石秀指揮的玄鏡台密探和少量機動兵力及時彈壓,卻也牽扯了我們相當一部分精力。
    更讓我感到不安的是,來自外部的壓力如同懸頂之劍,始終未曾落下。
    劉備方麵,自從我“借道北上”後,便再無明確消息傳來,
    不知他是默認了我的行動,還是在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而江東那邊,孫權的態度更是曖昧不明,
    魯肅偶爾有書信傳來,言辭間多是試探,對孫尚香隨我北上一事更是絕口不提。
    至於最大的變數——曹操,則更是沉寂得可怕。
    按理說,漢中易主如此大事,鄴城方麵絕不可能毫無反應。
    這一個多月的平靜,反而讓我心中更加警惕。
    我知道,那位梟雄絕非易與之輩,他此刻的沉默,或許正是在醞釀著更猛烈的風暴。
    就在南鄭城中各種勢力暗中角力,局勢微妙而緊張之際,
    這天上午,一個消息打破了暫時的平靜——來自鄴都的使者,到了。
    當老吳麵色凝重地前來稟報,說持有朝廷符節、自稱天使的隊伍已至城外時,
    我正與徐庶在堪輿圖前,研究著漢中周邊各處關隘的防禦部署。
    “天使?”我眉毛一挑,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
    曹操的反應,終於來了嗎?
    “是的,主公,”老吳沉聲道,“看旗號儀仗,確是朝廷使節規格。
    而且……為首的使者,似乎是丞相府東曹掾,毛玠,毛孝先。”
    毛玠?!
    聽到這個名字,我不由得一怔,隨即與徐庶交換了一個眼神。
    毛玠,當初正是他,在洛陽向曹操舉薦了我。
    如今,曹操竟然派他來做這個使者?這其中的意味,可就耐人尋味了。
    “元直,你怎麽看?”我問道。
    徐庶目光微凝,道:
    “派毛孝先為使,曹孟德此舉,深意存焉。
    一來,毛孝先身份足夠,代表朝廷和丞相府,份量十足;
    二來,他是主公的舉薦之人,派他前來,既有示好拉攏之意,恐怕也暗含提醒主公‘勿忘舊恩’的意味。”
    “哼,敲打和示好並用,倒是曹操一貫的手段。”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走,隨我出城迎接天使。
    我倒要看看,這位昔日的舉薦人,帶來了怎樣的一份‘厚禮’。”
    我當即傳令,命城中暫緩一切事務,集合部分主要僚屬和衛隊,隨我出城迎接。
    無論曹操打什麽算盤,這明麵上的禮數絕不能缺。
    南鄭城門緩緩打開,我率領徐庶、石秀等人立於城門之外,靜靜等候。
    孫尚香依舊被我留在了後方。
    不多時,一隊人馬出現在官道盡頭,
    旗幟招展,盔甲鮮明,簇擁著一輛裝飾並不算奢華、但規格嚴整的馬車,緩緩駛來。
    隊伍停穩,車簾掀開,一位身著官服、麵容方正、神情嚴肅的中年文士走了下來,正是毛玠。
    多年不見,他似乎清瘦了些,但眼神依舊銳利,透著一股剛直之氣。
    看到我率眾親迎,毛玠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便恢複了那份不苟言笑的嚴肅。
    他上前幾步,驗明我的身份後,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隨即沉聲道:
    “奉天子詔,丞相令,漢中陸昭接旨!”
