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被撕碎的銀河傾瀉而下，漢白玉墓碑在閃電中泛起冷冽的青光。林小滿跪在泥濘裏，掌心被碎石劃出的血痕混著雨水滲進墓碑縫隙。她盯著封土堆上被掀開的一角，潮濕的泥土裏蜷縮著幾根發黑的槐樹根，像是從地底伸出的鬼手。
    "林小姐，監察局的車已經過青石橋了！"助理小周的聲音被雷聲劈得破碎，傘骨在狂風中發出瀕臨折斷的咯吱聲。他半個身子泡在水窪裏，手機屏幕在雨中閃動著倒計時——14分37秒。
    鐵鍬突然撞上金屬的悶響讓所有人屏住呼吸。林小滿撲過去時，後腰的槍傷被泥水浸得刺痛，指尖觸到骨灰盒邊緣的瞬間，一股刺鼻的鬆香味混著鐵鏽味衝進鼻腔。這是父親生前最愛的防腐劑味道，他總說死人也要體麵。
    "別動。"後頸突然貼上冰涼的金屬管，黑衣人袖口的銀蛇紐扣擦過她耳垂，"陸太太，您丈夫用三十六針封穴術保住的秘密，不該葬送在活人手裏。"
    林小滿的指甲摳進骨灰盒接縫，潮濕的木屑紮進指腹。懷中的嬰兒突然發出貓崽般的嗚咽，繈褓裏陸翊留下的銀針包滑落泥水，針尾雕刻的蛇形暗紋在閃電下泛出幽藍。
    "他連這個都教你了？"黑衣人嗤笑著用槍管挑起銀針，"可惜陸家的"閻王愁"針法，救不了——"
    話音未落，林小滿猛地將骨灰盒砸向對方膝蓋。黑檀木裂開的刹那，一枚巴掌大的銀色保險箱彈射而出，六位密碼盤上的數字竟是用人血澆鑄而成，暴雨衝刷下泛出詭異的粉暈。
    "溫度！"她嘶吼著扯開嬰兒繈褓，滾燙的小身子貼上保險箱的瞬間，液晶屏突然迸出青光。36.5c的數字在雨幕中跳動，像極了陸翊臨終前監護儀上的最後讀數。
    殺手踉蹌著扣動扳機，子彈擦著林小滿的鎖骨飛過，在墓碑上炸開一朵石屑凝成的白花。她抓起浸透雨水的繈褓甩過去，綢緞纏住槍管的刹那，瞥見密碼盤上浮出血色指紋——那是陸翊食指特有的雙鬥紋，他研藥時總愛用這個部位碾碎朱砂。
    "09...27..."她顫抖著轉動齒輪，每一聲哢嗒都伴著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當最後一個數字歸位時，保險箱內爆出的白霧瞬間凝成冰晶，二十八封泛黃信箋如折翼的蝴蝶散落泥濘。
    黑衣人突然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林小滿抬頭看見他舉槍的手正在潰爛，皮下湧動的黑血像無數蚯蚓在皮膚下遊走。三天前仁心堂密室裏的畫麵突然閃現——陸翊解剖的那具屍體肝髒上，同樣布滿了這種蛛網狀的黑斑。
    "諾亞集團的抗癌藥..."她喃喃著後退，懷中的嬰兒突然渾身滾燙，額頭抵住的保險箱發出刺耳蜂鳴。最後一道暗格在體溫傳導下自動彈開，液氮罐滾落的瞬間，她看清內壁上用血畫的符咒——正是陸家老宅藥房梁柱上的鎮邪紋。
    "救我..."殺手跪倒在地，眼球凸出眼眶，"他們給我注射的...說是增強劑..."他撕開衣領，鎖骨下方植入的芯片正在發燙，皮膚上烙著條形碼：nx0927。
    林小滿瞳孔驟縮。這個編號她在冷鏈車司機的屍檢報告裏見過，法醫說過死者骨髓裏檢測出異常體溫波動，就像...
    "就像恒溫動物。"她突然抓起銀針刺入殺手曲池穴，針尖沾到的黑血竟在雨中蒸騰出紫色煙霧。嬰兒的哭聲陡然拔高，小手死死攥住她頸間的銀鏈——陸翊的婚戒內側，不知何時顯出一行凸起的盲文：醫者渡劫，以命燃燈。
    監察局的探照燈刺破雨幕時，林小滿正用銀針挑開信箋夾層。泛著苦杏仁味的宣紙間，二十八枚血指印圍成同心圓，最外側那個殘缺的指紋邊緣，還粘著半片幹枯的罌粟花瓣。
    "1943年陸氏藥行用盤尼西林假藥，從日軍手裏換回二十八個孩子。"她將哭到抽搐的嬰兒交給護士，指尖撫過信箋上的墨跡，"這些指印是..."
    急救車的鳴笛吞沒了後半句。殺手突然劇烈抽搐，胸前的員工卡冒出青煙，塑封膜下的電子墨水顯現出諾亞集團三位董事的聯合簽名。林小滿撲過去扯開他襯衫，心口處的蛇形芯片已熔化成黑色黏液，滲入墓碑底座刻著的"陸氏長眠"四字溝壑中。
    "第三個冷庫..."她渾身一震，想起陸翊在冷鏈車殘骸裏留下的錄音。懷中的嬰兒忽然安靜下來，後頸浮現出月牙形胎記——與陸翊鎖骨上那道舊疤完美契合，那是他七歲時為試新藥留下的印記。
    暴雨在此時詭異地停歇，月光撕開雲層照在碎裂的保險箱上。林小滿撿起滾落泥潭的液氮罐，內壁符咒在月光下投射出模糊的地圖輪廓。當地圖上浮現"慈山"二字時，監察局長的對講機突然爆出雜音："城西冷鏈中心第三冷庫發生爆炸！"
    "體溫是鑰匙..."林小滿喃喃著解開嬰兒的繈褓，滾燙的小腳丫踩在青石板上，水漬竟顯出一串發光的數字坐標。她突然想起陸翊最後一次針灸時，銀針在她督脈穴上寫的摩爾斯密碼：36.5c是活人的溫度，也是死人的秘密。
    當監察局的人抬起骨灰盒時，一塊碎木片突然脫落。林小滿在夾層裏摸到半張燒焦的婚書，父親的字跡與陸翊的筆跡重疊在"同棺共槨"四個字上。雨又下了起來，這次帶著鹹腥的鐵鏽味，像是天地在為誰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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