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打著藥監局玻璃幕牆，林小滿將繈褓中的嬰兒往懷裏緊了緊。青灰色大理石地麵上倒映著二十八張冰冷的麵孔，諾亞資本聘請的醫學顧問正在投影儀前展示《基因編輯同意書》，泛黃紙張右下角父親顫抖的簽名像一道陳年傷疤。
    "林小姐還有什麽要辯解的？"主席台傳來金屬般冷硬的質問。
    銅鍋裏的當歸在酒精燈上翻滾，藥湯蒸汽在中央空調的風口凝聚成霧。林小滿突然掀開白大褂，露出腰間纏繞的二十八枚銀元。嬰兒在繈褓中發出細弱的啼哭，她將滾燙的藥湯潑向鏡麵天花板。
    硫磺紙燃燒的焦糊味瞬間充斥會場，諾亞代表驚慌失措地拍打文件袋。蒸汽在鏡麵凝成十字水痕，林小滿抱起銅鍋砸向地麵："三年前你們在抗癌藥裏摻硫磺，現在又想燒死多少良心？"
    二十八枚銀元應聲拋向空中，落地時竟在柚木地板上拚出仁心堂的銀杏葉圖騰。安保人員的橡膠警棍還未觸及她的衣角，中央空調出風口突然噴出淡紫色煙霧。前排記者接二連三軟倒在地，林小滿扯下窗簾裹住嬰兒，從倒下的安保腰間摸出紫外線燈。
    "諸位的祖父可都喝過林家的救命藥！"光束掃過銀元表麵，鎏金小楷在黑暗中浮現出醫藥巨頭的家族姓氏。會場吊燈突然劇烈搖晃，水晶燈墜砸在證人席濺起無數玻璃碎片。
    林小滿護著嬰兒滾向安全通道，後背撞開消防栓的瞬間，瞥見監控屏幕裏陸翊蒼白的側臉。冷凍艙的霜花正在融化，那滴順著他顴骨滑落的冰淚在攝像頭下折射出奇異的光斑。
    "體溫36.5！"懷中的嬰兒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林小滿踉蹌著扶住防火門，看著繈褓滲出淡金色的液體。孩子掌心滲出的血珠帶著當歸的苦澀，在訴狀空白處寫下的數字遇氧發光，與百米外冷凍艙的心跳監護儀形成詭異共振。
    安全通道的應急燈忽明忽暗，鉑金袖扣在台階縫隙中閃著冷光。林小滿用銀元邊緣撬開戒麵，內藏的微型芯片在紫外線照射下顯影出地下實驗室的結構圖。嬰兒的體溫驟然攀升，她撕開哺乳衣將孩子貼在心口，乳香混著血腥味在樓道彌漫。
    監控屏幕突然雪花紛飛，二十八台顯示器同時播放不同角度的冷凍艙畫麵。陸翊被液氮凍住的睫毛微微顫動，監護儀上的直線突然跳躍成鋸齒狀波形。諾亞代表瘋狂敲擊著鍵盤，主席台後的暗門傳來液壓裝置啟動的悶響。
    "溫度鎖失效！"技術員的尖叫被警報聲淹沒。林小滿撞開安全出口的瞬間，懷中的嬰兒突然伸手抓向天空。她順著孩子的視線望去，十字路口的ed大屏正在直播冷凍艙內部——陸翊蜷曲的手指正在艱難地比劃登山時的安全繩結。
    暴雨澆透了林小滿的白大褂，嬰兒的哭聲混著警笛聲刺破夜空。她在便利店櫥窗前緊急止血，玻璃倒影裏突然閃過戴著銀色腕表的男人。那人轉身時露出後頸的疤痕，與三年前車禍現場拾到的鉑金袖扣紋路完全吻合。
    "體溫認證通過。"自動售藥機的電子音驚得林小滿渾身戰栗。她將染血的銀元塞進取貨口，機器吐出的消炎藥盒內側印著仁心堂老藥櫃的雕花紋樣。嬰兒突然安靜下來，潮濕的小手按在她頸動脈處，掌心的溫度恰好是36.5攝氏度。
    便利店電視突然插播緊急新聞，冷凍艙的特寫鏡頭占據整個畫麵。陸翊眼角的冰霜融化成水痕，在蒼白的皮膚上蜿蜒出類似林家祖宅地窖的暗道走向。林小滿抓起貨架上的食用鹽撒向監控探頭，抱著嬰兒衝進雨幕時，身後傳來玻璃爆裂的脆響。
    十字路口的紅燈異常漫長，懷中的孩子開始規律性抽搐。林小滿咬破指尖將血塗在嬰兒額頭，古老的回陽陣在柏油路麵顯形。雨滴在體溫蒸騰中化作氤氳霧氣，她望著信號燈旁新安裝的體溫監測攝像頭，突然扯開衣襟將嬰兒貼在裸露的胸膛。
    "檢測到異常熱源！"無人機的探照燈穿透雨簾。林小滿鑽進路邊的中藥鋪，抓起藥碾將當歸搗成碎末。當她把混著藥粉的母乳喂進嬰兒口中時，櫃台後的老式收音機突然播放1943年的新聞錄音："林家藥鋪今日向戰區捐贈三千斤藥材......"
    追捕者的腳步聲在巷口響起，林小滿撞翻晾曬藥材的竹匾。雄黃粉在潮濕空氣中爆燃，她在火光中瞥見冷凍艙監控最後的畫麵——陸翊的嘴唇在液氮蒸汽中翕動，口型分明是當年求婚時的誓言："以體溫為諾。"
    嬰兒的啼哭陡然轉調，林小滿低頭看見繈褓中浮現的發光紋路。那些蜿蜒的曲線與祖宅地窖牆麵的裂縫完美重合，最終在孩子的臍部收束成仁心堂的銀杏葉圖騰。遠處傳來直升機槳葉的轟鳴，她將最後的銀元塞進嬰兒尿布，撞碎玻璃窗跳進暴漲的護城河。
    河水裹挾著中藥渣滓拍打堤岸，林小滿在漩渦中看到二十八盞河燈順流而下。每盞燈芯都跳動著36.5c的幽藍火焰，倒映在水麵的火光連成父親臨終前沒能寫完的處方箋。懷中的嬰兒突然發出笑聲，她浮出水麵時，對岸製藥廠的排汙管正噴出帶著當歸清香的濃煙。
    冷凍艙的監控畫麵永遠定格在那一幀——陸翊融化的淚珠懸在下頜，折射出林小滿抱著嬰兒爬上運藥船的背影。而船頭獵獵作響的旗幟上，體溫槍測出的36.5c正在陰雲密布的天空燒出一線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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