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的手指輕輕撫過檀木匣裏的銀元，冰涼的金屬表麵泛著歲月沉澱的暗啞光澤。二十八枚銀元整齊排列，每枚背麵都刻著不同的星宿紋路，正麵"陸氏仁心堂"的篆體字在台燈下泛著幽光。她拈起最邊緣那枚刻著"危月燕"的銀元，指腹突然被凸起的紋路刺得發疼——這是祖父臨終前塞進她掌心的遺物。
    "林小姐，體溫監測儀已經安裝完畢。"助理小吳將黑色腕帶扣在她右手腕上，電子屏顯示的36.3c泛著淡藍冷光，"超過36.5c就會......"
    "引爆我身上的病毒樣本。"林小滿截斷他的話，目光掃過牆角摞著的三個銀色冷藏箱。箱體表麵凝結的冰霜正在緩慢融化，在地毯上洇出深色水痕。她將銀元貼近台燈底座，滾燙的燈泡在金屬表麵烙出焦痕，突然有艾草燃燒的氣味彌漫開來。
    小吳驚恐後退半步。隻見銀元表麵浮現金色紋路，細如發絲的線條交織成黃浦江地圖，某個閃爍的紅點正沿著外灘緩緩移動。"冷鏈車在十六鋪碼頭！"他剛抓起車鑰匙，監控屏幕突然雪花閃動，穿著白大褂的陸翊出現在畫麵裏。
    林小滿的腕帶發出刺耳蜂鳴，體溫瞬間攀升到36.4c。她抓起冷藏箱衝進電梯，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地下車庫的感應燈次第亮起，那輛改裝過的黑色越野車引擎蓋上，赫然擺著陸翊的等比例蠟像。蠟像麵容栩栩如生，連眼尾那顆淚痣都分毫不差，手術服口袋裏露出半截染血的病曆單。
    "倒計時四十分鍾。"腕帶發出機械女聲。林小滿將油門踩到底，後視鏡裏蠟像的睫毛在顛簸中顫動，仿佛隨時會睜開眼。當車輪碾過外灘防汛牆的裂縫時，蠟像胸腔突然彈開暗格，六棱柱形狀的冷鏈主控芯片泛著冷光。
    黃浦江的夜風裹著鹹腥水汽灌進車窗。林小滿單手握住方向盤，另隻手摸索著蠟像冰涼的脖頸。指尖觸到動脈位置時，蠟像突然發出陸翊的聲音："體溫36.5c的臨界值，是你我初見那天的室外溫度。"
    冷藏箱裏的幹冰白霧漫過她的睫毛。三年前的暴雨夜在眼前閃回，渾身濕透的陸翊抱著高燒昏迷的她衝進急診室，護士記錄的生命體征表上，39.8c的高溫欄旁簽著他的名字。當時誰也不知道，那個溫度會成為貫穿他們命運的詛咒。
    "交出芯片，我給你解藥。"蠟像的眼珠突然轉動，瞳孔裏投影出0927號冷庫的立體結構圖。林小滿猛打方向盤避開迎麵而來的貨輪汽笛，後座的冷藏箱在急轉彎中撞開鎖扣，三支裝著藍色病毒的密封管滾落到腳邊。
    腕帶顯示屏的紅色數字開始跳動：36.5c。林小滿扯開襯衫領口，江風灌進來也壓不住渾身燥熱。她抓起密封管抵在蠟像心口："你在三年前就給自己注射了病毒原型，那些咳血症狀根本不是肺癌，對不對？"
    蠟像突然發出齒輪轉動的哢嗒聲，胸腔暗格裏彈出個老式錄音機。陸翊疲憊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當你聽到這段錄音時，我可能正躺在某個冷凍艙裏......小滿，還記得我們解剖過的白鼠嗎？體溫每降低1c，新陳代謝就......"
    錄音突然被尖銳的刹車聲打斷。冷鏈車刺目的尾燈近在咫尺，車身上"仁心醫療"的ogo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日文標注的"731部隊後勤車"字樣。林小滿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腕帶溫度飆升至36.6c，警報聲震得方向盤都在顫動。
    她抓起副駕駛座上的青銅藥碾砸向蠟像。飛濺的蠟油裏迸出細如牛毛的銀針，擦著她耳際釘入椅背。芯片從蠟像碎裂的胸腔彈射出來，在空中劃出拋物線。林小滿半個身子探出車窗，江風卷著芯片掠過指尖的瞬間，冷藏箱裏的病毒密封管突然齊齊爆裂。
    深藍色液體在車廂地麵蔓延，接觸空氣後迅速蒸騰成紫色煙霧。林小滿屏住呼吸撲向方向盤，越野車撞破防汛牆護欄的刹那，她抱著芯片從駕駛座滾落。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衝天火光中，冷鏈車的車牌號碼在烈焰裏扭曲成"0927"。
    黃浦江的黑浪吞沒了最後一粒火星。林小滿趴在潮濕的堤岸上，腕帶顯示屏的36.5c像句無聲的嘲諷。她摸索著找到滾進排水溝的芯片，六棱柱表麵凸起的紋路，正是陸翊求婚時那枚戒指的內圈刻紋——"體溫恒常，仁心永續"。
    遠處傳來警笛呼嘯，但她知道真正的戰場在十二海裏外的公海。指間芯片突然開始發燙，全息投影顯現的冷庫平麵圖裏，某個紅點正在向東海方向移動。林小滿扯下體溫監測儀扔進江中，電子元件入水的滋滋聲裏，她對著夜空輕笑："你教我的，體溫每下降0.1c，人類就會清醒1。"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江麵薄霧時，打撈隊從越野車殘骸裏找到個防水匣。匣中銀元表麵新增的灼痕，在朝陽下拚出完整的東海航海圖。而黃浦江心的漩渦裏，陸翊的蠟像碎片正隨著暗流漂向深不可測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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