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將仁心堂遺址澆得如同鬼域。林小滿抹開糊住視線的雨水，後背緊貼著斷牆殘垣。懷中的嬰兒突然放聲大哭，聲波震得她耳膜生疼，卻也在滂沱雨聲中撕開一道生機。
    "第三根石柱......"
    她借著閃電的光瞥見廢墟深處，三根雕花石柱呈品字形矗立。最右側那根布滿青苔的立柱上，密密麻麻的凹陷手印如同某種古老圖騰。林小滿解開繈褓，嬰兒滾燙的額頭貼上冰冷石麵，刹那間柱身竟滲出細密水珠。
    "體溫計凹槽！"
    指尖觸到柱心狹長的凹陷時，鉑金婚戒突然發燙。林小滿將戒圈嵌入石縫，聽到機關咬合的金屬脆響。青石板轟然開裂，露出半截青銅匣，匣蓋上的銅綠被雨水衝刷得斑駁陸離。
    "當啷——"
    嬰兒突然蹬開裹布，小腳踹在青銅匣邊緣。林小滿慌忙護住孩子後腦，卻見匣底暗格彈出一卷泛黃宣紙。墨跡被雨水浸染的瞬間，朱砂描畫的仁心堂平麵圖竟在紙上緩緩浮現。
    "當歸三錢，雄黃半兩......"
    她抓起藥囊往嘴裏塞了把藥材，混著雨水嚼成糊狀。藥渣按在宣紙空白處，墨線突然扭曲成現代建築輪廓——正是諾亞製藥廠的衛星定位圖。嬰兒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奶漬恰好落在圖紙東北角，蝕穿紙麵顯出"0927"的鋼印編號。
    "在那裏！"
    林小滿猛地轉身，三枚銀元從衣袋滑落。正要俯身去撿，忽見銀元在積水裏詭異地排成箭頭，直指仁心堂後院的古井。井沿青磚上，新鮮的血手印正被暴雨衝淡。
    地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
    她將嬰兒裹進防水布，抓著井繩滑入黑暗。腐殖質的氣息混著當歸藥香撲麵而來，井壁滲出的水流突然變得溫熱。林小滿摸到井壁某處凸起，指尖傳來熟悉的紋路——竟是陸翊登山時用的繩結打法。
    "嘩啦——"
    井底暗河奔湧，水溫燙得驚人。林小滿赤腳蹚水，發現河床散落著鏽蝕的藥箱。掀開箱蓋的瞬間，二十八枚銀元在幽藍水光中排列成北鬥七星，箭頭指向暗河分支的狹窄洞口。
    "體溫......"
    她突然意識到水流溫度分毫不差地維持在36.5c。懷中的嬰兒發出咯咯笑聲，小手拍打水麵濺起熒光——那是硫磺粉遇熱產生的微光。林小滿抓起一把河底淤泥，在洞壁抹出個歪斜的箭頭，熒光立刻沿著她塗抹的軌跡蔓延。
    暗河盡頭豁然開朗。
    成排的木製藥櫃浸泡在淺灘中，櫃門浮雕的二十八星宿早已模糊。林小滿撬開某個刻著"心宿二"的抽屜，發黴的艾草堆裏埋著半截手術刀。刀柄刻痕與婚戒內側的"0927"嚴絲合縫，刀刃反射的水光在洞頂投出諾亞製藥廠的輪廓。
    "砰！"
    碎石從頭頂簌簌墜落。林小滿貼牆屏息，聽到追兵的皮靴碾過碎瓦的聲響。嬰兒突然伸手抓住漂浮的當歸莖稈，藥草斷裂的脆響在洞穴激起回音。
    "在下麵！"
    她將手術刀咬在齒間，抱著嬰兒紮進暗河支流。湍急的水流推著她們撞向洞壁，林小滿後腰重重磕在凸起的石棱上。血腥味在口中漫開時，她突然摸到石縫裏嵌著的銅鑰匙——與仁心堂石柱裏那柄鏽鑰形製相同。
    "轟隆——"
    製藥廠方向傳來爆炸聲，震得洞頂鍾乳石紛紛斷裂。林小滿護住嬰兒翻滾躲避，後頸突然觸到冰涼的金屬管。追兵的紅外瞄準鏡光點在她眉心晃動，卻在下一秒被硫磺熒光吞沒。
    "這溫度......不可能！"
    持槍者盯著突然爆表的熱成像儀，防護麵罩下的聲音發顫。林小滿趁機將銅鑰擲向水麵，硫磺粉遇熱爆燃的火光中，她看清對方防護服上的編號——正是陸翊手術刀刻著的0927。
    "藥人......"
    這個認知讓她胃部痙攣。懷中的嬰兒突然啼哭，聲波在洞穴引發連鎖反應。浸泡藥櫃的淺灘開始沸騰，當歸藥香混著雄黃氣息形成淡黃色霧障。追兵踉蹌後退時，林小滿抓起漂浮的艾草捆點燃，火星順著硫磺粉的軌跡竄成火龍。
    "陸翊在等你們。"
    她對著火光中的扭曲人影低語，握緊銅鑰紮進暗河岩壁的裂隙。機關轉動的轟鳴聲中，整麵石壁向兩側退開，露出布滿硝石結晶的地下甬道。嬰兒的體溫突然升高，後頸浮現的熒光紋路與陸翊留在手術刀柄的刻痕完美重疊。
    暴雨聲從頭頂漸漸逼近。
    林小滿在岔道口停下，發現牆麵滲出的水珠自動避開某個區域。她將婚戒貼在冰涼石麵，戒圈竟吸附著水珠勾勒出箭頭。指尖撫過痕跡時，某種熟悉的觸感讓她眼眶發熱——這是陸翊設計登山路線時常用的標記手法。
    "叮——"
    銅鑰突然從掌心跳脫，沿著傾斜的甬道向前滾動。林小滿追趕著金屬碰撞的脆響，在拐彎處撞見成堆的冷凍藥箱。撕開密封條時，1943年的盤尼西林安瓿瓶滾落掌心，玻璃管上貼著仁心堂的朱砂封簽。
    "體溫......密碼......"
    她喃喃著捏碎安瓿瓶，藥液在36.5c的空氣中蒸騰成藍霧。霧氣附著在洞頂，顯現出用德文標注的製藥廠平麵圖。某個標紅區域不斷閃爍，正是陸翊手術刀投影所指的方位。
    嬰兒突然掙紮著探出繈褓，泛著熒光的指尖戳向霧氣某處。林小滿湊近時嗅到熟悉的消毒水味——與陸翊實驗室的氣息一模一樣。她將婚戒按在霧氣標注點，聽到遠處傳來液氮罐泄壓的嘶鳴。
    "等著我。"
    她對虛空中的幻影低語，握緊銅鑰紮進標注點的石壁。齒輪轉動的刹那，暗河水流突然改道，裹著她們衝向光怪陸離的深淵。在意識模糊前的最後瞬間，林小滿看到洞壁浮現的刻痕——那是陸翊教過她的摩斯密碼，三個短促的敲擊節奏代表"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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