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順著審計局檔案室的鐵窗蜿蜒而下，林小滿的指尖在賬本上劃出一道水痕。她突然僵住——2019年3月17日的憑證頁上，"器械清洗費"赫然標注著單日87萬元的支出。耳邊響起父親生前的話："三級醫院的全自動清洗機，單台日處理量也就200套。"而眼前這筆費用，足夠清洗4350台設備。
    "小林啊，這種三流審計手段能查出什麽？"藥企財務總監王德海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西裝袖口沾著星點茶漬。他慢悠悠點燃雪茄，煙霧模糊了牆上的《審計人員守則》，"鄉鎮衛生所連消毒鍋都配不齊，多花點錢保障患者安全不是好事？"
    林小滿將計算器推到檔案櫃邊緣，液晶屏上的紅光映出她蒼白的臉："按照市價200元台的清洗費，這筆錢應該處理4350台設備。"她抽出鄉鎮衛生所當年的設備清單，"可整個縣的超聲探頭加起來不到300支。"
    王德海的笑聲卡在喉嚨裏。玻璃窗突然被狂風拍開，雨絲卷著紙頁紛飛，林小滿按住其中一張送貨單。出庫記錄顯示當日發出3000支抗癌藥，可入庫記錄卻停留在前天的2000支。"時間悖論。"她輕聲呢喃，指甲在"冷鏈運輸延遲"的備注欄劃出裂痕。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實習生小周撞開門："林姐！衛生局那邊剛解密了物流掃碼記錄！"u盤插入電腦的瞬間，條形碼解析軟件自動運行。2019年3月17日1405出庫的藥瓶，批號竟與3月18日才生成的物流碼完全匹配。
    王德海的雪茄掉在防火地毯上，燒出焦黑的洞。"不愧是林振南的女兒。"他扯鬆領帶，露出頸側猙獰的疤痕，"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你父親當年會簽字放行這些藥品？"
    檔案櫃的陰影裏突然傳來紙張撕裂聲。林小滿轉頭望去，泛黃的運輸許可文件上，父親清瘦的簽名旁附著張便簽紙："此批冷鏈車溫控係統已升級。"她摸出陸翊遺物中的微型溫度計，將磁吸麵貼向簽名處的鋼印——紅燈驟亮，這是磁性防偽標識被激活的征兆。
    "消防演習！所有人立即撤離！"刺耳的警報聲撕裂空氣。林小滿抓起賬本衝向樓梯間，卻發現防火門被鏈條反鎖。濃煙從三樓檔案庫房湧出，火舌正舔舐著存放原始憑證的鐵櫃。她摸到口袋裏實習生塞來的門禁卡，背麵用口紅寫著："b2倉庫有備份。"
    地下車庫的應急燈忽明忽暗，林小滿的平底鞋踩進積水裏。b2107倉庫的卷簾門半開著，三十排貨架上堆滿貼著"醫療垃圾"標簽的紙箱。她撕開最近箱子的封條，2018至2020年的會計憑證整齊碼放，每本首頁都蓋著"陸氏集團"的騎縫章。
    "你果然會找到這裏。"王德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手中消防斧泛著冷光，"知道為什麽選今天放火嗎？"他踢開腳邊的汽油桶，"這些憑證的訴訟時效，零點就到期了。"
    林小滿倒退著摸到貨架邊緣，指尖觸到個硬物。那是台老式點鈔機，計數屏顯示著"4380"的紅色數字。她突然想起鄉鎮衛生所的天價輸液架采購單，顫抖著按下重複計數鍵——機器發出刺耳的提示音，這是識別到同號鈔票的警報。
    "當年你父親也這麽聰明。"王德海舉起斧頭，火光在他瞳孔裏跳躍，"他查出陸氏集團用同編號支票套現，可惜太講證據..."斧刃劈下的瞬間，林小滿抓起憑證砸向煙霧報警器。高壓水幕從天而降，浸泡過的紙頁糊住了王德海的眼睛。
    消防通道外傳來破門聲，林小滿抱著濕透的賬本滾進排水溝。泥水灌進鼻腔的刹那，她看見憑證縫隙裏露出半張照片——父親站在某輛冷鏈車前，手中舉著的正是藥監局長辦公室同款溫度記錄儀。水漬在照片背麵暈開模糊字跡："證據在..."
    雷鳴吞沒了後續的字樣。林小滿在湍急的水流中蜷起身子，懷裏的賬本在雨幕中洇出血色的墨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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