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港鹹腥的海風裹著柴油味灌進鼻腔，林小滿按了按隱隱作痛的孕肚，黑色風衣下擺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集裝箱縫隙裏漏出的探照燈光割裂夜色，遠處冷鏈船"致遠號"的輪廓在浪濤裏起伏，像頭蟄伏的巨獸。
    "溫度傳感器顯示貨艙28c，這船抗癌藥全廢了。"技術員摘下防毒麵罩，汗珠順著安全帽係帶往下淌，"三小時前還在零下20c，監控被人動了手腳。"
    林小滿摸出紫外線手電掃過艙門電子鎖，藍光下浮現半枚殘破指紋。她突然僵住——陸翊手術那天的體溫記錄單還揣在貼身口袋裏，36.5c的數值被血漬洇成了暗褐色。
    "讓我試試。"她摘掉羊皮手套，掌心貼上密碼屏。液晶數字突然瘋狂跳動，製冷係統發出尖銳嗡鳴。
    "躲開！"保鏢老陳拽著她往後跌，銀色製冷劑從通風口噴湧而出，船體瞬間覆上冰殼。林小滿護著肚子踉蹌後退，後腰撞上船舷欄杆，陸翊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耳畔炸開。
    跳海，保溫箱在左舷！
    海浪拍打船體的悶響裏，那個清冷嗓音真實得令人戰栗。林小滿咬破舌尖強迫自己清醒，懷孕後這種幻聽越來越頻繁了。冷凍艙泄露的霧氣裏，左舷某處突然閃過微弱的紅光。
    "九點鍾方向！"她扯過救生繩往腰間纏，"老陳帶人去冷庫搶數據，剩下人跟我來！"
    防滑靴踩在結冰甲板上直打滑，懷孕四個月的子宮隨著奔跑陣陣抽痛。紅光是從船錨絞盤縫隙裏透出來的，林小滿趴在冰麵上伸手去夠，指甲縫裏滲出的血在冰層上劃出蜿蜒紅線。
    保溫箱卡在生鏽的齒輪中間，蓋子上"仁心堂1943"的銅製藥碾浮雕硌著掌心。林小滿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陸翊書房見過的老照片——泛黃相紙裏穿長衫的男人握著同樣款式的藥碾，背後匾額寫著"林陸合製"。
    "小心！"身後傳來保鏢的嘶吼。
    船體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傾斜的甲板將眾人甩向護欄。林小滿死死抱住保溫箱，鹹澀海水兜頭澆下的瞬間，她看見冷鏈船桅杆上掛著半截斷裂的翡翠耳墜，和她母親臨終前交給她的那隻要命地相似。
    "接住！"她用盡力氣把保溫箱拋向救援艇，自己卻順著傾斜的船體往下滑。冰層在身下裂開蛛網紋，孕肚撞上凸起的鉚釘時，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鬆手，往左滾！
    這次她照做了。身體砸進救生艇的瞬間，冷鏈船貨艙轟然爆炸，氣浪掀起的海水像場冰冷的雨。保溫箱靜靜躺在腳邊，林小滿顫抖著擰開暗格，半張蟲蛀的婚書飄了出來。
    "民國三十六年冬，林氏長女與陸氏長子締百年之約......"她念到落款處突然噤聲，新郎指印拓片與陸翊屍檢報告上的指紋完全重合。
    "林總，航行日誌有問題。"老陳抹了把臉上的冰碴，ipad屏幕在夜色裏泛著冷光，"致遠號上周的航線經過清水灣服務區，那是......"
    "我爸出車禍的地方。"林小滿攥緊婚書，翡翠耳墜尖角刺進掌心。保溫箱夾層突然傳來震動，二十支密封試管在防撞棉裏泛著幽藍的光，標簽上"h07原始菌株"的字樣被應急燈照得慘白。
    貨船殘骸在身後緩緩下沉，海麵浮起大片死魚。林小滿盯著隨波晃動的翡翠耳墜，陸翊生母墜樓那天的監控錄像突然在腦海裏閃回——同樣的翡翠耳墜，同樣詭異的28c室溫，法醫報告上那句"死前體溫異常升高至36.5c"被紅筆狠狠圈了出來。
    "去醫院。"她突然抓起衛星電話，"讓新生兒科準備好恒溫箱，現在！"
    快艇引擎轟鳴著撕開夜幕，保溫箱裏的菌株試管隨著顛簸輕輕碰撞。林小滿把手貼在微隆的小腹上，36.5c的體溫透過羊絨衫，將藥碾浮雕上的"仁心"二字熨得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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