    他並未提及舊事,直接開門見山,公事公辦。
    我心中了然,依足了禮數,將毛玠一行迎入城內,直抵臨時征用的太守府正堂。
    香案早已備好,我率領眾人,跪拜在地。
    毛玠步入堂中,在香案前站定,展開那卷黃絹詔書,用他那清晰而略顯生硬的語調,朗聲宣讀起來。
    詔書的內容與我預想的大致相同:
    先斥張魯之罪,再讚我陸昭之功,
    最後以獻帝劉協的名義,正式任命我為“漢中太守,假節鉞,都督漢中諸軍事”,
    要求我“安撫地方,恢複民生,謹守疆土,以待朝廷後續政令”。
    每一個字,都敲在我的心上,也敲在堂內所有人的心上。
    尤其是“假節鉞”三個字,更是讓不少跟隨我的僚屬露出了驚訝和興奮的神色。
    “臣陸昭,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縱然心中早已推演過無數遍,此刻我還是必須表現出應有的恭敬和激動,叩首謝恩,
    雙手接過了那卷象征著權力與束縛的詔書。
    毛玠上前一步,象征性地扶了我一下,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語氣稍緩:
    “陸將軍請起。丞相聽聞將軍收複南鄭,甚為欣慰。特命玠前來宣旨,並轉達丞相的期許。”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意有所指地說道:
    “丞相言,昔日洛陽,玠曾於丞相麵前力薦將軍,今日觀之,將軍果然不負所望。
    望將軍克己奉公,殫精竭慮,治理好漢中這片土地,
    莫要辜負聖恩,亦莫要辜負……丞相與玠的一片期許。”
    來了,果然還是提到了舉薦之事。
    名為期許,實為敲打。
    我心中冷笑,麵上卻誠懇地躬身道:
    “昭能有今日,不敢忘朝廷之恩,不敢忘丞相之重,亦不敢忘毛掾昔日舉薦之情。
    昭必定竭盡所能,治理漢中,以報萬一。”
    毛玠點了點頭,似乎對我的表態還算滿意:
    “如此甚好。
    陸將軍公務繁忙,玠便不多打擾了。
    還請將軍安排館驛,待玠休整一日,便要啟程回鄴都複命。”
    他行事果然幹脆利落,宣完旨,傳完話,便不再多言。
    我立刻命人好生招待毛玠一行,安排最好的館驛讓他們住下。
    待他們離去後,我立刻屏退左右,隻留下徐庶和石秀。
    “主公,這毛玠……”石秀忍不住開口,“他這是什麽意思?”
    我將詔書遞給徐庶,目光深沉:
    “意思很明顯。曹操派他來,就是在提醒我,我能走到今天,有他曹操的一份‘功勞’在裏麵。
    讓我記著這份情,老老實實地替他守好漢中這塊地盤。”
    徐庶接過詔書,仔細看著,緩緩道:
    “曹操此人,恩威並施,手段老辣。
    這份詔書,給足了主公權力和名分,足以讓主公在漢中站穩腳跟,壓製地方勢力。
    但派毛玠前來,又是一道無形的枷鎖,時時提醒主公與曹營的淵源。”
    “正是如此。”
    我冷哼一聲,
    “他想用這名分和舊情困住我,讓我做他西線的屏障,替他對付劉備,防禦關中。但他恐怕打錯了算盤。”
    石秀問道:“那主公,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怎麽辦?”
    我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詔書照接,太守照當!他給我們名分,我們就用這名分,名正言順地做事!
    他想利用我們,我們就利用這個機會,迅速壯大自己!”
    我看向徐庶:
    “元直,傳令下去,明日起,太守府正式掛牌!
    將詔書內容,明發告示,遍傳漢中各縣!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陸昭,奉天子詔命,是這漢中名正言順的太守!”
    徐庶眼中精光一閃:
    “屬下明白!正好借此東風,將我們之前擬定的各項政令,大刀闊斧地推行下去!
    清查田畝,整頓吏治,編練新軍,刻不容緩!”
    “對!”
    我重重地點頭,
    “曹操想讓我做棋子,我就先借著棋子的身份,把這漢中棋盤,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裏!
    至於以後……”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待我羽翼豐滿,這天下棋局,誰是棋子,誰是棋手,可就未必了!”
    毛玠帶來的詔書,像一塊投入湖中的巨石,在漢中這片原本就暗流洶湧的水麵,激起了更大的漣漪。
    但這漣漪的中心,是我。
    而我,將引導這股力量,朝著我想要的方向奔湧而去!
    詔命已至,名分暗藏。
    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