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將盤山公路澆成渾濁的溪流，冷鏈車輪胎碾過坑窪時濺起的泥漿像炸開的墓碑。林小滿死死扣住方向盤，儀表盤上的溫度警告燈正在瘋狂閃爍——零下68c的紅字如同催命符，倒映在副駕駛座那支斷裂的體溫計上。
    "前麵隧道限高四米，"周謹言忽然伸出纏滿繃帶的手指點向導航，金絲眼鏡反光遮住了眼底陰翳，"我們的冷藏車廂高三米九八......"話音未落，後方陡然炸開的槍響震碎了後視鏡。
    林小滿猛踩油門，飛濺的玻璃碴擦著臉頰劃過。冷藏車廂的縫隙裏滲出白霧，掛在艙門上的密碼鎖突然開始倒計時，液晶屏跳動的數字讓她瞳孔驟縮——距離自毀程序的啟動溫度零下70c，隻剩兩度差距。
    "還要裝傻到什麽時候？"周謹言突然用手術刀抵住她的腰窩，"陸翊臨死前把胚胎密鑰交給你，不是讓你帶著全城百姓陪葬！"刀尖挑開她毛衣下擺，露出後腰猙獰的手術疤痕，"別忘了，三年前是誰給你換的腎。"
    冷藏廂的撞擊聲打斷了對峙。林小滿從後視鏡瞥見三輛改裝越野車正用液氮噴槍給冷鏈車降溫，車頂綁著的巨型液氮罐在暴雨中泛著幽幽藍光。溫度計又降了半度，她突然想起陸翊化療時說的話："低溫會觸發胚胎自毀，就像癌細胞怕冷......"
    方向盤忽然傳來詭異的震動，數字化儀表的熒光扭曲成一行血字：【092700】。這個時間點在屍檢報告、黑匣子錄音甚至陸翊的葬禮請柬上出現過十三次。後槽牙咬破舌尖的瞬間，林小滿猛拽手刹，冷鏈車在暴雨中劃出驚心動魄的弧線。
    冷藏廂門在離心力作用下豁開半尺裂縫。二十八個冷凍櫃隨著車身傾斜轟然滑動，防塵罩在顛簸中掀起一角——每個櫃體都嵌著心電圖儀，恒久鎖定36.5c的紅色數字將漆黑的冷藏艙照得如同煉獄。
    "陸家的活人祭！"周謹言突然捂著心口蜷縮起來，指縫滲出墨綠色液體，"二十年了...他們還在用活人維持體溫密鑰......"白大褂下擺被扯開，腹部皮膚赫然烙著"h07試驗體0926"的刺青。
    林小滿抓過掉落的強光手電筒，撕開他傷口處的紗布。腐爛的皮肉下埋著微型膠囊，三次閃爍後，周謹言的瞳孔突然擴散成詭異的銀色："放棄胚胎...溫度要破了..."機械音從喉管溢出，他整個人如同一台老化的機器人般抽搐起來。
    冷鏈車衝進隧道的刹那，輪胎與柏油路麵摩擦出的焦糊味灌滿車廂。林小滿摸向副駕儲物格，摸出陸翊給她的不鏽鋼保溫杯。杯底刻著的生辰八字突然與溫度計疊合——母親的忌日，正是1990年9月27日零時27分。
    冷藏艙突然炸開驚天響聲。七個冷凍櫃爆裂，裸露出裹滿冰晶的幹屍。那些呈現詭異跪姿的屍體頭部套著青銅藥碾形狀的金屬罩，脖頸處的手術切口像極了林家古籍記載的"古法煉藥"術式。一張飄落的屍檢報告被應急燈照得慘白：所有死者腋下都嵌著特殊體溫計，水銀柱定格的位置精確覆蓋陸翊死亡時留下的無數36.5c痕跡。
    "倒計時三十秒！"周謹言突然恢複神智，抓起備用藥箱砸向中控台。碎裂的玻璃渣裏蹦出把青銅鑰匙，柄端雕著的陸家族徽與冷藏艙密碼鎖紋路完全吻合。
    三輛越野車竟在隧道口架起了液氮屏障。林小滿猛打方向盤的瞬間，鑰匙插入鎖孔發出齒輪轉動的轟鳴。零下70c的警報聲中，冷藏艙突然升起二十八根玻璃柱，每根都貯存著飄浮在淡金色液體中的胚胎。激光束掃過她鎖骨處的項鏈吊墜，離得最近的胚胎突然劇烈抽搐，培養液中出現千紙鶴形狀的絮狀物——正是陸翊給她寫的第一封情書折法。
    "密碼是...是我們初夜的溫度......"周謹言突然卡住自己的咽喉，銀色液體從眼角蜿蜒而下，"不對...是心梗搶救時......"他顫抖的手指捏碎體溫計，水銀珠滾進方向盤縫隙。
    閃電劈斷山巔老樹的瞬間，冷鏈車衝出路基。林小滿在失重感中抓住漂浮的屍檢報告，泛黃紙頁吸飽水汽後顯現出血字批注："當醫學淪為祭壇，唯有以體溫為香點燃良知。"最後的簽名赫然是早已死去的陸翊主刀醫生。
    冷藏艙門被氣浪掀飛的刹那，周謹言用後背堵住液氮噴口。他的白大褂在極寒中碎成冰晶，胸口浮現出仁和醫院的青鸞胎記："孩子...在漢南婦產醫院......"被凍成冰雕前最後一刻，顫抖的指尖蘸著黑血，在車窗寫下三個溫度值：36.5c、37.2c、39.5c。
    林小滿抱著最後一個胚胎罐滾下山坡時，山路上傳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黑匣子錄音突然自動啟播，陸翊的咳嗽聲混著重症監護儀的警報："小滿，去老藥廠的焚化爐...我們的孩子被他們藏在...藏在卍字回廊第三十根煙道......"信號中斷前突然插入尖利笑聲，竟是三年前車禍喪生的首席藥劑師。
    黎明撕開雨幕時，她癱靠在國道界碑下。胚胎罐的溫度顯示屏閃過紅光，冷凍液表麵突然浮現層層疊疊的指紋。當她把貼著陸翊寄血書的無名指按上去時，罐體裂開細紋，褪色的b超單在晨光中顯影出雙倍心跳——在懷孕七周的黑白影像下，藏著另一個四十周胎兒的心跳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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