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裹挾著北風呼嘯而過，林小滿的睫毛上結了一層冰霜。她將凍僵的手指貼在保溫杯上，遠處被改造成藥品倉庫的黑心棉加工廠輪廓模糊，像一頭蟄伏在夜色中的巨獸。
    "溫度計顯示零下十五度，和冷鏈運輸記錄裏的零上八度差了整整二十三度。"技術員小陳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林姐，抗癌藥的有效成分在這種低溫下早就變質了。"
    林小滿用牙齒咬開手套，裸露的指尖觸到鐵門把手瞬間粘住一層皮。她想起陸翊生前總說："溫度計是醫者的第二雙眼睛。"此刻掌心傳來的刺痛仿佛某種警示，她轉身對身後二十人的突擊隊低喝："破門！"
    鋼製大門轟然倒塌的瞬間，混雜著黴味的冷空氣撲麵而來。成堆的紙箱碼到天花板，印著"愛心抗癌援助工程"的封條在應急燈下泛著慘白的光。穿貂皮大衣的倉庫負責人舉著手機衝過來："我們可是正規企業！你們有搜查令嗎？"
    "用明朝冰窖測溫法驗證就行。"林小滿從工具箱取出三枚青銅鑒，這是她翻遍仁心堂古籍找到的土法——將等量冰塊分別置於銅鑒頂部、中部和底部，根據融化速度計算平均溫度。當第三枚銅鑒表麵的冰層在五分鍾內凝結成霜花，手機鏡頭立刻對準鑒體特寫："零下十二度，還要繼續演戲嗎？"
    負責人突然撲向最近的貨架，撕開紙箱抓出賬本就往嘴裏塞。三個警員都按不住這個發狂的中年男人，直到林小滿用陸翊大學時期做的體溫報警器抵住他後頸。巴掌大的金屬盒突然發出刺耳鳴叫，液晶屏跳出36.8c的紅色數字。
    "正常體溫該在36.5c左右，"她將報警器按在對方太陽穴，"你現在的腎上腺素水平，足夠觸發三次高溫警報。"
    男人終於癱坐在地，顫抖著指向東南角的鐵皮櫃。當技術員撬開生鏽的鎖頭，1998年的藥品流通賬本赫然在目，最新添補的簽名讓所有人倒吸冷氣——現任市長清秀的筆跡落在泛黃紙頁上，旁邊還按著枚鮮紅的指紋。
    "都別動！"倉庫深處突然傳來玻璃爆裂聲，濃烈的氨氣味瞬間彌漫。林小滿被氣浪掀翻在地，後腦勺重重磕在鐵架子上。朦朧中看見有人影在撕扯賬本，她摸到滾落腳邊的體溫報警器，用最後力氣按下緊急按鈕。
    尖銳的蜂鳴穿透風雪，倉庫頂棚的消防噴淋係統應聲啟動。混著冰碴的水柱澆在燃燒的賬頁上，騰起的白霧裏浮現出焦黑的"丁亥年驗"字樣。林小滿掙紮著爬向鐵皮櫃，指甲縫裏全是冰水結成的薄冰，卻在櫃底摸到個硬物——陸翊那支總隨身攜帶的鋼筆，筆帽上的溫度計指針正指向危險的紅色區域。
    "小滿姐！"實習生小雨突然指著窗外驚呼。暴雪肆虐的荒野上，數百個光點正穿透夜色漸次亮起，那是舉著36.5c燈牌的病患家屬。最前排的佝僂老人將燈牌舉過頭頂，他的女兒三個月前死於變質抗癌藥引發的器官衰竭。
    氨氣泄漏警報還在嘶鳴，林小滿卻聽見血液在耳膜鼓動的聲音。她抓起擴音器翻出窗戶，積雪瞬間沒到膝蓋。"冷鏈車正在路上！"呼嘯的北風把她的聲音扯得支離破碎，"我以仁心基金會名義保證，天亮前......"
    話音未落，十八輛重型卡車刺破雪幕駛來，車頭"緊急醫藥救援"的橫幅獵獵作響。當第一個藍色藥箱遞到老人懷裏，林小滿看見他用皸裂的手指反複摩挲溫度計標識，仿佛觸碰的是失而複得的珍寶。
    倉庫頂棚突然傳來冰層斷裂的脆響，她下意識護住身前的老者。預想中的坍塌沒有降臨，抬頭望見二十八架無人機正懸停作業，機腹投射的光束在雪地上拚出巨大的"36.5c"。
    "是醫學院那些孩子！"小雨指著無人機尾部的校徽又哭又笑，"他們在直播間看到行動，把畢業設計的測溫無人機都調來了！"
    林小滿握緊陸翊的鋼筆，金屬外殼殘留的體溫穿透手套。雪地上光影交織的數字仿佛有了心跳，與遠處公路上蜿蜒的車燈連成星河。當第一個藥箱成功接入手持溫控終端，此起彼伏的提示音如同寒夜燎原的星火——"36.5c校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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