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最後一個回車鍵時，液晶屏幽藍的光暈正巧漫過澳門永利皇宮的監控時間戳。2019年3月17日淩晨兩點四十七分，監控裏穿酒紅色絲絨西裝的男人背對鏡頭拋擲籌碼，抬腕時表盤反射的冷光在視網膜上刻下瞬逝的劃痕。
    "虹膜比對結果出來了。"技術科的小吳將報告推過來，紙頁摩擦聲在淩晨兩點的檔案室裏格外刺耳，"現存陸翊右眼虹膜有十三道放射狀皺褶，而三年前賭場監控拍到的這位——"他的指尖點在放大三十倍的虹膜圖譜上，"是典型的八芒星紋路。"
    打印機忽然發出嗡鳴，吐出的病理報告單上，"環孢素軟膠囊"幾個黑體字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林小滿想起三天前在陸翊辦公室發現的藥盒，藍白相間的鋁塑板上，十二粒凹槽空著八個，最裏層夾著張泛黃的便簽紙，父親特有的瘦金體寫著："心髒移植術後需終身監測血藥濃度"。
    藥監局檔案庫的黴味突然變得粘稠。她抓起車鑰匙衝進電梯，金屬轎廂倒影裏看見自己左手無名指在顫抖——那裏還留著上周在冷鏈車搏鬥時被軍刀劃破的結痂。當電梯數字跳到b2時，手機震動著彈出一條加密郵件，附件是陸氏集團三年前的器官移植記錄，受贈者編號ctx後的姓名欄，赫然填著本該在三年前就死於賭場貴賓室的男人的名字。
    陸翊私人公寓的門禁係統被暴雨澆得發燙。林小滿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指紋解鎖器發出嘀嗒脆響的刹那，玄關處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暗紅色液體正順著波斯地毯的纏枝紋蔓延，摔碎的波爾多酒杯旁，陸翊的白襯衫第三顆紐扣迸開，露出鎖骨下方七厘米處的手術疤痕——那形狀像極了她曾在父親解剖圖冊上見過的心髒移植切口。
    "免疫抑製劑斷藥三天會出現什麽症狀，林科長應該比誰都清楚。"男人倚著吧台輕笑，指腹抹過唇角血漬的動作優雅得令人心悸。他身後落地窗映出城市淩晨三點的燈火，像無數枚等待引爆的定時炸彈。
    林小滿舉起藥盒時聽見自己後槽牙摩擦的聲響："為什麽要模仿他的虹膜紋路做角膜移植？」話音未落，男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掌心裏綻開的血花濺在吧台大理石台麵，與醒酒器裏的赤霞珠混成詭異的暗紫色。
    「因為這是你父親簽字的最後一台手術。」假陸翊扯開領帶，絲綢撕裂聲裏露出西裝內襯繡著的「x」銀線刺繡。當遠處傳來救護車警笛時，他忽然抓住她手腕按向自己左胸，移植心髒的搏動穿透潮濕的襯衫布料，震得她指節發麻。
    「聽清楚，這顆心跳動的每分鍾都在消耗三年前的冷凍保存液。」男人染血的呼吸撲在她耳畔，藥盒裏僅剩的四粒膠囊在掌心叮當作響，「現在還剩七十二小時，你猜是監察局的子彈快，還是排異反應來得快？」
    防彈玻璃突然炸開蛛網狀裂紋。林小滿被撲倒的瞬間看見狙擊槍紅外瞄準點擦過藥盒邊緣，四粒白色藥丸滾進橡木地板縫隙。假陸翊的體溫透過濕透的襯衫傳遞過來，恍惚間竟與冷鏈車裏那個用身體替她擋住利刃的身影重疊。
    「他們開始滅口了。」男人帶著血腥味的笑聲混著破窗而入的雨絲，「想知道你父親為什麽寧死也要保住這個贗品嗎？」沾血的手指突然探進她風衣口袋，抽走那張夾在藥盒底層的器官移植同意書複印件，簽名欄「林正南」三個字的最後一豎，在暴雨中洇成扭曲的墨痕。
    救護車刺耳的刹車聲撕裂雨幕。當急救員抬著擔架衝進來時，假陸翊正用瑞士軍刀撬開客廳裝飾畫的暗格，褪色的護身符啪嗒掉在地板血泊裏——那是林小滿十二歲在普陀山求的平安符，背麵父親的字跡依稀可辨：「供體自願書編號ctx已歸檔」。
    「這顆心髒裏藏著比冷鏈數據更燙手的秘密。」男人被抬上擔架前突然抓住她手腕，監測儀警報聲裏，他染血的唇形無聲吐出三個字。林小滿俯身貼近的刹那，溫熱的血珠順著她頸側滑進鎖骨，混著雨水的鹹腥在皮膚上灼出滾燙的印記。
    救護車頂燈將雨簾染成詭異的藍紅色。林小滿握緊方向盤追上去時，後視鏡裏瞥見手機屏幕亮起陌生號碼的短信：「想知道供體來源，明早九點帶ctx檔案獨自到7號碼頭。」後座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副駕駛縫隙裏卡著的藥瓶隨車身顛簸滾落，標簽上的劑量欄被人用紅筆塗改成倒計時——715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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