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挾著消毒水的氣味灌入廢棄藥廠的裂窗，林小滿用後背抵住搖搖欲墜的鐵門，懷裏嬰兒的心跳聲像一根隨時會崩斷的琴弦。她將最後半支葡萄糖注射液推進恒溫箱的補給口，液晶屏亮起的36.5c藍光映出陸翊生前刻在箱底的箴言：醫者之血當恒溫。
    "媽媽在呢。"她將臉頰貼在保育箱的觀察窗上，新生兒胸口的監護電極片突然脫落。心率曲線在顯示屏上劇烈震顫，竟與三年前陸翊臨終前的心電圖完美重合。林小滿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那道猙獰的疤痕又開始隱隱作痛——那是剖宮產手術時她硬生生抓裂無菌台留下的。
    通風管道突然傳來金屬摩擦聲。
    林小滿反手抄起生鏽的灌藥器抵住喉間，卻在看清來物時瞳孔驟縮。三隻灰鼠銜著發黃的紙卷從管道跌落，最肥碩的那隻右耳缺了半塊——這是陸翊在仁心堂豢養了五年的藥鼠。當紙卷在恒溫箱表麵鋪展開的刹那，她聞到了獨屬於林氏祖宅地窖的沉香味。
    "1943年7月16日，特別移送第0927號......"泛脆的日文報告裏夾著張心電圖，林小滿的指尖撫過那些熟悉的波形，突然狠狠按在左胸。這是陸翊接受諾亞臨床實驗時的心跳記錄，而此刻保育箱裏的嬰兒正同步著同樣的頻率。
    刺耳的警笛聲撕裂雨幕。
    林小滿抓起體溫記錄本衝向製藥車間，滿地玻璃渣在軍靴下爆出脆響。當她掀開第三台離心機的防護罩，生鏽的齒輪組突然自動咬合，陸翊用摩斯密碼刻在軸承上的暗紋在機油中浮現：當36.5c遇見鼠尾草。
    "原來你連這個都算到了......"她將恒溫箱貼在離心機發熱的側壁，顫抖的手指從保育墊下摸出片幹枯的鼠尾草。這是陸翊化療時總別在病曆夾上的護身符，此刻葉脈在高溫中舒展成精密電路圖，投射在牆麵的諾亞總部三維模型裏，36.5c的密室正在第七層閃爍。
    通風管道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林小滿抄起蒸餾瓶砸向聲源，卻在看清那具西裝革履的軀體時踉蹌跪地。陸明遠青紫的嘴唇翕動著，胸口插著的白銀晚宴胸針正往外滲黑血。他染紅的手指在水泥地上劃出"0927非陸翊"，最後的弧度指向林小滿腕間的體溫監測儀——數字正在36.4c與36.6c間瘋狂跳動。
    "陸翊的體溫...才是鑰匙......"男人喉間湧出的血沫帶著苦杏仁味，瞳孔擴散前突然迸發出詭異笑意，"你們林家...根本不懂什麽是醫道......"
    刺目的車燈穿透百葉窗。
    林小滿將陸明遠的婚戒塞進保育箱夾層，那圈刻著"0927"的內側正滲出藍瑩瑩的液體。當催淚瓦斯開始在車間彌漫，她抱著恒溫箱鑽進生鏽的滅菌釜，陸翊留在夾克內袋的艾絨突然自燃——這是遇到一氧化碳才會觸發的報警裝置。
    "抓住那個瘋女人！"防暴盾牌撞擊金屬門的巨響中，懷裏的嬰兒突然發出貓崽般的嗚咽。林小滿低頭看見監護儀跳成直線，恒溫箱底部的暗格卻在此刻彈開，陸翊用化療藥物改裝的微型注射器正自動推進淡金色藥劑。
    "別怕..."她咬開嬰兒繈褓的急救扣，將針頭對準自己手臂，"媽媽先試......"
    針管卻在觸膚瞬間轉向，精準紮進孩子的心包穴。監護儀爆發出刺耳鳴叫，接著跳轉為穩定的正弦波——這正是三年前陸翊接受靶向治療時的體征數據。林小滿怔怔望著藥劑盒上那行褪色小字：當36.5c母親流淚時啟動。
    車間的承重牆轟然倒塌。
    特警的紅外瞄準點密布如星時，林小滿突然扯開衣領。她胸前掛著陸翊的鉑金婚戒，此刻正在硝煙中折射出妖異的紫光——這是諾亞實驗室用來標記實驗體的放射性物質。當人群驚恐後撤，她抱著恒溫箱撞破側窗，墜落的瞬間看見藥廠外牆的藤蔓間閃過二十八道銀光。
    泥濘中躺著枚刻有仁心堂徽標的青銅藥碾，碾槽裏滲出的黑色藥液正緩緩拚出四個漢字：體溫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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