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千萬把鋼刀劈在跨海大橋上，林小滿抓著救護車擔架邊緣的手背青筋暴起。腹中絞痛如絞盤轉動，羊水混著冷汗浸透藍白條紋的床單，車窗外的雨簾將霓虹燈切割成細碎的光斑。
    "胎心降到110了！"隨車護士的喊聲裹著監護儀的警報，橡膠手套在應急燈下泛著慘白冷光。車頂突然傳來金屬撞擊聲，司機老楊猛打方向盤，救護車在濕滑路麵劃出蛇形軌跡。林小滿在劇烈顛簸中瞥見後視鏡——五輛黑色越野車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車燈在雨幕中撕開血紅的光帶。
    "他們用鏟車封了匝道！"老楊的吼聲混著雨刮器瘋狂的擺動聲。閃電劈開天際的瞬間，林小滿看清前方橫亙的鋼鐵巨獸——二十八家族殘黨竟將報廢的冷鏈車改裝成路障，車身上"仁心醫療"的殘破字樣正在暴雨中剝落。
    指尖觸到擔架縫隙裏的青銅鑰匙，金屬表麵的焦痕刺痛掌心。這是三天前在爆炸的冷鏈車殘骸裏找到的，陸翊生前總把它別在實驗室白大褂上。鑰匙齒縫裏嵌著的褐色物質經檢測竟是抗癌藥高溫變質後的結晶，此刻在潮濕空氣裏泛著苦澀的藥味。
    "往應急車道衝！"林小滿嘶喊時，腹中胎兒突然劇烈踢動。老楊猛踩油門撞開隔離墩，救護車在四十五度傾斜的車廂板上驚險漂移。碎裂的玻璃渣像冰雹般砸進車廂，她蜷縮在擔架下方，看見冷鏈車殘骸裏滲出墨綠色液體——那是變質胰島素在雨水裏暈開的死亡波紋。
    三個黑影突然從越野車天窗探身，液壓剪的寒光劈開雨幕。林小滿扯斷頸間的體溫監測儀項鏈，金屬吊墜在車窗上劃出火星："保溫箱！快把冷鏈車裏的保溫箱拖出來！"
    誌願者撞開車門的瞬間，鹹澀的海風裹著雨箭灌入車廂。二十八個手機屏幕在橋麵亮起熒光，體溫監測群的實時地圖上，數百個光點正從城市各個角落向跨海大橋匯聚。穿白大褂的程序員小姑娘頂著暴雨掀開冷鏈車殘骸，冷藏櫃門鉸鏈發出生鏽的呻吟，冷霧中浮現出印著"活體疫苗"字樣的銀色箱體。
    "體溫36.2c的到東側組成人牆！"小姑娘的馬尾早被暴雨打散，濕發貼在煞白的臉上，"37.1c以上的負責加熱保溫層！"上百個陌生人用身體築起環形堡壘，掌心的溫度透過箱體外殼傳遞進來。林小滿突然想起那夜在陸翊書房發現的筆記："人體的36.5c，是腐敗無法滋生的臨界點。"
    宮縮的劇痛撕開理智，保溫箱外傳來液氮罐噴射的嘶鳴。二十八家族的打手戴著防毒麵具逼近，誌願者們的睫毛結滿冰霜卻無人後退。林小滿咬住青銅鑰匙，在手機電筒的光束下看見保溫箱內壁凝結的水珠——四百三十六個陌生人的體溫正化作屏障，抵抗著暴雨與陰謀的寒冷。
    "看到胎頭了！帶著哭腔的喊聲刺破雨幕。保溫箱溫度顯示屏突然閃爍紅光，冷鏈車殘骸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扭曲聲——兩輛越野車正用鋼索拖拽側翻的車廂，橋麵護欄在巨力拉扯下迸濺出火星。
    林小滿在震蕩中抓住製冷管，青銅鑰匙狠狠紮進溫控麵板。鑰匙齒紋與電路板接觸的刹那，保溫箱突然發出蜂鳴，三十六個紅色指示燈次第亮起，在暴雨中連成血色北鬥。這是三個月前遭黑客攻擊時，她拚死守護的中央處理器核心，此刻竟藏在陸翊改造的冷鏈設備裏。
    "36.5c！36.5c！36.5c！"
    誌願者們此起彼伏的報數聲穿透雷暴。當新生兒的啼哭撕裂雨夜時，跨海大橋的路燈突然全部亮起，追殺者的越野車在刺目強光中急刹。林小滿顫抖著撫摸女兒沾著血汙的胎發，保溫箱內壁的刻痕在應急燈下顯現——"0927"的編號與陸翊胸牌上的燙金數字如出一轍。
    海麵突然炸開汽笛的長嘯，體溫監測網自動報警的冷鏈運輸船破浪而來。特警的快艇在浪尖跳躍，探照燈掃過橋麵時，二十八家族的打手如蟑螂見光般四散奔逃。接生醫生扯開被液氮凍住的白大褂，內襯的刺繡在強光下泛起金線——"陸翊"二字旁印著的醫學院學號，正隨著他包紮的動作在袖口若隱若現。
    "體溫維持鏈成功了！"程序員小姑娘舉起手機，全國冷鏈監控圖正從血腥的暗紅褪為澄澈的碧藍。林小滿的指尖撫過女兒皺紅的臉頰，保溫箱角落突然滾出半支凍存管，標簽上褪色的日期正是陸翊確診那天的暴雨夜。當特警的腳步聲逼近時，她終於看清醫生挽起的袖口內側——那裏用手術縫合線繡著的"36.5c"，正與她腕間監測儀的綠光溫柔共振。
    暴雨不知何時轉成細雨，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林小滿望著海天相接處泛起的魚肚白，青銅鑰匙在掌心留下新月形血痕。體溫監測群的誌願者們開始自發清理現場，他們的影子在潮濕的橋麵上拉得很長，仿佛無數柄刺破黑暗的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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