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粒子簌簌拍打著玻璃，林小滿將最後一枚銅質印章按在《醫療體溫管理法》封麵上。紅泥在羊皮紙洇開時，她聽見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那些曾質疑她異想天開的專家們，此刻正盯著文件末頁衛健委的鋼印發怔。
    "林會長，您真的要用體溫計校準全國冷鏈係統？"白發蒼蒼的藥監局長顫巍巍扶住講台，"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話音未落，倉庫外突然傳來刺耳的刹車聲。二十輛印著仁心基金會標誌的冷鏈車碾過積雪，車頂測溫儀在寒夜裏劃出三十六道筆直的藍光。林小滿將陸翊留下的青銅體溫計嵌入控製台，大屏幕上瞬時亮起全國三千家醫院的溫度監測點。
    "十年前，有人跟我說體溫是醫者最後的底線。"她指尖拂過控製台邊緣的刻痕，那裏還留著陸翊調試設備時劃出的凹槽，"現在我想告訴諸位，當每支溫度計都能守住0.1c的誠實，那些藏在冷鏈裏的陰謀就無處遁形。"
    發布會場突然陷入黑暗，應急燈亮起的瞬間，助理驚慌地捧來一個檀木盒。盒蓋掀開時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二十八張染血的名片疊成塔狀，最上方壓著半張泛黃的協議——正是父親二十年前被迫簽署的保密文件。
    "他們在城北老宅等您。"送盒人袖口閃過白銀盟約的暗紋，轉身消失在安全通道的陰影裏。
    林小滿攥緊那枚帶著體溫的青銅鎖，冰涼的金屬棱角刺痛掌心。她知道這是決戰前的最後通牒，就像三個月前在祠堂灰燼裏刨出的白銀殘片，那些蟄伏的惡獸總要撕開體麵的偽裝。
    但今夜她先去了城南墓園。
    新雪覆蓋的墓碑前，工程隊正在挖掘預定位置。當機械臂吊起陸翊的漢白玉碑時，地底突然傳來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老工長擦著汗遞來沾著凍土的鐵盒："林小姐，這埋得比圖紙標深了整整三尺......"
    月光照亮盒麵那行褪色小字時，林小滿險些握不住考古刷。陸翊清雋的筆跡穿越十年光陰刺入眼底："致小滿：當你發現這個盒子，說明我終於等到最合適的時機求婚。"盒內銀質體溫計裹著絲綢，刻度環上嵌著兩人初遇那天的日期。
    她將臉頰貼上冰涼的碑石，聽見身後傳來窸窣響動。三個黑影從柏樹林閃出，卻在觸及警戒線時突然僵住——埋體溫計的深坑裏，三十六台紅外測溫儀正對著他們後頸。
    "告訴你們主子，我收下戰帖了。"林小滿將染血的名片拋進火盆，躍動的火苗舔舐著父親簽名處的褶皺，"但決戰地點得由活著的人來定。"
    淩晨三點的祖宅彌漫著鬆節油氣味。裝修隊掀開西廂房牆紙時，老漆工突然驚叫著跌坐在地。月光透過新鑿的牆洞，在斑駁的磚麵上投出奇異的溫差紋路——36.5c的暖黃色區域漸漸顯影成書信格式，而35c的冷藍色區域竟浮現出陸翊的私章。
    "是夾層牆！"測繪師激動地架起熱成像儀，"利用不同材質磚塊的導熱差異......"
    林小滿用手術刀刮開石灰層，碎屑紛揚中露出整麵牆的銅箔。那些氧化發黑的金屬片上，密密麻麻刻著製藥參數與體溫曲線，最中央卻留著一塊巴掌大的空白。當她將墓地帶回的銀質體溫計按上去時，銅箔突然發出蜂鳴，牆縫中緩緩推出個琺琅匣子。
    匣中信箋已經泛潮，陸翊的字跡被水漬暈染得溫柔："小滿，若你讀到這封信，請帶著我們的體溫計去茶馬古道第七驛站。當年我在那裏埋了件東西，能解開所有......"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閱讀。央視記者舉著還在直播的手機衝進來，鏡頭裏是個滿臉高原紅的鄉村醫生："林會長！我用您公布的仁心堂古法校準體溫計，發現三個孩子持續低燒，結果查出了腦膜炎！"
    雪花屏幕中閃過救護車的頂燈，彈幕突然爆炸式滾動。36.5c守護者的詞條下，無數網友曬出貼著手寫體溫記錄的藥品照片。林小滿望著實時攀升的基金會監督平台訪問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匣中未寄出的婚書。
    "準備直升機。"她將琺琅匣子收進貼身口袋，測溫槍在掌心烙下灼熱的觸感，"天亮前我要看到第七驛站的土層分析報告。"
    晨光刺破雲層時，仁心基金會的銀色徽標在機身上泛起冷光。林小滿最後回望沉睡中的城市，陸翊設計的體溫監測網正在大屏幕上閃爍，像一張籠罩人間疾苦的星圖。她知道那些藏在曆史褶皺裏的陰謀終會反撲，但至少此刻，無數支溫度計正在產房、icu、鄉村診所裏守著0.1c的誠實。
    直升機掠過結冰的河麵，舷窗上的霜花漸漸凝成心電圖的紋路。林小滿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恍惚聽見十年前的實驗室裏，陸翊調試測溫儀時哼著走調的歌謠。那時他們總爭論醫療器械的誤差範圍，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點細微的溫差會成為刺破黑暗的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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