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衝刷著青石板街道，鄉鎮衛生所褪色的紅十字燈箱在夜色中忽明忽暗。林小滿抹了把糊住視線的雨水，指尖觸到白大褂前襟下暗藏的監察局徽章。三天前匿名信裏那句"當歸要發黴了"的暗語，此刻正隨著藥櫃縫隙裏滲出的刺鼻味道得到印證。
    "林醫生又來送溫暖了？"藥房窗口探出半張堆笑的臉，王德發的堂弟王有財捏著血壓計的手柄，玻璃管裏的水銀柱劇烈顫抖。他的白大褂袖口沾著可疑的褐色汙漬，與身後藥櫃裏碼放整齊的板藍根形成詭異對比。
    林小滿將計就計遞上診療包，不鏽鋼器械盒底部暗藏的溫感貼片已開始發燙。當她的聽診器觸到第三排藥櫃時，木質隔板突然傳來空洞的回響。"這批阿莫西林需要冷藏吧？"她狀似無意地敲了敲櫃門，餘光瞥見王有財頸側暴起的青筋。
    突然炸響的玻璃碎裂聲打破僵持。配藥室竄出的黑影撞翻了生理鹽水架，滿地滾動的玻璃瓶在雷聲中折射出妖異藍光。林小滿翻身滾向牆角，後頸擦過飛濺的玻璃碴——燃燒瓶的火舌正貪婪舔舐著醫療檔案櫃。
    "都別動！"王有財舉著汽油桶堵住安全通道，扭曲的麵容在火光中宛如惡鬼："你們這些城裏來的菩薩，知道什麽叫窮山惡水？過期藥怎麽了？總比等死強！"他踹翻的藥品箱裏，頭孢曲鬆與地塞米鬆混著蟑螂屍體散落一地。
    林小滿扯下燃燒的窗簾擲向窗外，暴雨澆在鐵皮屋簷上蒸騰起嗆人白霧。她突然抓起未開封的生理鹽水，對著熊熊火牆潑出一道弧線："溫度夠了！"鈉鹽遇見烈焰瞬間爆發的化學反應，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中撕開逃生缺口。
    濃煙彌漫的走廊盡頭傳來嬰兒嘹亮的啼哭。待產室裏，渾身煤灰的助產士正用最後半瓶碘伏消毒剪刀。林小滿扯下監察局徽章塞進產婦掌心，轉身撞開暗門後的夾層——成箱的胰島素凍得梆硬，冷庫溫度顯示零下十五度。
    "溫度每降一度，藥效就折損三成。"她舉起手機拍攝證據，鏡頭掃過黴變的葡萄糖注射液，突然定格在冷庫角落的鑄鐵藥碾。青銅紋路裏嵌著的血漬新鮮得刺目，碾槽殘留的當歸粉末拚出半個"陸"字。
    爆炸的衝擊波將所有人掀翻在地。王有財最後的狂笑混著柴油機轟鳴："都燒幹淨了看你們查..."話音未落，整麵暗牆突然轟然倒塌。林小滿護著新生兒衝進雨幕，卻發現所有智能藥櫃的顯示屏同時亮起——36.5c的綠色指示燈連成星河，倒映在積水中宛如流動的銀河。
    消防車紅藍交錯的燈光穿透雨簾時，住院部樓頂的儲水罐突然迸裂。林小滿抬頭望見那道熟悉的白影在蒸汽中翻飛——陸翊染血的白大褂懸掛在避雷針上，暴雨衝刷間顯出衣襟內側的暗紋：仁心堂第三柱坐標圖。
    當警戒線外響起第一聲雞鳴，林小滿在廢墟中拾起半焦的處方箋。殘存的字跡在晨曦中顯現："體溫正常值誤差±0.2c"。她望向衛生所門前新豎立的溫控公示屏，指尖撫過冷鏈車殘骸上凝結的冰晶，忽然想起陸翊化療日記裏那句被火舌吞沒的批注。
    產房傳來電子秤啟動的嗡鳴。新生兒體重欄跳動的數字最終停在3.65kg，與此同時，全鎮藥櫃警報器突然集體蜂鳴。林小滿奔到冷庫監控屏前，看到溫度曲線詭異地定格在36.5c長達二十三秒——這個數字恰與聽證會上曝光的冷鏈車暗碼完全一致。
    晨光刺破雲層時，她在衛生院殘破的榮譽牆前停住腳步。被熏黑的玻璃相框裏，1952年的黑白合影中，青年陸醫師的白大褂衣角隱約可見體溫計圖案。而當她伸手觸碰相框邊緣，整麵牆突然向內翻轉，露出暗格裏泛黃的賬本——首頁赫然是王德發與某位陸姓高管的血指印。
    消防水槍衝刷著焦黑的門診大廳，林小滿蹲身撿起半融的體溫計。水銀柱固執地停在36.8c刻度，玻璃管裂痕處粘著片帶血痂的皮膚組織。她將證物袋對準朝陽，突然發現折射的光斑在地麵拚出經緯度坐標——正是白銀盟約記載的首個秘密冷庫位置。
    當省廳的調查車碾過泥濘路麵駛入院門，林小滿已將新生兒交給穿警服的醫護。她最後回望火場廢墟，那件白大褂仍在風中獵獵作響，袖口的青銅紐扣在陽光下閃過冷芒——正是陸翊手術當天丟失的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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