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黑色大理石碑上的聲音像無數破碎的玉珠。林小滿將繈褓中的托了托，嬰兒溫熱的臉頰貼著她鎖骨處的疤痕——那是三個月前在跨海大橋產房裏，為保護保溫箱被殺手劃傷的印記。
    "你爸爸最愛下雨天。"她用手指抹去墓碑照片上的水痕，陸翊穿著白大褂的證件照在雨幕中泛著冷光。女兒突然發出咿呀聲，藕節似的小手拍打在青銅鑰匙掛墜上，那是從仁心號貨艙暗格裏帶出來的信物，此刻正與墓碑基座的凹槽嚴絲合縫。
    雷鳴聲中，墓碑突然震顫起來。林小滿本能地後退半步，卻發現雨水正沿著"醫者仁心"的篆刻紋路奔湧，衝刷出暗紅色的鏽跡。當"體"字最後一點顯露真容時，她感覺懷中的女兒驟然發燙——不是發燒，而是左臂接種抗體留下的菱形疤痕在突突跳動。
    "體溫永衡..."她念著新顯現的銘文，突然明白陸翊當年在醫學院實驗室通宵達旦的原因。女兒忽然放聲大哭，聲波震得青銅鑰匙嗡嗡作響，遠處海岸線傳來此起彼伏的冷鏈車鳴笛——這是全國雙體溫監控係統啟動的預警音。
    滿月宴設在仁心基金會頂樓的玻璃花房。林小滿盯著冷鏈車送來的檀木匣子，二十八家族紋章被青銅溶液覆蓋的痕跡還泛著青綠。當道歉信從1943年的《白銀盟約》夾層滑落時，宴會廳的智能溫控係統突然發出刺耳警報。
    "36.5c恒溫區出現異常波動！"助理衝進來時撞翻了香檳塔。林小滿卻站在原地，看著大屏幕上蜿蜒攀升的體溫曲線——那分明是人體心電圖，每一個波峰都精準複刻著她枕在陸翊胸口聽過的節拍。
    暴雨拍打著落地窗，她解開女兒繈褓的動作像拆一件易碎文物。當嬰兒的後背貼上冰涼的監測儀金屬板時，滿室警報聲戛然而止。大屏幕上的心跳曲線突然分裂成兩道：一道屬於女兒未褪紅的胎記，另一道竟從道歉信的鋼印水紋中幻化而出。
    "立即封鎖所有藥品冷鏈通道！"林小滿的聲音被此起彼伏的手機提示音淹沒。賓客們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體溫監測app上都在同步播放某個地下實驗室的監控畫麵——穿著0927編號白大褂的背影正在操作離心機，那是三年前就該停止運作的陸翊實驗室。
    女兒忽然抓住她垂落的發梢，林小滿吃痛低頭，發現嬰兒手心攥著枚帶血漬的鉑金戒指。這是從瑞士銀行保險櫃取回的婚戒，內圈"36.5c恒久"的刻痕裏，此刻正滲出藍瑩瑩的液體。她突然想起聽證會上那支引發休克的偽劣藥劑，而懷中嬰兒的體溫已悄然攀升至39.8c。
    "用冷鏈車！現在去醫學院附屬醫院！"她扯下桌布裹住女兒，青銅鑰匙劃過桌角迸出火星。電梯門關閉的瞬間，她看見宴會廳的體溫監測柱轟然倒塌，二十八家族徽記在混凝土碎塊中若隱若現，像極了陸翊臨終前在監護儀上畫的最後一個符號。
    救護車在跨海大橋南段被逼停時，林小滿正用牙齒撕開急救包。追殺者的車燈刺破雨幕，她在後視鏡裏看見女兒手臂的疤痕開始泛紫——這是活體抗體遇到偽劣藥品時的應激反應。扯下頸間的青銅鑰匙插進車載冰箱電路板，製冷係統立刻發出瀕死的嗡鳴。
    "媽媽..."懷中的嬰兒突然發出模糊的音節。林小滿僵住了，這是女兒第一次開口。冷鏈車的遠光燈在這時掃過橋墩，她看見三十米下的海麵上浮著個透明膠囊艙，0927的熒光編號正在暴雨中明明滅滅。
    當追殺者的砍刀劈開車門時，林小滿抱著女兒縱身躍出護欄。下墜的瞬間，她聽見懷中小小的身體裏傳出雙重心跳——一快一慢，像是有人在時光兩端同時叩擊聽診器的膜片。鹹澀的海水灌進口鼻時，她終於看清膠囊艙裏躺著的是陸翊化療時用的那台胎心監護儀，屏幕上的曲線正與女兒的心跳完美重疊。
    海警直升機的探照燈刺破雨幕時，林小滿的指尖觸到了膠囊艙的指紋鎖。女兒滾燙的掌心按在識別區，艙門彈開的瞬間，全國冷鏈係統的警報聲突然轉為悠長的嗡鳴。大浪打來的瞬間，她看見監護儀屏幕上的兩條心跳曲線終於合成一道，而暴雨衝刷過的鋼化玻璃外牆上，二十八家族徽記正被浪花揉碎成三十六萬五千粒鹽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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