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立醫院的玻璃穹頂透下正午的陽光，將三樓會議廳的《陽光采購宣言》簽字牆照得通明。林小滿站在簽字牆側後方，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腕的醫用腕帶，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打印機油墨的味道鑽進鼻腔。她看著二十三位三甲醫院院長在藍底白字的宣言上按下手印，紅色印泥在紙麵洇開如綻放的梅。
    "這是國內首份由臨床專家自主發起的醫療器械采購公約。"《財經周刊》的記者將話筒懟到胸外科主任麵前，"您如何保證執行透明度？"
    "我們開發了區塊鏈存證係統。"主任指向大屏幕，電子招標平台的界麵正在演示操作流程，"所有投標文件都會生成獨立哈希值，同步到衛健委、藥監局和公證處的分布式賬本。"他點擊鼠標，某品牌心髒支架的udi編碼立即跳轉出完整的流通路徑，連運輸車輛的gps軌跡都清晰可查。
    林小滿的目光掃過觀眾席第三排的空位。三小時前，她親手將陳美蘭送上開往廣州的高鐵——那位在晟世製藥當了十五年灌裝女工的母親，懷裏揣著用防水布包裹的原始生產記錄。記錄本邊緣還沾著冷卻塔的鐵鏽，那是她躲在汙水處理池三天三夜留下的印記。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匿名號碼發來視頻：江州港3號碼頭，印著"瑞普寧"字樣的集裝箱正在裝船。她將畫麵放大到像素顆粒可見的程度，終於在箱體側麵發現端倪——本該噴塗生產批號的位置，覆蓋著嶄新的防偽塗層。
    簽字儀式進入合影環節的瞬間，林小滿悄然退場。醫院地下二層的病理科冷庫寒意刺骨，她將u盤插入基因測序儀，屏幕上跳動的堿基對序列逐漸拚湊出可怕真相。三個月前在icu離世的七名患者，體內耐藥菌的基因圖譜與晟世製藥廢水樣本中的菌株，相似度達到99.7。
    "林小姐？"冷藏室的門被推開，藥監局技術員舉著平板電腦衝進來，"醫療器械追溯係統發現異常數據流！"屏幕上，某民營醫院的骨科耗材采購量正呈幾何倍數增長，而對應的手術記錄卻顯示為零。光標停在一串可疑的udi編碼上，林小滿突然認出這是陸翊私人實驗室的備案號。
    她們趕到醫院信息中心時，網絡安全警報已響徹整層樓。主控屏上的攻擊路徑圖如同血色蛛網，上百個虛假ip地址正瘋狂衝擊著新建的電子招標平台。"對方在製造ddos攻擊。"技術總監額頭沁汗，"想讓我們誤判是係統承載力不足......"
    話音未落，林小滿已抓起座機撥打證券部電話："查晟世集團今日大宗交易！"聽筒裏傳來鍵盤敲擊聲，五秒後得到回複：有人通過滬港通持續拋售醫療etf，同時大量吃進民營醫院概念股。
    暮色降臨江州時，林小滿站在製藥廠舊址的冷卻塔頂端。十二級大風撕扯著她的白大褂，腳下是閃爍著警燈的環保監測車。三天前爆炸形成的深坑仍在蒸騰著刺鼻氣體，但廢墟中豎起的臨時采樣站裏，檢測員正用質譜儀分析土壤殘留物。
    "林監察官！"助理舉著平板攀上鐵梯，"互助基金收到首筆匿名捐款！"匯款憑證顯示的資金流向讓她瞳孔驟縮——這筆三千萬的款項，竟是通過澳門某賭場的貴賓賬戶轉入。
    夜色中突然騰起刺目火光。林小滿轉身望見三公裏外的物流園區升起濃煙，那正是視頻裏出現過的3號碼頭方位。對講機裏炸開安保隊長的嘶吼："3號倉發生爆燃！重複，3號倉......"
    她衝向扶梯的動作被爆炸氣浪掀得踉蹌，後腦重重磕在鐵質欄杆上。模糊的視野裏，燃燒的集裝箱碎片如流星雨墜落江麵，某個閃著冷光的物體擦過她左頰，在皮膚上烙下灼熱的刺痛。
    消毒紗布蒙住眼睛前，林小滿最後看到的是icu監護屏上跳躍的綠色波形。陸翊的心電圖在隔壁床位的儀器上拉成直線，警報聲穿透鎮痛泵製造的迷霧。她試圖抬起紮著留置針的右手，卻觸到護士匆匆塞來的密封袋——裏麵是燒焦的工作牌，父親的名字在碳化邊緣依稀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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